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他还阴魂不散
    公仪林接过仅用一张朱红硬纸一叠为二的拜帖,上面字迹已然清秀工整,落款人正是陶修,言说午后登门拜访。

    其实,这封并不正式的帖子是陶修纯属觉得有趣,又能配合公仪林的身份而突发奇想的雅趣。没料到会把收帖人心里压抑隐藏的思念勾出来。

    公仪林情绪激动,迈步走下床踏时打了个趔趄,立即吩咐司子给他更衣梳洗。

    “午后才登门,公子要不再睡会?”司子是故意的,就想看看每回提到陶修时公子到底能慌张成什么模样,上辈子二公子肯定害过陶修,这辈子才来还债了。

    “送帖人走了?往哪个方向?”

    “出门往东了,不知他们落脚在何处。”

    根本等不及司子慢里斯条地系这衿带那衿带,公仪林一把推开他就冲了出去,在院子里打水洗脸漱口,一气呵成。跑出院门时突然撞到公仪檀,“兄长找我有事?等我回来再说,很快就回,很急——”边解释边没了人影。

    留下一个字都还没说出口的公仪檀愣在原地,“大清早,他有何急事?”

    司子慌忙跑到公仪檀跟前,恭恭敬敬回道:“二公子的旧友要来拜访,他是追送帖人去了。”

    “送帖人有问题?”

    “我不是很清楚。”司子想,还是谨慎点好。

    公仪林出了大门就往东疾驰,幽静的小道上没有几个人,立即绕过竹林拐到大路上,清晨的街上已人来人往,都为后日仲秋节忙碌。他在人流中穿梭两个来回一无所获,不禁懊恼陶修行事极不近人情,好像把个大活人放在油锅里不紧不慢地煎烤,他还怡然自乐。

    公仪檀就守在院外等他,抱臂打量门楣的匾额,总觉得“绒华院”三个字写的太过随心所欲,像是出自醉了三天之人的笔下,又像握着一个不会写字的人的手强扭出来的字形,可能是前者,毕竟小弟昨晚轻易就醉了。听见马蹄声,他回头见是心不在焉的公仪林回来,笑问:“没追上?很急的事?”

    “刚才你找我作甚?”

    “用了早膳后我们都去公仪府,我想喊你早些醒来。”

    差点忘了这件大事,族人聚集到一起的家常便饭又将上演成对他口诛笔伐的“鸿门宴”,不过还好,这次有公仪檀顶着,公仪檀绝对会成为宴席的中心人物。

    去公仪府的两辆马车出发后,走到半途的公仪檀沉思半天还是忍不住问跟在后面的司子,“槐序等的究竟是谁?他说会携挚友一起去公仪府,他也认识公仪府的人?”

    司子琢磨一瞬,想挑紧要的回复大公子:“这个陶修的经历很奇怪,我嘴笨,三言两语都无法说清楚。”

    刚听到“陶修”二字,公仪檀就已勃然变色,仰头闭目压下怒火,冰冷的命令道:“那就细细跟我说来,几年了,为何此人还阴魂不散地跟着槐序?”

    司子从他话中听出点意思来,看来大公子多多少少是知道这人和公子关系的。

    “他们一直都有来往。起先那个陶修是京口大营一个不起眼的小兵,后来因功获勋,前年成了漳南县尹。”

    “你说什么?他是漳南县尹?”公仪檀震惊地勒马停下,漳南的事情他听过不少,也知道两年前有个新上任的城主,竟然是他耿耿于怀了几年的人,“他凭什么做到县尹位置?”

    “大公子对他一无所知?我以为那年西海县您见过他后,对他有所了解。不过陶修的经历确实是这几年才变得扑朔迷离,他现在还是梁国失踪多年的萧世子,此趟来京正是要进宫叩谢天恩。”

    公仪檀从震惊转为诧异和怀疑,脑中闪现当年那个敢用手扯住他马鞭的少年,不卑不亢说了句他记忆犹新的话:“贵无常尊,贱不常卑。”

    他在司子乱七八糟的讲述中大概知晓陶修的身世,此人能走到现在这步,还是他那不争气的弟弟做了助推。

    马蹄在干干净净的青石路上落下清脆的蹄音,公仪檀把马缰紧紧缠在手上,缠的十指发白发红,沉默很久后,平静地问司子:“陶修与你二公子关系如何?”

    司子不敢回答,竭力在贫瘠的脑海里搜索高雅的辞藻来形容两人间的关系,吞吞吐吐说:“深情厚谊、刎颈之交、水乳交融……”

    “够了!”公仪檀终于暴喝一声,哪句话都往他心坎上戳,“怎么刎颈之交都出来了?”

    “上回,陶公子喉咙被割过,这不正是刎颈之交吗?”

    公仪檀仰望轻秋碧蓝的天穹,闭上双目重重叹息一声,他这个兄弟啊,因处处有他这个兄长在前面做盾,从小更娇生惯养,性子飞扬恣意,行事嚣张火热。几年前他以为公仪林对陶修的行径是从一群富贵子弟处学到的新鲜癖好,少年心性,调戏玩弄一下,新鲜劲一过,诸事也就都过去了,哪晓他竟动了真格,“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绒华院守门的门子退居二线,把位置让给了神思不定的公仪公子。公仪林斜靠在墙上焦灼的伸头等待,突然捂鼻打了几个喷嚏,似乎听到有人在骂他。

    忽有哒哒的蹄音入耳,几乎等到睡着的公仪林猛然惊醒迅速跳出门槛。只见思念已久的人骑着高头大马自东边竹林缓缓而来,马蹄声轻缓有节奏,那人身背长剑,双手抓辔,浑身松弛惬意,笑容儒雅温和,就像透过竹林的缝隙流淌在他身上的阳光,寸寸缕缕都透着世态安宁的美好。

    他只穿了身再平常不过的旧青布衣裳,袖子紧束在腕部,身姿稳健劲腰挺拔,却说不出的贵气矜持。

    陶修跃下马背走到公仪林跟前,两人对视轻笑了片刻,公仪林忽退后两步躬身行礼,另一个则轻快的拱手回敬一下。

    玩闹的礼节过后,公仪林难抑心口的澎湃,忍不住伸手触碰陶修的耳垂。

    陶修轻咳一声示意身后:“注意分寸。”

    公仪林这才发现他后面跟着胡峤,方才竟完全没发现。

    “为何不清早就过来,居然先送封拜帖吊人胃口,陶城主学会写字就了不得了?”

    “这深宅大院,冒然来访怕难见你面。明日就是仲秋节,我就这么突然来了,会不会有不妥?”

    “几日前我父母、兄长都来了,今年难得家人团聚。你能在仲秋节前赶来真是太好了,我就不必担忧明晚没人跟你一块赏月。”

    陶修缩回跨了一半门槛的腿,极不自在地问:“你兄长,也来了?”

    “嗯,昨日刚到。这会他们都去大伯家,等你歇好就跟我同去,大伯正想见见萧家的人。”

    “我只想来见你,这下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槐序。”

    公仪林并不知他与公仪檀之间的水火不容,低声解释道:“他们对你我二人的事一无所知,轻松些,你可是贵人,到了公仪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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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我们家的老族长都要出来迎接你。”

    确实,听见司子和山寒几乎挤破门框抢着来禀报萧琢和公仪林已到门外时,公仪家老老少少都起身迎了出去,唯独公仪檀和被他硬按在身侧的公仪佑稳如泰山,极其显眼的坐在大堂两侧摆好的案桌前。

    公仪檀心里被纠结、愤怒、迷惘的情绪充斥的乌烟瘴气,却未曾在表面露出一点痕迹,但此刻他实在难以对他们二人的事装作毫不知情还要恭敬的迎出去,坐如磐石,大抵是他最后的倔强了吧。

    公仪鸾一眼就认出与公仪林并列而行的陶修,很难将此人与几年前见过的少年联系到一起。整日与一群兴趣相投、涂脂抹粉的清客混在一块几乎过上神仙般日子的公仪鸾突然自惭形秽,他们这群人刻意的高雅、着重的打扮、穷尽手段追求超脱尘世超然物外的执念,却被眼前这个仅穿了身青布衫的年轻人清朗的外表轰然击碎,他们抱在一起吹拉弹唱时的疯癫就像丑角,高洁潇洒地吟咏简直矫揉造作。

    原来美和悠然自得都是天生而成,并非刻意为之。

    都说萧室的人个个英气逼人,果然他娘的逼人眼盲,爱美到极致的公仪鸾愤愤不平。

    陶修以漳南县尹身份在公仪达面前行了揖礼:“下官陶修,拜见公仪大人。正是团圆佳节,不知会不会打搅到老大人府上的团聚。”

    “哪里哪里,多一个人多份热闹,”因陶修未正式被梁室认回,他的身份就还是个未知数,公仪达暂时还不能将他另眼相看,扶起他的双臂从容客气地回道:“陶县尹不需行礼,里面请。”

    一一与旁边公仪家的人行礼之后,陶修便随众人进入堂内,心中还在诧异为何不见公仪檀。待走到门边一眼就看见空荡荡的大堂内肃然安坐的男子,还有一个挣扎要起来硬被他五指按在掌中的孩子。

    众人按次序落坐,陶修是客,被安排坐在公仪曲的右边,对面正是公仪两兄弟。

    陶修暗暗打量公仪兄弟俩的不同,虽都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强硬之人,但外形气质可谓天壤之别,一个神采飞扬剑眉秀目,一举一动疏朗大方,另一个则冷峻严肃不苟言笑,威仪棣棣,有儒者之气。

    果然每家每户的长子都愿以沉厚寡言的面目示人。

    这群掌握着大陈部分命脉的人在宴席上能闲谈的话题实在太多,朝堂的内斗、兵马的统御、江北的威胁、近几年边境的胜仗,性格火热的公仪氏则满嘴喷着口水,愤愤地说要拔剑站在第一场仗的最前面,那沉稳些的则实实在在分析当前的实力,有多大把握抵抗周国人人都有的“献平江南策”的野心。

    公仪檀对族兄族弟们的侃侃而谈视而不见,时刻监视着左边的公仪林和对面陶修的举动。“这陶修果然一表人才,但他从一个军户到如今成为公仪家的客上宾纯属幸运,这都是他不该得的东西。”

    他沉浸在如何惩治陶修的设想中,手臂突然被公仪林戳了一下,“你脸色不好,刚才见你独自坐在这里,哪里不舒服?”

    “昨晚贪杯了,头还有点疼。”

    公仪林随手替他倒杯滚烫的茶水,“多喝热茶,热茶是个好东西。”倒茶的手臂在公仪檀跟前晃悠,声音却是飘忽的。公仪檀见他目光盯在对面正向族长讲述江矶营水师排兵布阵的陶修身上,胸口一阵滞闷,仰头一口吞下滚热的水,心口就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