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替罪羔羊
    “大人,草民不认得他啊。”

    听着陆谨这死不承认的抵赖,台上的张亥目中的讥讽之意更浓。

    “你说你不认得他?”

    “罢,本府就当你不认得了,毕竟从头至尾,你与这书吏并无直接联系。”

    “但那拿着你陆家委任这书吏开具的通关路引,因石灰烧灼了双眼,被城卫缉拿从南窜来的通缉盗匪,你陆谨总不能也不认识了吧。”

    此刻,庭堂之中一片沉默。

    陆谨的嘴唇微抖了抖。

    看着俯首跪地,把头埋的更低了些的陆雍,心中不由百感交集。

    最终也只能沉默以对。

    在大明。

    有一项以立国起就被皇帝一直完善推行的制度,户贴,在洪武十四年还进一步完善,甚至记录了整个大明上下的田亩,制备成了鱼鳞图册。

    为的就是将农民与土地紧密的关联起来。

    保障粮食生产和赋税。

    虽一定程度上限制了经济的流通,但在这个刚刚度过乱世的新王朝里,却带来了时下最需要的稳定。

    凡离旧地,必须到朝廷指定的地点开局路引。

    并说明去向及所办事务,同时记录在路引之上。

    一个流窜而来的盗匪,就算侥幸混进了城,想要离去到下一个地方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若不是陆家上下打点。

    这盗匪哪能轻易混进城。

    事实上,要不是这盗匪早早就给自己备好了退路,替陆家杀人之后,只怕也难逃陆家斩草除根。

    一路由南向北窜逃之路,这样的事盗匪已经经历过了,不知道多少回,所以从始至终都不打算与陆家接触太深。

    只是没想到这回阴沟里翻了船。

    被书吏濒死自救的一手石灰烧坏了眼睛,大晚上的,又差点被府衙的人逮着,哪有时间去找菜油洗眼睛,这么拖延下来,就算最终好不容易处理了一二,一双招子也几乎被烧坏。

    偏偏盗匪唯恐夜长梦多,不敢多留。

    只得第二日早草草找了个郎中处理,然后便想扮作瞎子寻机出城。

    奈何时运不济,终究是被城卫逮着了。

    拷问搜身下,这份由陆家作保,替这盗匪开具的通关路引,也就成为了今日盯死陆家与这盗匪牵连的铁证。

    张亥走下案台。

    蹲在了趴在地上的书吏面前道:“事已至此,相信是令那盗匪杀人灭口,害你妻儿的幕后指使,你已然知晓。”

    “若不是本府察觉有异,舍了救架阁库之火,令衙役及时赶到,险死环生的救了你,只怕你一家老小都要死不瞑目。”

    “如今这纵火架阁库之罪难逃。”

    “本府也不会再继续费心维系你的性命。”

    “可死到临头之前,本府还能给你这个机会,纵使你如今不能发声,至少也能亲手指出指使你纵火架阁库的幕后黑手,让他给你一家老小偿命。”

    “你觉得呢?”

    看着书吏那双几乎吃人的双眸中迸发出来的浓浓恨意,一旁的陆老爷终于是痛苦的闭上了双眸。

    而当一直埋头俯首,不敢出声的陆二公子,偷偷偏头看到那根颤颤巍巍,却死死指向自己的手指,陆雍的脸上在不复曾经陆二公子的骄傲和气概。

    “不是我!”

    “不是我啊!”

    “知府大人,我是清白的,他在诬告我,他是在诬告我啊!”

    看着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扑到自己脚下求饶的陆雍。

    张亥直起身,一脚将他踢开。

    随即一个眼神示意。

    四名衙役便鱼贯而入,将书吏和陆雍一同抬了出去。

    张亥抖了抖衣袍,重新落座回案台之后。

    “啪。”

    又是一声惊堂木拍下。

    “陆谨,收买书吏,指使他人纵火架阁库之罪,你可还有话说。”

    陆谨的双眼紧闭,只苦叹一声:“草民认罪。”

    “那你陆家撺掇苏州府内泼皮造谣,煽动举子暴乱之罪,你可认?”

    陆谨猛的睁开双眼。

    一双拳头攥的泛白,无比憋屈道:“大人若要认定了,罪民认罪便是了。”

    “哼。”

    “纵火架阁库还有理了?”

    “若不是太子殿下仁厚,令钦差特使督办时严令办案要证供相合,不得有一处缺漏,不得逼供,不得连坐,照旧例,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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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就先重责三十大板再审了。”

    “哪还有汝巧言自辩的机会。”

    “本府上奏判你个满门抄斩都不为过。”

    “如今依照大明律,只令汝一家老小抄家流放,已是侥天之幸,汝还不感恩?”

    “莫不是要让本府再发海捕文书,将你那经商在外的庶长子一并抓回来候审?”

    听着张亥的厉声呵斥。

    陆谨的面上先是一愣,忽然醒悟过来,老泪纵横的伏首道:“谢知府大人开恩。”

    “关乎苏州府内谣言动乱一案,草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事到如今,陆谨哪里还听不懂台上张亥的深意。

    虽然知道他安排自己的长子出外经商是在避祸,但如若他配合查案,朝廷也不是不可以放他在外经商的长子一马。

    毕竟苏州府内这一系列事情与陆家长子确无干系。

    望着稳坐一旁的刑部钦差和高台上的张亥,陆谨的心中也不由得感叹。

    自己真是鬼迷了心窍。

    怎么就上了孔家的贼船。

    亏他还以为孔家是什么高枝。

    如今看来,怕是早被人看在眼里,不过是将计就计的把人当猴耍,以此为进身之阶吧了。

    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危难在即不自知。

    就怪不得他陆谨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毕竟与孔家那点虚无缥缈的情分和自家长子前途之间的轻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如今他唯一的作用。

    就是替面前这位知府和钦差挡灾的一块遮羞布。

    承担起抨击孔家的先锋之责。

    毕竟是传承千年的孔圣后人,积攒的名望,对天下读书人的影响之大,即便查实到孔家不法实证,也容易被盲目崇拜孔圣的读书人戳着脊梁骨臭骂的地步。

    这风口浪尖第一枪。

    无论是刑部钦差或是知府,定然都不想自己去打。

    所以,还是找个孔家的共犯,也就是他这个陆家族长出面指正,吸引火力为好。

    到时候公审查起来。

    就算天下得读书人再不愿相信,但在越来越完整的证据面前,纵是他们不接受,时间也总会抚平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