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风雪归人(一)
    烈日当空,薛勖霖身上穿着厚重的铠甲,周俞安沉默地随他巡视军营。

    自从进入了碧泽郡以来,周俞安一日比一日沉默。

    薛勖霖专门讲他叫到跟前,问道:“近日是怎么了?”

    周俞安不答反问:“将军初次上战场是什么感觉?”

    薛勖霖并没有在意他的冒犯,而是认真思考半晌道:“害怕。”

    周俞安反而有些惊讶,薛勖霖说是盛朝建朝以来最伟大的将军也不为过,原来他第一次上战场也会害怕。

    薛勖霖看到他惊讶的面庞反而笑了笑:“那时阿璇在宫中无所依靠,我若是不能活着回去她怕是此生艰难。

    “还有你姑母,我那时可是憋着一口气要争军功好回去迎娶你姑母。所以心中虽然害怕,却仍然咬着牙一往无前。”

    周俞安又想起了沐浴在月光下的少女,仿佛出尘脱俗的仙女降临人间,他似乎有些理解薛将军当初的感受了。

    -

    “加油!”

    “上啊!”

    “太可惜了!就差一点!”

    薛勖霖和周俞安站得远远儿地看着营地的比武。

    军中上下为了鼓舞士气专门为将士们办了一场比武,一方面是让他们热身,一方面也是让他们缓解焦虑情绪。

    队伍自进入碧泽郡以来所有人都越来越沉默。

    沿途都是破败的村落,衣不蔽体的尸身,和街上卖身葬父的少年们。

    碧泽郡作为大盛和北蛮的屏障,在这无人知晓的地方承受着太多苦难。

    薛勖霖将自己的随身的一把匕首当作彩头,众将士们都跃跃欲试。可是谁也没想到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方贺,此刻赤着上身站在比武台中央,在阳光的照射下身上的汗水熠熠生辉。

    他喘着粗气环顾着台下的众人:“还有何人!再来!”

    台下一个不服输的士兵单手撑着比舞台跳了上去:“来!”

    说着二人又开始比了起来。

    周俞安看着两人有来有往地比试:“这个方贺看起来底子很扎实,一看便是自小习武。只是,以他的身手和能力,怎会级别如此低?”

    薛勖霖看着他的招式,眯起了眼睛,缓缓道:“不知道,也许故意藏拙吧。”

    就在二人说话间,比武台上已经分出了胜负,方贺胜。

    他手中拿着薛勖霖当作彩头的匕首,遥遥向薛勖霖行了一个军礼,他的笑容被将士们的嬉闹声淹没了。

    周俞安笑着看他们打闹,想了想道:“将军,不如将方贺调到我身边做随侍,正巧我身边也缺一个人。”

    薛勖霖闻言不语,只是打量着人群中的方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不如将他放在我身边,将王凡调给你。”

    周俞安连忙道:“王凡是将军用惯了的人,属下只是缺个随侍而已,方贺便可。”

    薛勖霖犹豫了半晌道:“好吧。”

    -

    这一日由周俞安带队与北蛮某一小队作战,方贺果然不负他所望,在战场上一马当先十分英勇,当然也挂了彩。

    周俞安对待自己的手下们没有什么架子,晚上回到营地时一群人蹲在篝火边,你帮我我帮你给伤口上药。

    方贺帮周俞安上药时,周俞安因疼痛皱了皱眉,道:“方贺你上战场也太英勇了些,难道不怕交代在这战场上?”

    周围的人都附和道:“是啊,我们可是一队的,有我们呢,你别一个人在前头猛冲。”

    方贺上药的手一顿,随即笑道:“怕当然是怕的,但也有私心。”

    周俞安闻言想道了之前薛勖霖所说的,打趣道:“可是有了心仪之人?”

    虽然天色全然黑透了˙,可是隔着篝火大家还是能看到方贺羞红的脸颊,他笑道:“是啊,正是因为有了心仪之人所以想要做得更好,以配得上她。”

    周俞安又想到了薛容玦,她此刻在做什么呢?

    众人都打趣着方贺让他讲讲他们的故事。

    军营的生活枯燥又无趣,每个人的头上都悬着一把刀,大家都不知道下一次还能不能活着从战场上平安回来,所以这样的时刻显得格外珍贵。

    方贺受不了大家的起哄,举起手作投降状:“好好好,我想想从哪里讲起,就从我们初遇吧。”

    他们的初遇其实十分俗套,贵族小姐上街时被小混混骚扰,他们家的摊子就在一旁他顺手出手相助。可是少女十分感谢他,常常邀请他去酒楼,说是为了感谢他,但他知道少女只是缺少一个倾诉的人。

    逐渐地,他发现少女和他曾经认识的贵族小姐一点也不一样。

    他曾经认识的那些贵族小姐成日里吃喝玩乐,满脑子想着嫁一个好夫婿,这样就能继续她们吃喝玩乐的日子了。

    可是少女和这些人都不一样,少女不甘心做家族联姻的棋子,总是在想各种办法试图逃避这样的命运。

    大多数时候他们之间都是少女在讲,他在听。

    可是那一日他开口问道:“为什么不能直接拒绝呢?”

    在他自小的观念中,想要的自己去争取,不想要的直接拒绝便好。

    可是少女笑得温柔而悲哀:“我的出身让我没有办法拒绝。”

    后来,二人之间渐生情愫。

    少女是一个直来直往的性子,在一日离别前问道:“你可心悦于我?”

    方贺当下就红了脸,少女笑出了声:“没想到你一个男子,竟这么害羞。”

    他们二人站在无人的街巷,天色将暗未暗,他看向少女澄澈的双眸,认真道:“怪我,这话应由我主动告知于你。

    “我心悦于你。”

    少女的眼眸像天上繁星一样耀眼,少女轻笑着上前踮起脚尖吻在了他的唇上:“我也是。”

    后来少女了不被家族安排也为了将来能够嫁给他做了很多很多,这次也该由他做些什么。

    一旁的将士听得羡慕不已,一把揽上他的肩膀:“若是此番我们顺利回家,方兄可要请兄弟们喝喜酒啊!”

    方贺的眼眸像夜空一样漆黑,他望着夜空半晌,随即笑着对大家道:“若是此番一切顺利,兄弟们一定要赏脸来喝喜酒。”

    -

    周俞安和薛勖霖等一众老将确定接下来的战略,脑袋方才挨上枕头边被方贺急切的声音叫醒了:“将军快醒醒。”

    这些日子周俞安已经练就了闻声而起的能力,他起身问道:“出了何事?”

    方贺递给他一个信封道:“方才属下听将军的安排去巡视粮草营,刚与将军军帐门口的将士换了岗,帐子上便射来了这么一封信,却未曾看到是何人所为。”

    周俞安一边拆信一边吩咐道:“点灯。”

    方贺眼看周俞安的神情越来越严肃,他猛然起身道:“我去寻大将军一趟,你在这里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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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俞安到薛勖霖帐前时,薛勖霖仍在看碧泽郡和北蛮的地图,他看到周俞安有几分惊讶:“怎么没有休息?”

    周俞安没有说话,只是将刚才的信递给了薛勖霖:“方才射在我帐子上的。”

    薛勖霖有些疑惑地接了过来,越看眉头越紧皱:“谁给你的?”

    周俞安老实道:“方贺在帐外当值时有人射来的,他便立即拿给了我并未看清是谁做的。”

    薛勖霖叹了口气:“俞安呐,你应知晓,这信里所说的是假的。”

    周俞安倔强地摇了摇头:“姑丈不是的,父亲真的有那样一枚玉佩,是母亲给他的。”

    周俞安的声音多了几分恳求:“姑丈,我一个人去,不会拖累战事的。”

    薛勖霖猛然起身道:“即便是真的也不行,摆明了就是陷阱。俞安,不能去!”

    周俞安当即卸下了甲胄,对薛勖霖拱手道:“姑丈,父亲尸骨无还,我便是以这条命换回父亲遗物也是值得的。”

    薛勖霖叹了口气:“俞安,阿铎若是有灵必不愿让你前去。”

    周俞安行了一礼便转身向外走。

    “周俞安,我说不许去!这是军令!”

    周俞安的步伐仅是一顿,便继续向外走。

    薛勖霖扬声道:“来人!抓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去看他。”

    薛勖霖坐在桌前按了按眉心,又道:“王凡!”

    王凡拱手道:“大将军有何吩咐?”

    他招了招手让王凡近前悄声吩咐了什么。

    王凡领命前去,只是很快便又回来了:“回大将军,方贺不见了。”

    “报!大将军!周小将军被放走了!”

    -

    “昭昭?昭昭?”

    牧平也担忧地看着薛容玦,距离薛勖霖和周俞安下葬已经两月有余,但她日日都不得好眠,此刻似乎又陷入了梦魇。

    薛容玦睁眼便撞入了牧平也担忧的眼眸中,他将她揽入怀中轻拍着,柔声道:“可是又做梦了?”

    她似乎十分疲累,沉重地点了点头,声音还带着些慵懒和哑然:“自从触碰到父亲和表兄的平安符后,我便断断续续地做梦,隐约记得和战场有关,可是醒来后却又什么都不记得。”

    牧平也拍了拍怀中人:“太子殿下一直在调查,况且薛兄即将得胜归来。薛兄在军中也许知道些什么。”

    薛容玦总觉得梦中看到的几人十分眼熟,却又想不起名姓。

    牧平也为了让她平静下来专门与她说些别的事情,他的声音平稳充满力量,让人安心:“昨日母亲来信我还未转交给你,她自从随大长公主离开京都回沉潭郡后似乎情绪好了不少,让你别担心。母亲还说,到春节时让我们带上阿宁去沉潭郡过春节。”

    薛容玦听到他提周俞宁问道:“阿宁这些日子在书院读书读得如何?”

    牧平也的声音带了些许安慰:“我前些日子专门去书院看了阿宁,他读得很好。夫子说阿宁十分有天分,这样勤学几年,及冠之时必有所作为。”

    薛容玦不禁沉默,听着窗外的秋雨滴落。

    周俞宁,原本最无忧无虑的少年,一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做天下最厉害的花匠。

    可是父兄接连战死沙场,他也仿佛一夜之间长大。

    悲欢离合总无情。

    没有人逃得脱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