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逢春》全本免费阅读
牛车在左府门前停了很久。
可是等到月亮一寸一寸地落下去,那扇贴着囍字的门也没有要打开的意思。
那条狗竟还没走。
乌金牵着那条狗,将脸贴到门缝上,里面黑漆漆一片。
倒是墙角簌簌落下灰尘来,他抬头一看,墙角探出一个眉心点了红痣的小丫鬟,小丫鬟生得可爱,可惜说话不太清楚,嘴张了半晌,乌金什么都没听见。
乌金将手扩开贴在耳边,吃力地听着:“你说什么?”
小丫鬟翻了个白眼下去了,换了个人头来,正是公仪娘子。
“乌金,快让你家少主回去吧。”
乌金这下听清了:“沈娘子呢?她怎么不来,以前少主咳嗽一声她可是哄着喝药的。”
以前指的是在织女镇的时候。
公仪回想了下方才看见的场景,心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沈娘子换了一个人喂药。
两个人其实心里一直有疙瘩。
那一次在雁回城没能彻底解开,她就猜着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沈娘子多了个关系好的旧识,还是个男人,这疙瘩就更难解开了。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但沈娘子是来不了了。”公仪道,“神女部没有大夫和医官,只有巫医,且很是排外,你们在外面无法得到治疗的。这个给你!”
公仪扔过来一个小包袱,乌金掀开,看到里面是药,公仪晃了晃,想来是那个小丫鬟坚持不住了,只匆匆留下一句,“我会想办法,让苦师父帮忙看看你们!这里守卫多,快回去!”
墙那头没了声音。
乌金一手牵狗,带着包袱回去,掀开车帘,看到少主静静地坐着,他叫了一声。
朝格倒了下去。
“少主!”
月光照进马车,不知什么时候,鲜血已漫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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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思伦的意识还算清醒。
他先是令苏木将侍女都遣下去,随后将院门紧闭,圣女受伤一事勉勉强强算是捂住了。
接下来,是如何医治的问题。
沈闻君简单包扎后,给他喂了药,但还是不让心,就向左思伦提议,把苦云旗请过来。
考虑到神女湖信仰独特,怕他心有芥蒂,她特意问了他的意见。
左思伦坚定地看着她,隔着袖子握住了她的手:“你是我的朋友,我都信你。”
沈闻君看着他虚弱的面容,终究没有放开。
大半夜的,苦云旗揉着眼睛过来,看起来被关的这段时间一点也不着急,“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嚯!好大一道口子!”
匕首刺偏了几寸,虽然位置危险,但伤口意外地不算深。
苦云旗由衷地赞叹:“瞧瞧这精美的伤口,力道控制得十分好,下手也很利落,没有翻开血肉……”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敷好伤药,苦云旗要给他喂麻沸散,却被左思伦摇头拒绝:“麻沸散会使人头脑不清醒,我不用,能忍住痛。”
“你的皮肤光滑细腻,极容易流血和受伤,应该是被特殊的药水腐蚀清洗过,故而会很敏感,旁人一分疼痛,你会感受到十分。而我刚才给你敷的药效甚猛,会你常人产生十分疼痛。”
苦云旗怜悯地看着他:“你确定不用麻沸散?”
听到“十分疼痛”,左思伦瞳孔一震,还是摇头。
“好吧。那你记得口中塞一些娟布,千万别疼得叫出来。”
苦云旗收拾药箱,临走时看了沈闻君一眼。
片刻后沈闻君出门,果然看到苦云旗在门外等她。
“什么事?”
苦云旗凑近低声说:“你又招惹了什么麻烦?”
沈闻君不赞同地看着他:“什么叫我招惹了麻烦?还有,为什么用又?”
“你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那小子看你的眼神跟看心上人似的,不是冲着你来的,还会是谁?”
苦云旗上下扫视她的装扮,“还有这一身嫁衣。话说成婚不请我吃饭,是不是看不起我这个老人家?”
“别胡说。”
沈闻君往门里看了一眼,左思伦已痛苦地在床上蜷缩起了身体,苏木和程鱼联手都压不住他。
她道:“我们是故人,我答应了要帮他。”
苦云旗自说自话:“你嫁给他,草原的傻小子怎么办?”
沈闻君沉默。
苦云旗敏锐地察觉到了事情不对劲的地方。
“我也有事跟你说。”沈闻君道:“他也受伤了,这里的巫医排斥外族人,还得请你帮他看一看。”
苦云旗睁大双眼:“不会和里面那位,伤的是同一个位置吧?你刺的?你也太狠心了!”
“别问了。”
沈闻君有些烦躁:“不是我刺的,是他自己下手的,应该不会太重。总之是差不多的伤法,你看着带着药过去。”
“你这……你俩不是早就议婚了吗?虽然礼未成,但早就有了名份?”
“我只是想找一个合适的人成亲,生子,书生就很合适,有文采也听话,将来生的孩子也不会像我一样没有学问。可谁能想到他并非书生,还是个草原人!”
经过骆府一事,沈闻君已有意与草原人和解,但草原人终究是草原人,与之友好相处是一回事,成婚生子又是另一回事。
她想来想去,犹豫很久,还是觉得朝格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我们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与一个草原人成婚?焉知他没有异心?若是草原的势力因我的关系趁机害了所有人,那该怎么办?你是一点都不担心吗?”
苦云旗不知道怎么说她好了。
小姑娘家家,心思忒重了。
一直以为这两个人两情相悦,没想到是剃头担子一头热。草原郎那边已经死去活来了,而沈闻君这模样,显然还没开窍。
只挑一个合适的人成亲生子,意思是只要有人符合她心中的条件,她便可接受,从头到尾,没有提过一个喜欢或者爱字。
也不知道该说她多情还是无情。
对待处于弱势位置的故友,她全心全意地信任,对于表面看起来活泼健康的异族少年郎,人家将一颗心都捧出来,她仍怀疑别有用心。
苦云旗看了屋内挣扎的左思伦一眼,“有时候表面看到的,未必是真实的。你这位故友很不简单,嘴上说着麻沸散伤脑子,可我摸脉发现,他用过不少迷惑神智的药物。”
沈闻君想起他这些年的伪装,点头应道:“他这些年过得一定很不容易。”
苦云旗问:“那朝格呢?”
沈闻君想起他海那赫部的身份,肃然道:“海那赫部骁勇善战,他这样的男儿一定常年驰骋草原之上,身体康健,比之阿都好上不少,至少在用你的药物时,能比阿都更忍痛。”
这心简直偏到望京去了。
苦云旗忍不住为朝格说句公道话:“那你可说错了,我观朝格上马时右腿不自然,应是在幼年时期受过重伤,经过这么多年仍有遗症。还有他额上红绳,细细的一根绕过去,比大姑娘还俏,可你若细看过去就会发现,他额头上有一道疤痕。再说他那睡眠,住在他隔壁,起夜经常看到他起来转来转去睡不着,站在院里等露水。这倒让我想起一件事,听说幼年皮肤被烫之人,疤痕一辈子除之不去,时而有瘙痒之感,夏日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