“凭证…”
被问及证据,方才还巧舌如簧的陆雍顿时便陷入了语塞。
“大人明鉴,我与那贺俊虽然并未实际落到凭证,但那贺峻邀约与我是迎春阁的掌柜和伙计皆知的事实,若不是贺峻从中牵线搭桥,我与孔家非亲非故,何苦冒如此之大的风险在苏州府内散布造谣啊。”
“这么说,你是没有实证喽!”
张亥冷着一张老脸。
望向台下那昔日对他这个代知府爱搭不理的陆家父子,一双眼睛就像是在看死人一般。
陆雍面上生出一片惶恐之色,连额角的汗都凝聚成豆大的汗珠。
一旁的陆谨看的又是恨铁不成钢的,又是心焦的,仿佛恨不能自己嘴替。
和这一系列造谣的散布确实是陆雍一手操持的。
如今他也不知道朝廷手中到底搜罗了多少关于他们陆家实质罪证。
他这个做爹的,若是强行替自家儿子辩解,万一再画蛇添足露出着破绽,他们父子俩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事到临头,陆雍苍白的面庞上也只得颤了颤嘴唇,悲恸的跪伏到:“大人,如今贺峻意外身故,死无对证,草民确实拿不出实证自证清白,可若无人牵线搭桥,苏州学府内的事,草民何从知晓啊,还望大人明查啊!”
“望大人明查!”
陆谨见状也一同跪伏在地。
望着台下如同两只败犬乞怜的陆家父子,张亥的眼中看不见半点快意。
就静静的看着他们,也不出声。
就连一旁的刑部钦差也安静的坐着,任凭张亥主审。
整个府衙一片死寂,气氛压抑的台下的陆家父子一身绫罗绸缎的背后都渗出了一片湿痕。
“钦差大人以为呢?”
终于。
张亥缓缓开口,却是问向了一旁陪审的刑部钦差。
“事关朝廷命官的清白,还是太子殿下麾下属官,此事还是查个水落石出为好,免得折损了太子殿下的声誉。”
当听见刑部钦差的声音时。
跪伏在地的陆家父子几乎都要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WWw.GóΠъ.oяG
他们小心翼翼的抬起头,似乎是要瞧清楚这救他们于水火的刑部钦差的面容。
可下一秒,张亥的声音又有如九幽恶鬼缠身一般在他们耳边响起。
“即如此,陆家造谣案暂且押后。”
“接下来,就该审审你们父子二人收买府衙书吏纵火府衙架阁库,雇凶杀人案了。”
如果说方才刑部钦差的声音犹如天籁,将陆家父子挽救于水火,那张亥此刻的声音就犹如梦魇,再度将他们投入了抄家灭族的深渊。
陆雍身子一颤。
仿佛脖子上的木枷重逾千斤,以至于让头根本抬不起一点。
而他身后的陆谨双瞳一缩。
连忙抢白道:“大人,冤枉啊!”
“什么收买府衙书吏纵火,什么雇凶杀人,草民根本就不知道这事,钦差大人当面,您不能指鹿为马,凭空污人清白啊!”
只这么一瞬间,陆谨身上的汗就像是落了水一般向外奔涌。
抬头看向张亥的眼神中的慌乱之下,掩藏着的是说不尽的忌惮。
好家伙。
还以为苏州府一连动乱几日,这个无根之萍的“代知府”被逼到闭守府衙是当了缩头乌龟,现在看来,这是只咬人的恶狼啊。
方才那刚刚举起,轻轻落下的造谣罪,只怕就是专门为他们下的一枚香饵,为的就是让他们放松警惕,好为接下来的诈供做铺垫。
如若方才他慢了几分,那就是傻子也能想明白,火烧府衙架阁库的事情真与陆家脱不开干系了。
想到此处,陆谨心中当真是捏了把冷汗。
在水师士卒破门前,他就与陆雍有过交代,如若形势不利,朝廷手中已经搜罗到了足够的罪证,那陆雍即便是认了造谣罪也是可以的。
毕竟罪还不至死。
但纵火架阁库,严重的直接就可以满门抄斩了。
后怕之余,陆老爷心中却又不由自得。
哼哼。
动手的是流窜的盗匪,杀人之后就远遁千里,那书吏的死,更是管家带人亲自打听的。
任你奸似鬼,也别想从老夫这诈出半点实证来。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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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堂木在此重重落在案台上,张亥那冷厉的面庞上终于露出了些许渗人的笑意。
“陆谨,你是不是以为本官在诈你,手头上拿不出你陆家杀人灭口,火烧架阁库的罪证。”
“咕咚。”
跪伏的陆雍轻轻咽了口唾沫,却不想在这寂静的府衙中,就像是闷雷一般引人注目。
如果可以,陆谨此刻恨不能一脚直接把这孽障踩死。
但眼下他也只能强撑着否认道:“大人不能平白无故冤枉好人啊,草民实在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啊。”
“你马上就知道了。”
张亥不再与他多费唇舌,只轻喝一声:“来人!带上来。”
随着张亥一声令下。
两名衙役就抬着一副载了人的担架,从后堂中穿了出来,最后连人带担架,就近放置在了陆家父子的身旁。
父子俩偏头一瞧。
差点没吓得魂飞魄散。
尤其是陆二公子,更是如同蛆虫一帮连滚带爬的远离爬去,一边爬还一边惊叫:“鬼啊,鬼啊!”
就连陆谨此刻也顾不得为自己脱罪,瞪大了双眼,汗流如柱,抬起枷锁,颤颤巍巍的用手指着来人道:“你,你…你是人是鬼!”
原来那个被他们以五百两收买,带猛火油前去烧毁架阁库,被他们确认死在流窜盗匪刀下的府衙书吏,此刻竟喘着粗气,干涸的嗓子暂且说不出话。
但那一声声如狼般的嘶吼。
那屡屡抬起想要发力,却又跌落回去的手掌。
那股充满憎恨,简直恨不得食汝肉,寝汝皮,直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神。
此刻,陆谨相信。
若不是背还裹着厚厚的渗血布带,行动不便。
这人只怕能活生生的从担架上爬下来,就算是只用嘴,也能把他们活活咬死。
“陆谨,你可识得此人?”
这一刻。
陆老爷的脑子运转到生平最高速,在飞速确认了一番陆家与书吏接触的过程中没有留下任何证明身份的凭证后,纵是方才他们已然漏了破绽,纵使这书吏的嗓子总能治好,这会的陆谨也只得嘴硬道:“大人,草民不认得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