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林和辛南佐只通过两重关卡就见到贺功臣,之所以如此轻易,还亏了公仪林的身份。
寿阳不愧是淮南郡治所,其府衙高大气派,占地和内部的房屋布局远不是漳南小城的县署能比。四人被一路引着走过三重门,才到达府衙正堂,进去之前几个人的兵器都被强制解下。
贺功臣背手站到他们面前那一刻,公仪林才知此人就是那日在田里舞剑的何姜,而贺功臣也才发现和他好奇的大陈右卫将军在几日前就见过一面。
贺功臣的欺骗奸狡行为让公仪林非常不舒坦,他面露不屑,拱手相问:“你是何姜?陶修在我面前几次提起你为人豪迈豁达,视你为友,但我看你的所作为根本就配不上他的称赞,堂堂淮南太守竟用如此有违客人意愿的强硬手段待客,令人刮目相看。”
贺功臣让几位客人依次落座,呵呵笑道:“那日在漳河碰到陶城主确实在我意料之外。未结识他之前我就听说漳南新上任的县尹与之前的几个废物都不同,尤其你今日扎在漳河岸边随时听候调遣的军队,更令我日夜难安,早就想会会他了。”
公仪林从容不迫道:“待客何须如此?多年来陈、周两国相安无事,虽边境偶尔有小龃龉,但丝毫不影响两国的亲密无间。贺太守今日对陶修的所为,我甚是看不懂?论公,无故劫杀我大陈官员,此等挑衅和侵犯,是轻视我大陈无人吗,论私,你们二人在不知彼此身份前就结识,称兄道弟往来密切,并无仇恨,太守为何这次要用此不见天光的手段?”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葱绿色穗子的玉佩,往前推了推。
贺功臣沉默地望了眼那块玉佩,当日赠送给陶修时,确实带着会友的情分在里面,但现在双方敌对,那点情分算得了什么,“亲密无间、相安无事?如果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算数,前年被你们押至建康斩首的伊娄振明可就死的真冤,我不过是做了件与你们当初一样的事。我有仁心,动的只是城主一人。你手中的宝剑原是我的东西,身为三军主帅,陶修从我这里拿走宝剑让我颜面尽失,那场火烧的也旺,使贺某免官削爵整整两年无所事事。从认出他就是那夜大火的主谋起,我就没打算放过他。”
话虽狠戾,公仪林并没从贺功臣眼中看到深仇大恨,遂尝试用软和的语气和他周旋:“我与陶修是挚友,今日是一定要带走他的,希望贺太守看在我的面子上让他平安回城,我想太守也不希望这件小事引起两国战火。”顿了一下,他又开口道:“放他回城的条件,自然请太守开口,只要我能做得到。”
贺功臣仰头大笑,盯着下手席的年轻人哼了一声:“连你今日也休想走出我的地盘,还敢大言不惭带走旁人。”
“让我见见陶修。”
贺功臣示意身后的人去带陶修上来。
这时,一直沉默不言的辛南佐起身走到堂中间,对在场众人行过一圈佛礼,转而沉声问高坐堂中的人:“贺将军,还记得我吗?”
辛南佐常因其高大的身量而让人过目难忘,贺功臣打量过后露出惊讶的神色:“把陶修从千军中轻易就带走的大和尚是你?”
“正是我,将军若还记得,那夜夺走将军宝剑的人也是我,如果和尚我这条贱命能换徒儿一命,我现在就自刎在太守脚下。”
公仪林震惊地转向辛南佐,难怪陶修对他师父十分恭敬顺从。
“一河之隔的漳南有陶城主这样的人存在,对寿阳是致命威胁,我将寝食不安,你们真以为我会放他走?”贺功臣目光一变,厉色下令:“见过一面后就请你们自离,否则别怪我最后的情面都不给。”
对方一直不肯松口的态度激得公仪林怒火填胸,隐忍非常,仍旧笑对贺功臣,“这是借口,今日杀了让你害怕的陶城主,江山才人辈出,明日又来郭城主,太守又能杀到几时。何况,今日我们疏忽落于你手,来日又怎知你没有落单之时?”
双方都用平静语调掩饰怒火,控诉两国交界处时常发生的摩擦和战乱,谁都看似有理。一盏茶的时间过去,门外有脚步响起,公仪林急转头望去,顿时心里一惊,狠狠攥住拳头,才四日不见,陶修就被折磨的形容憔悴衣冠不齐。
陶修步伐很慢,被跟在后面的孙显四人推进大堂,跨门槛时脚踝突然向内崴了一下,重心不稳掼倒在地,整个身躯重重撞击地面。
公仪林推开前面的案几跨过去,叫一声:“康乐?”
听见这声叫唤,陶修萎靡不振的双目忽变得明亮有神,左手紧抓公仪林手臂,露出一抹酸涩的笑,哑声问:“锦意找到了吗?”
“还在操心这个?快起来。”
陶修尝试站起来失败后,有气无力道:“我的手、足被孙显打入银针,能走到这里已耗尽体力,让我坐着。”
公仪林摊开他的手掌,见他右手无力下垂,心猛地下沉。
这些畜生怎么敢,他废了多少功夫才把他的左臂养好,才四天时间就把人折磨成这样。他终于忍无可忍,突然暴起,拔了一个侍卫的剑直奔贺功臣杀去。
贺功臣波澜无惊,稳坐正堂。
公仪林的剑被方才一同进来的孙显截住,两剑十字交叉,一个向上发力,一个向下压迫。公仪林瞋目切齿,双手下沉猛一发力,刚把孙显的剑斩落于地,旁边又迅速上来几人将之拦住,“你竟敢对陶修动此卑劣的刑罚,枉为郡守,就是刚才我还认为你宽厚仁德,心存侥幸你能放人,我去你娘的贺功臣……”
贺功臣虽有杀陶修之心,但绝无虐待之意,见他脚步虚浮形容不整走进来时也暗暗吃了一惊,斜目斥责过孙显。面对公仪林粗俗的唾骂,和不日前还诚挚的把陶修视作朋友,心里生出三分愧疚,起身走下大堂立于陶修跟前,良久俯视这个令他痛恨又忌惮的年轻人,“陶修,看来你我做不得朋友了!”
陶修笑了一下,诘问道:“贺将军,你做何姜时曾对劫民掠土的勾当深恶痛绝,对两地百姓的来往有包容之心,怎么转变身份就换过一种想法?我不信一个人的本性会多重多样,所以之前你何姜的身份与我就不是朋友,你的那些话都是假的,自始至终我们都是对立的两方。”
“你能认清这个事实最好,今日你是走不出去的,但我还不想陈国的右卫将军也牵涉进来。”
话音刚落,张城、阿八用身边士卒不及反应的速度夺了他们的兵器,凌然地戒备即将发生的事。
这时,辛南佐捻动佛珠,脚步轻盈走至众人前面,不失出家人气定神闲的风度,却说出佛祖都捂耳不忍听的话:“那晚我能带走徒弟,今日我还能把当日的事重复一遍,不惜破戒杀生。”
贺功臣岂能禁得住他二番挑衅,脸色顿时阴沉,退回至原位,将手中茶杯掼碎在地,呼啦一下从四面八方闪出一队弓箭手,“那就再让我开开眼界。今日叙旧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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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过仅要陶修一人性命,他死后——”翘起一侧嘴角朝公仪林露出讥讽的冷笑:“你我上报朝廷时也要用边境难以回避的争端去解释他的死因。”
面对几十个弓箭手,铜墙铁壁的辛南佐也束手无策,紧闭双目,嘴里念念有词,捻珠的手又急又乱。
陶修再次想站起来,双足从经脉传出尖锐、密集的疼,沿着筋骨直奔脑壳,片刻就汗湿衣裳。摇摇晃晃站定后,从嘴角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对公仪林和张城道:“贺将军让你们走就快走,放在四年前,绝想不到我这样卑微的人会有你们一帮出生入死的好兄弟,都回去吧,这是我和贺功臣之间的私怨,那晚我们沧澜杀了周军几百人,他怎会善罢甘休,换作是我,也要为兄弟报仇。”
公仪林扶住他的手臂苦笑一下:“这是把我当什么人了,来都来了,一起赴死不失为一件快事?”
“你不能死在这,听我的。”
和阿八并列站在一起的张城,终于因陶修那句话勾起陈年旧恨,郭威和无数兄弟悬挂大江上慢慢腐烂的尸体在他脑中晃荡,烂掉的白骨一截一截坠落江中,砸的他心头异常疼痛。
报仇就在今日。
张城指着贺功臣大骂:“姓贺的,沧澜队与你的仇不共戴天,今日就是你的死期。”骂声和手里的刀同时朝贺功臣甩出去,刀飞速旋转,化作锋锐的虚影直奔目标而去,千钧一发之际,同时做出反应的还有弓箭手和陶修。
贺功臣急侧身躲避,刀擦着他的左臂掠过,结结实实插在身后的墙壁上。
贺功臣躲过张城的一刀,但众多弓箭手射出的箭却正中目标。
陶修扑倒张城的一瞬两人同时中箭,一支在张城左臂,一支在陶修右臂。
府衙的大堂陡然陷入乱战,刀枪剑戟在贺功臣的默许下从四周疯狂射出。
公仪林几个人在此狭小的空间无法施展拳脚,与围攻上来的人艰难地白刃相对,只片刻,他和阿八都负了轻伤。就在公仪林觑准气定神闲的贺功臣要擒贼先擒王时,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撞击屋梁,回声碎成无数片砸向众人,“住手——”
辛南佐双手挣断佛珠,表情狰狞,如恶鬼发怒,佛珠在安静下的大堂里弹蹦不安,浑厚、沧桑的声音从他阔口中发出,一字一句道:“贺功臣,你不能杀陶修。”
洪声如钟,震慑众人,陶修和张城背靠一起拔掉臂上的箭镞急回头看他,贺功臣捂着左臂,面无表情,公仪林收敛狠戾的杀气一动不动。
“他是梁室子孙,岳阳王萧宸之子萧琢,他是萧世子,你不能杀他。”
大堂内一片寂静,倒不是因为这里可能真的有世子,而是众人对此荒谬谎言都没能作出及时的反应。
“师父,你在说什么?”双足又传来钻心的疼,陶修一把扶住张城,皱眉忍过这阵疼痛才舒出一口气重又站定。
贺功臣也愣了一瞬,立即问:“你说他是萧宸之子,此话可当真?萧梁宗室为何会出现在漳南?”怕有误伤,示意大堂内的兵甲都退回原处。
梁国虽是周的附庸小国,帝王家终究有不能侵犯的威严和尊贵。
辛南佐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丢给他,“这是证明萧世子身份的金印,萧家贵胄都有一枚,这枚金印是我十六年前从岳阳王府偷来的。”
贺功臣接了印只扫了一眼,“你偷的?你究竟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