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谷城位于延安府的东北角上,北靠高粱山、南临甘露沟,西望窟野川、东有黄河水,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更扼守着咽喉要害之处,因此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洪武二十四年,为了加强西北边防,大明朝廷不惜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对始建于五代时期的府谷城进行了大规模的扩建。
扩建之后的府谷城呈长方形,其中东西长二百三十六丈,南北宽一百六十八丈,周长共计八百零八丈,城墙皆用巨石筑基、黄土夯成,而后用青砖包裹,再用鸡蛋清混和着糯米汁进行粘合。
如此修成的城墙,异常坚固,难以摧毁,并开有东、西、南、北四座大城门,和小南门、小西门两座小城门,其余如城楼、垛口,女墙,瓮城、壕沟、地堑……一应俱全,使之成为了一座极为坚固的军事堡垒,在西北地区颇有名气!
……
深夜,府谷城外—官军大营—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一般。
老将军—尤世威居中而坐,身上满是尘土和血迹,左臂上还插着一支梅花箭,不断有鲜血淌出……另有三名随军郎中站在旁边,正在想方设法的拔箭,却又迟迟不敢动手。
“总兵大人,这支箭射的太深了,箭头两侧还有倒刺,拔的时候会流很多血,而且剧痛无比,以小人们看来,您最好先喝一些烈酒,用来壮胆和镇痛,而后再将您的头脸蒙上、口含绢帕,再行拔箭比较妥当!”
“哼,老夫从军数十载,历经大小二百余战,浑身上下遍布伤痕,区区一处箭伤又算得了什么,不用喝什么烈酒,更不用蒙住头脸,老夫忍的住痛、心中更是毫无畏惧,你们几个直接拔箭就是了!”
“可是,总兵大人……”
“少说废话,拔箭!”
“诺!”
受了一番训斥之后,三名郎中不敢再多说废话了,而后牙一咬、心一横,将尤世威肩膀上的梅花箭拔了出来,而后对伤口进行了包扎。
整个过程小心翼翼的,可是箭头射的太深了,上面还带有倒刺,拔出来的时候,难免钩下来一些皮肉,剧痛无比,老将军—尤世威却紧咬牙关硬挺着,哼都没哼一声,神色毫无变化!
除了尤世威,大帐内还有副将、参将、游击、守备……共计百余人,个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而且一大半身上带伤。
大帐外面,不时传来伤兵们的哀嚎声,此起彼伏,响彻夜空!
为何这个样子呢?
原来白天时候,大营内的官军们倾巢而出,对流寇们的老巢—府谷城发起了一次强攻,为了鼓舞士气,老将军—尤世威亲临战阵,立于矢石交加之地,指挥士兵们奋勇攻城。
可是一天的血战下来,府谷城依旧岿然不动,攻城的官军们反而是死伤惨重,就连尤世威胳膊上都中了一箭,其余将校更是伤亡了数十人之多,最后只能败退回了大营中。
《孙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攻城,下下策也,老将军尤世威戎马一生,军事经验极为丰富,肯定知道这一点的,又为何不顾军事常识,非要带领士兵们强行攻城呢?
没办法,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话说自从来到延安府之后,尤世威带领着将士们,连着打了好几个大胜仗,歼灭了大量的流寇,收复了十几座城池。
流寇首领王嘉胤、王自用见势不妙,于是将剩余的三万多人马聚集了起来,全部退入了老巢府谷城,而官军则迅速将之包围了起来。
府谷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从军事角度来说,面对这样的坚城,最好的办法就是围困了,既将城池团团包围起来,隔断内外交通,等到城内的粮草和物资耗尽,人心大乱之时,坚城也就不攻自破了。
历史上,很多坚固的名城,就是这样陷落的,可谓是百试百灵!
做为沙场老将,尤世威本想实行这一计策,将府谷城内的流寇们围困致死,从而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这个计策是挺好的,奈何现实条件不允许啊,而问题就出在了粮草上面。
西北大旱,筹集粮草本就非常困难,再加上山贼作乱,不断截杀后方的运粮队伍,以至于能运到大营中的粮草越来越少,根本供不上数万人马的日常消耗。
现如今,上到总兵官尤世威,下到普通士兵,一天只吃两顿饭,顿顿喝稀粥、吃野菜,想尽一切办法节省,即便如此,大营之中的存粮依旧坚持不了多久了。
军无辎重则亡,军无粮草则亡,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可以想象,一旦大营中的粮草耗尽了,数万大军就会不战自败,而之前付出的努力也就付之东流了。
因此上,老将军尤世威才违背军事常识,带领将士们强行攻打府谷城,希望在营中的粮草耗尽之前,拿下这座坚城,全歼里面的流寇……这个想法是挺好的,奈何府谷城太坚固了,加之流寇们拼命抵抗,致使几次强攻皆以失败告终,还死伤了大量的人马!
有人问了,既然后方的运粮队伍频频受到山贼们的截杀,为何不多派一些人马前去围剿,进而打通粮道呢?
还是那句话,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有点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要想打攻城战,进攻一方的兵力,必须是守城一方兵力的三点五倍以上,如此才有胜算!
如今府谷城内的流寇大约有三万余人,而攻城的官军同样是三万余人,双方兵力数量大致相当,后者能包围前者,已经相当不容易了,实在抽调不出太多的兵力前去围剿山贼。
再加上山贼们非常狡猾,隐藏在深山之中,忽聚忽散,捉摸不定,想要将之剿灭,又谈何容易啊!
粮草不足,兵力也不足,怎么办?
只能请求增援了!
最近这段时间,尤世威数次发出急报,向三边总督府请求增援……总督杨鹤也答应了,会想办法多筹集一些粮草,尽快运到前方大营中来,同时命秦锋带领本部人马前来增援,一起围攻府谷城,消灭流寇!
按照路程推算,这一两天时间,秦锋的人马就该到了,尤世威正考虑着,是不是派一队人马前去接应一下,不想帐下亲兵小跑着进来了……
“启禀总兵大人,白城子守备官—秦锋来了,正在营门外求见?”
“来的好,速速将他带到中军大帐来!”
“诺!”
亲兵转身离去,片刻之后返了回来,并带来一个身材修长、眉清目秀的青年男子,正是秦锋!
秦锋来到大帐中,抱拳躬身行礼“白城子守备官—秦锋,参见总兵大人!”
“哈哈,免礼,快快免礼……秦锋,好样的,智勇双全,用兵如神,一连剿灭了两大流寇,立下赫赫战功,可比老夫强多了!”
“多谢总兵大人夸奖,卑职愧不敢当!”
“当得,当得,哈哈!”
……
之前制定剿灭陕北三大流寇的计划秦锋带领本部数千人马做为偏师,负责牵制争世王—王左桂所部……尤世威则带领数万人马做为主力,负责歼灭王嘉胤、王自用所部,而后再去对付其他两路流寇。
现如今,主力人马虽然打了几个胜仗,却迟迟没能歼灭王嘉胤、王自用所部流寇,反而在府谷城下碰的头破血流!
秦锋带领数千人马,却是连战连胜,只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连着剿灭了王左桂、张存孟两大流寇,而自身付出的代价极小。
如此巨大的落差,岂能不让人唏嘘不已?
当然了,老将军—尤世威心胸开阔,并不嫉妒秦锋的军功,反而为榆林将门中出了这样一位后起之秀而深感高兴,对其大大夸奖了一番。
接下来,尤世威询问了一下剿灭王左桂、张存孟两大流寇的事情。
秦锋没有隐瞒,将剿灭两大流寇过程详细讲述了一遍,顺便将路过九龙山之时,进山剿灭山贼的事情也说了一遍。
“哦,如此说来,九龙山中的山贼已经全部剿灭了?”
“回总兵大人的话,山贼已经全部剿灭了,贼首—王嘉言被斩首,还有之前被截走的粮食和军械,也大都抢了回来。”
“好,好,真是太好了,老夫问你,那些粮食和军械现在何处?”
“回总兵大人的话,现在四十里之外,卑职的军营之中!”
“哦,人马既然来了,为何不直接开到大营之中,反而在四十里另行安营扎寨呢?”
如今大营中极度缺粮,得知秦锋剿灭了山贼,并将之前被截走的粮食抢回来了,尤世威和一众部将们都非常高兴。
可对秦锋另行扎营的事情,众人又很是疑惑,难道说,秦锋不想将缴获的那些粮草交出来,要一个人吃独食不成?
为免众人误会,秦锋开口解释道“听闻大军攻城受阻,卑职正好有个计策,或许可以拿下府谷城,故而没有将人马开到大营之中,还请总兵大人见谅!”
“哦,你有计策破城,快快说来,是什么计策?”
“诺,依卑职之间,府谷城地形险要,强攻不是上策,不如略施小计,将城内的流寇引出来,而后……这样……这样……再这样,定能全歼流寇,攻克府谷城!”
秦锋上前两步,将自己早就设定好的计策,详细讲述了一遍,老将军—尤世威听完之后,并没有立刻表态,而是低头沉思了起来。
因为秦锋献的计策,既妙到了极点,也险到了极点,操控好的话,固然可以剿灭流寇,一举拿下府谷城,可若是操控不好,就有全军大败、甚至是全军覆没的危险。
怎么办,事到如今,究竟用不用秦锋的计策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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