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的夜晚总是给人一种压抑和不安的感觉,天空被厚重的乌云遮盖,几乎看不见星星的踪迹。街道昏黄的灯光勉强穿透浓重的夜色,投射出斑驳陆离的光影。
即便在今晚,阿卡姆疯人院并没有爆发暴动。
即便在今晚,有两位超级英雄前来哥谭,一位带着宵夜,另一位两手空空。
“意大利一家很有名的烤肉店,他们还提供美味的三明治。”
超人带着他会发光的笑容飘到蝙蝠侠所在的屋顶,掏出牛皮纸袋子里的一包三明治,分别递给哥谭不苟言笑的黑夜骑士——他没接,而是继续用手中的望远镜盯着自己的任务目标。超人没有在意,把它递给一旁的亚马逊女战士,又把顶在头上的披萨放在三人中间。
“谢了,卡尔。”
神奇女侠毫不客气地坐下,剥开厚重三明治的包装。烤肉的烟熏味和奶酪浓郁的奶香随之在空气中飘来,驱散了蝙蝠侠身上的硝烟味。他的嗓子发出一声不耐烦低沉吼声。
“来吧,布鲁斯,你今天还没吃过什么东西。”蓝色的大个子接着从牛皮纸袋子里拿出食物和可乐,仗着附近没有任何闲杂人,用他的大嗓门呼唤着好友的真实名字。“阿尔弗肯定不会因为这次聚餐而责怪你的,你得先填饱肚子。”
一声叹息从骑士的口中被吐出,他将望远镜收回万能腰带之中,和这两个不请自来的超级英雄坐在一起。现在他们三个坐在一起的位置就像个愚蠢的等边三角形。
“真没想到你居然忘记了今天是我们的聚餐日,蝙蝠。”神奇女侠拿起一罐可乐,大拇指抵在拉环上稍一用力,便响起一声清脆的“啪”,接着是嘶嘶的气流声与细微的泡沫声。“看来某些事情让你过于紧张了,是什么事?”
被询问者缓慢地打开手中的包装纸,没让一滴油污沾到自己的手套上。他可能是想借助进食的动作避开这个问题,但戴安娜坚持不懈地盯着他,连克拉克也抬起头向他投去询问的目光。最后布鲁斯只能咽下食物,挤出一句简短的回答:“没什么事。”
然而不幸的是,他的这两位朋友,众所周知,是两名超级英雄,其中一个位还有着能听到微弱的声音甚至是特定频率的能力。有些时候,这些特别的超级能力会为他们保卫地球的事业带去巨大的助力,有些时候,布鲁斯恨他们有这种无时无刻可以发动的能力。
只见克拉克稍稍偏头,耳朵朝向布鲁斯的那边——他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而他也知道布鲁斯知道他不需要这么做,真是让人恼火——听了一会,然后得意地笑起来。他对面的男人嘴角向下拉着,狠狠对手中的三明治发泄不满。
“我很高兴玛莉安娜终于去看心理医生了。”超人说,语气带着对朋友真诚的高兴。神奇女侠听到这句话,挑起一边眉毛也看向蝙蝠侠,她的眼神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
这两个人怎么会把窥探同事隐私的事情做得如此理直气壮?
“这是我的私事。”蝙蝠侠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都能听见他磨牙的声音。
但是他们并不在意他的排斥。
超人耸耸肩膀,“问我如何与心理有创伤的养女相处的人这么说。”
神奇女侠也耸耸肩膀,“问我为女儿买什么礼物比较好的男人这么说。”
他不屑地冷哼一声,咬下最后一口三明治拒绝回答。另两个人笑着对视一眼,交换获得胜利的眼神。
“但我有些不理解。”克拉克就像想起什么,一手支住自己的下巴,问道:“医生刚才问玛莉安娜的的那句话,那个‘认知中的自己’与‘真实的自己’,哪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应该是你让她问出口的吧?先别急着反驳我,因为据我所知,很少会有心理医生对自己的患者问这种问题。”
你在警惕什么?布鲁斯?
戴安娜从手中的披萨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看着沉默寡言的那位朋友。“这个问题真有意思,让我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那时你们俩在真言套索之下的回答。”
你们是谁?半神问道,手中的套索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克拉克·肯特。身着红黄蓝三种颜色的制服,拥有各种超级能力的外星人说出了一个充满乡村气息的地球名字。
蝙蝠侠。而黑色的骑士只说出了他的代号。
然后她充满怀念地叹出一口气,接着说:“我不明白这么回答的你,居然会如此重视那名女孩的回答。”
那不一样。他喝着自己那罐冰可乐,心想:蝙蝠侠是我的本质,布鲁斯·韦恩才是我的伪装,而她......
她有可能是在逃避什么。
-
她躺在病床上,眼睛凝视着天花板上的一小块污渍。
她的手腕、脚裸,甚至是躯干都被束缚带紧紧地固定在床上。每当她试图移动时,束缚带就会嘎吱嘎吱地告诉她:待在原地吧,小姑娘,你把我弄疼了!
它让她动弹不得。把她送来的警察离开了,医生们在确定她没有任何皮外伤,无法对他人的呼唤与问话作出回应也不是脑袋受到伤害后便也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一名看护她的护士。
来到这个白色房间的第一天,她趁着护士接到电话离开房间的空隙,从敞开的窗户里跳了出去,却落在一个充满硝烟味的黑色的怀抱里。
于是房间的窗户紧锁着,再也没被打开过。
来到这个白色房间的第二天,护士为她端来一盘食物,没有注意到身后拿起叉子扎向自己眼睛的她。但下一刻,握着叉子的手被一个黑色的蝙蝠形状飞镖打中,她没能成功。
于是任何尖锐物品都不再出现她的面前。
来到这个白色房间的第三天,护士一上午没有来。她撕下床单拧成绳结套在脖子上,失去意识后再睁眼,面前站着一个胳膊绑着石膏的黑发蓝眼男人,手上拿着上一刻还呆在她脖子上的绳结。
于是医生拿来束缚带绑住她。
她凝视着那块污渍,仿佛它会扩大、扩大,变成一个黑色的大洞,从中钻出一个绿色的眼珠盯着她。
【这个姑娘拒绝进食,也从不说话。而且从监控里看,她这些天就没闭上过眼睛。】
屋外隐约有谁在说话,她不在意那些,眼珠比他们的胡言乱语要有意思得多。
【再这样下去,我们不得不把她送去精神病院。那里会更适合她,韦恩先生。】
尖叫,大笑,尽是些嘈杂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边,有一个清晰的人声尖锐地说:“你无法逃脱,你会永远被困在这里。”
她移开视线,看向房间的门口,那里有一个身影若隐若现。它没有具体的身型,边缘像是杂乱的线团堆积在一起,但有一张被蜡笔画上的脸。它沉默地站在那里,什么都不说,只是嘴角上扬,露着诡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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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没有预兆地,它如同被无形的手拉长,旋转着、扭曲着。身体依然保持着站在门边的位置,然而那张诡异的脸却仿佛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来到她的面前,几乎要贴上她的鼻尖。
她能感受到它发出的低语,她能感受到冰冷的空气在皮肤上游走,就像是谁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颊。
去死吧。去死吧。去陪他们,去陪你的家人们。
那张脸的皮肤从额头开始慢慢融化,红色掺杂着黑色的颜料从中涌出,鼻子和牙齿一个接着一个掉落下来,只剩下那对无神的绿色眼睛看着她。
绿色,绿色,那是危险,那是不安。
她的脑子里响起尖叫。
【不介意我从窗户进来吧——介意也没有用,我已经进来了。晚上好!你是不是叫玛格丽特来着?】
那双眼睛越来越靠近她,脸上的洞口似乎要把她整个吞下,而她像在看一场绝妙的演出,着迷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你怎么——不至于理都不理我一下吧?难道不是这个名字?】
化为一体。她想:化为一体,那肯定很棒。从今往后,她将不再孤身一人。
“玛莉安娜?”
一切迷幻的杂音与扭曲一并消失了。她眨眨眼睛,身前什么都没有。而她扭过头,看见一个身着亮红色紧身衣,搭配着深绿色的短裤和靴子,胸前印有醒目的黄色“R”字标志,还佩戴一条金色边缘的绿色披风的少年正双手抱臂,坐在不是什么时候打开的窗户上。
“终于。必须得直呼其名你才会理人,对吧?GCPD那群笨蛋。”
这个人让她感到熟悉。
她歪着头,半张着嘴,视线移向窗外,少年身后高挂在天空上的月亮,轻柔的月光泼洒在他的背后,也在她的脸上。
......就和那天晚上一样。罗宾,是他在那个晚上把她从橱柜中救出来,他不会伤害她。
这种时候,我记得父亲说过,要做个礼貌的人。她脑袋里的齿轮开始艰难地转动。
“晚上好。”她用嘶哑的嗓音回应道。
“所以,这就是你第一次见到你的养父的场景——在医院,对吧?”
中年女人的声音瞬间把她从过去中拉回现实,伴随着圆珠笔在纸张上滑动的沙沙声响。没有得到意料之中的应答,葛丽琴医生抬起眼睛看了玛琳一眼,只见女孩出神地望着自己身后的窗户。
她咳嗽几声,终于把玛琳的注意力吸引回这间工作室。
“哦,”玛琳的眼神显得迷茫而遥远,语气也是如此。“哦,是的。我刚刚想起来,就是在医院。”
然后她就望着茶几上的红茶不再做声,就好像那杯茶水里钻出了个蝙蝠侠似的。
葛丽琴无奈地叹口气。
“看来你今天的状态不适合继续了,玛琳,我认为你现在最好先回到庄园,休息几天再过来。”
中年女人已经准备好如何反驳对面倔强的女孩,用一通电话将老管家叫上来带走玛琳了。可出乎意料的是,女孩并没有坚持。实际上,她几乎是没有犹豫地站起身向门口走去,丝毫没有挽留的意愿。
这样很好,但不知道为何,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葛丽琴心中浮起。那根本没有必要,只要玛琳还住在韦恩庄园,还住在哥谭,她总会来这里进行第三次治疗的。
前提是没有意外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