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严重缺少粮食,包围府谷城的官军们一天只能吃两顿饭,上午一顿、下午一顿。
上午时分,大营中的伙头兵们架上大锅,开始生火煮饭……看到有炊烟升起,早就饥饿难耐的士兵们立刻跑过来排队,可当看到煮出来的食物之后,顿时集体愤怒了。
今天的饭食和前几天的一样粟米粥、蒸馒头,再加上少量的干菜和咸菜。
问题是,粥熬的太稀了,里面根本见不到几个米粒,与其说是熬粥,不如说烧了一锅白开水更妥当些。
至于蒸出的馒头,只有小孩拳头大小不说,里面还掺杂着许多的米糠、野菜、草根、树皮……颜色又黑又灰,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食物的质量差也就算了,数量还特别少,稀粥一人一碗,馒头一人一个……别说是吃饱了,就连垫个底都不够,如此情况,士兵们不愤怒才怪呢!
“驴粪球的,昨天的伙食就少的可怜,连半饱都不够,害的老子半夜里饿醒了好几次,只能一个劲儿的灌凉水,肚子里难受极了,不想今天的伙食更少了,连塞牙缝都不够的,还让不让老子活了?”
“没错,我们当兵的冲锋陷阵、奋勇攻城,天天拿着刀枪和流寇们拼杀,随时可能丢了性命,如今却连顿饱饭都吃不上,这还有天理吗,皇帝还不差饿兵呢,走,咱们找当官的说理去!”
……
“弟兄们,息怒,息怒啊,如今大营中粮草不足,没法做出更多的饭食,只能暂时委屈一下弟兄们的肚子了,不过请放心,最多一两天时间,后方的运粮队伍就会到了,到时候,一定让弟兄们吃个饱、吃个够,现在还是忍一忍吧!”
“全都听好了,总兵大人有令士兵各自归队,不许喧哗、不许闹事,违令者——斩!”
因为对伙食严重不满,士兵们大喊大叫了起来,闹的大营中一片混乱,军官们连忙跑了出来,又是好言劝说、又是武力威慑,费了好大的力气,这才算勉强稳住了局势。
……
而官军大营中的情况,立刻被府谷城头上站岗的流寇们察觉到了,而后将此事报了上去。
片刻之后,在众多流寇头目的簇拥下,两名中年男子来到了城头上,走在前面的大约四十岁左右,中等身材,菱形脸、细长眉、丹凤眼……身上穿着淡黄色长袍,腰间垮一柄青锋宝剑,举手抬足之间,颇有几分上位者的气势。
跟在后面的略微年轻几岁,身材高大,虎背熊腰,国字脸、短促眉、大环眼……身上穿着牛皮硬铠,手中提着一柄金丝大环刀,寒光闪闪,异常锋利!
此二人皆不简单,前者正是威震西北的流寇大首领横天一字王—王嘉胤,后者则是流寇二首领紫金梁—王自用!
王嘉胤、王自用皆是府谷县黄甫乡人氏,而且是邻居,自幼一起长大,情同手足一般,还曾经堆土为炉、插草为香,结为金兰之好,平时以兄弟相称。
长大之后,二人更是形影不离,一起耕田种地,一起投奔边军,因为拖欠粮饷,一起当了逃兵……最后因为旱灾和贪官污吏的剥削,实在活不下去了,又一起举旗造反,当了流寇头目!
来到城墙之上,二人一边观察官军大营里的情况,一边交谈了起来
“大哥,我派人仔细观察过了,对面的官军大营之中,已经整整二十天没有押运粮草的车辆到来了,官军们粮草不足,当兵的饿肚子,开始闹事了!”
“嗯,肯定是嘉言带人截断了官军的粮道,这事干的漂亮啊,哈哈!”
“大哥,趁着官军营中缺粮,人心不稳之际,咱们不如出城打一下子,只要打败了这些官军,咱们就可以收复之前放弃的城池,招募更多的人马,进而席卷整个延安府,甚至是整个西北!”
“嗯,办法不错,可是不能操之过急了,还需要仔细斟酌一下,而后再做决定!”
“大哥,还等什么,赶紧下令出兵吧,就今天晚上,由我亲自带队出城偷袭,一举端掉官军大营,如果运气好的话,没准还能生擒尤世威那个老家伙呢,真擒住了他,非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不可,咱们这些日子可是被他欺负苦了!”
“诶,贤弟啊,你的性子太急躁了,这样很容易吃亏的,要知道,尤世威久经沙场,非常狡猾,焉知这不是他的计策,想要诱咱们出城呢?
一旦出城,中了埋伏怎么办?
如今咱们困守孤城,手中就剩下最后一点血本了,若是吃了败仗,可就万劫不复了,因此上,必须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才行!”
“好吧,听大哥你的,再等一等!”
……
王嘉胤、王自用虽然是结拜兄弟,可是性格不大相同,前者沉稳内敛,遇事好动脑子,而且颇有大局观,后者则是性如烈火、敢想敢干,胆子出奇的大!
而这两种性格,恰好形成了一种巧妙的互补,一个统筹全局,一个冲锋陷阵,配合的相当之好,这也是二人能够拉起一支流寇大军,攻城掠地、纵横西北的重要原因之一。
话又说回来了,王嘉胤性格沉稳内敛,却并非没有胆量,更不想白白错过眼前这个打败官军的大好机会,于是在城墙上加派了人手,日夜监视官军大营的一举一动,自己更是一天上城好几次,亲自观察情况。
第二天,到了用饭的时间,官军大营内又是一片喧哗,虽然听不清内容,却能感觉到士兵们的愤怒情绪。
第三天,到了用饭时间,官军大营内再次喧哗起来,而且比前一天的规模更大了。
……
第四天,为了摸清真实情况,王嘉胤亲自挑选了十名身手敏捷、胆大心细的手下人,用绳索悄悄的坠出城外,到官军大营附近进行探查。
夜幕时分,十名手下之中,活着回来了六个,王嘉胤立刻招见,进行询问……
“情况如何了?”
“回大王的话,小的往城北大营探查情况,亲眼看到官兵们因为吃不饱饭,在大营中聚众闹事,而且闹的特别凶,当官的都快压制不住了,差一点闹成兵变!”
“小的往城南大营探查情况,那里的官军因为吃不饱饭,已经开始宰杀马匹,烹煮马肉充饥了,士兵们为了争抢马肉,还打起来了!”
“小的往城西大营探查情况,那里的官兵们闹的更凶,都在骂当官的!”
……
探查回来的情况证明,因为严重缺粮,官军一方已经是人心大乱了。
另外吗,十名手下,活着回来六个,说明官军们疏于防备,很多地方都没有安插岗哨,或者说,因为吃不饱饭,站岗的士兵们愤怒之下,放弃职守了……如此情况,正是出兵偷袭的大好时机啊!
于是乎,王嘉胤将手下大小头目们都聚集一起,共同商议此事,商议的结果是,大小头目们一致同意出兵偷袭,一举端掉官军大营,扭转眼前不利的局势。
而王嘉胤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反复权衡利弊得失之后,也点头同意了。
没办法,双方对峙将近两个月了,府谷城内的存粮同样不多了,一味的坚守下去,同样是死路一条,不如抓住这难得的好机会,出城偷袭,打败官军,一举扭转局势!
当然了,派人出城偷袭,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为了确保成功,必须好好的谋划一番战术才行。
又经过一番议论,战术敲定下来了
从城内的三万流寇当中,挑选出五千精锐,由紫金梁—王自用亲自带领着,前去偷袭官军大营……王嘉胤则带领其余人马,继续留守在府谷城内。
如果王自用偷袭成功了,王嘉胤出兵支援,一起合力端掉官军大营。
如果偷袭不成功,中了官军的埋伏,那就立刻退回来,王嘉胤出兵接应,如此不至于全军覆灭,而且可以保证府谷城不会丢失!
如此计划,可攻可守,可进可退,两全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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