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城中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百官府邸往南的秦淮河两岸。
陶修二人寻个店家将马拴了,便融入灯火璀璨的天街之中。仲秋的月在秦淮河面洒下一片碎银似的光,却都不及河中画舫上光彩夺目的花灯来得更吸引人。画舫上娇艳秀美的女子、温文尔雅的清客,撩拨人心的铮铮琴音,吸引无数男女沿河观望。
街道上灯火煌煌,商贩叫喝买卖,往来行人摩肩接踵,陶修穿梭于人流中,挂在店铺两侧或楼宇檐廊上的五彩花灯令他目不暇接,偶尔伸手触碰灯笼的薄壁,感受上面的温热,“是不是每逢节气都这样热闹?”
“一年中唯三个节气热闹些,新春、上元和今日的中秋节,你知道灯火照明有多贵,哪怕是王公贵族一年才敢如此奢侈三四次,再往前有片可漫步的长林,树上的灯火全由官家出资,给百姓游览观赏,每年在那里赏月交游的人十分多。”
顿了会,公仪林问:“你饿不饿,我带你去吃东西?”
如此明亮热闹的夜晚陶修是第一次见,对诸事新鲜的他已完全忘记身旁还有个人,他在现场卖字的摊子前驻足,也在兽笼前逗弄里面一窝雪白的兔子,还挤进鱼虫花鸟市场挑奇怪的石头、找会说话的鹦鹉,许久才回首粲然一笑,对公仪林说:“槐序,这一只像廊下的阿九?”
在如此安定祥和的夜晚,公仪林发现陶修就像个天性纯良、玩心未泯的少年,如果今夜常有、天下永世太平多好。
陶修从一堆奇形怪状的石头里挑出一块漆黑透彻的黑曜石,放在灯笼下闭上左眼去观察,咧着嘴企图从中看出花样,那一刻,公仪林决定带他去一个地方。
“前面还有好玩好吃的,别赖在一个地方耗着?”
“每一处都有意思,何必急着往前。”嘴里这样说,他还是起身同公仪林一起继续前行。
公仪林在卖花灯的摊子前停留许久,买了两盏粉色花灯,其中一盏递给陶修,笑问:“念念上面的字?”
花灯的一面绘了两朵牡丹,另一面写了“康宁安乐”四字,“我猜你的小名一定是这个寓意,过几日,我们就亲自去你母亲那里问问,看我猜的对不对。”
陶修拎着灯笼愣怔片刻,眼中多了一点忧思,抿唇勉强一笑:“好啊,真想见见她。”
两人继续沿河往前,公仪林第三次问:“你饿不饿?我想带你去喝碗鸡汤,他们家的油酥饼十分薄脆,走不走?”
“一块饼,摊上一个‘薄’字,我不懂它究竟会好吃在哪里,饿的时候肯定想它是厚的吧?”
“我不知你的话竟这样多,就是你能把一锅酥饼都吃掉我也供得起,走。”
无巧不成书,二人走到谈论的小店门口,脚才迈进去一只,就听见有人兴致勃勃喊了声:“哟,公仪景风?看来你我胃口相似啊,我也正要进去。”
陶修转身望去,不禁皱眉却步,下意识站到公仪林身后。
李颂身着枣红色襦裙,金色发带飘然落于肩头,边施礼边阔步向前,此人“性”趣差也就罢了,偏生还有副风流倜傥的外表,身后除了跟随的两名仆从外,还有个十八九岁的妙龄女子。
公仪林扫了眼那姑娘,暗道:“难道这李太仆改了口味,平常携带出门的可都是涂脂抹粉的狡好少年。”
“李太仆也知道这家?看来也是常来,里面请——”
陶修犹豫一下,开口道:“二位里面慢慢享用,陶某在外面等候。”
因来往的人多,李颂这才看见公仪林身后的人,想到此人的身份不同两年前,顿时脸色变得非常难堪,磕巴着问:“这位是,这位就是萧,不对,陶,陶县尹?”
“李大人。”陶修略拱手,转身就融入了街上往来的人群当中。
公仪林捧着四块薄脆的酥饼追上来,气喘吁吁问:“为何走的这样急,避李颂如避猛虎,我怕他不成?”
“怕倒不会,就是恶心他的为人。”陶修从他手中抽出一块饼,一口下去就少了一半,笑道:“果然薄而脆。”
“那人确实有点黏腻,公仪鸾和他走动的多,没想到你也讨厌他,初到都城那会,李颂个狗东西居然还从我身上揩过油,啧啧,我倒想他现在也能有当时的狗胆。”
陶修闻言愣一下,忽而又笑了:“知道那年我为何突然从李府策马离开?因为他在我身上用了下三滥的手脚,幸亏我还有余力还击,否则。”说到此处,一张薄饼已被他吞进肚中,待要拿第二块时,才发现公仪林已变了脸色,目光冷峻严肃,言简意赅地问:“他欺辱过你?为何当时不告诉我?”
“这种事说出去更没面子的是我吧。你们同朝为官又不敌对,能忍我就忍了!”
公仪林回想那晚的情形,以为陶修从李府跑回去是因为受到伤臂的打击心情忧郁,那段时间他在绒华院住的很不开心。“我不知道你离开李府是因为这个,”他自责愧疚地拍拍陶修的肩,“不好的事就不要重复提起,忘了吧,我会给你个说法,但你记住,不是任何事都需要忍。”
他回看李颂正在喝鸡汤的小楼,又抬头仰望夜空白玉似的月和身旁面容清俊的人,此夜的美景和美人少有,不宜破坏,暂压怒火,深叹一声:好你个李颂,我连句重话都不曾对陶修说过,你这畜生敢对他下手。
“你这话好像我受了委屈要你替我打抱不平。”
“为什么不能?”
“要报仇我自己会动手,不提他了,你方才说还要去一个地方,是哪里?”
“禅灵寺,离此稍微有些远,跟我走。”他们转身飞奔去拴马的地方,很快就远离喧嚣的街道和灯火熠熠的秦淮河畔。
禅灵寺要沿秦淮河向北走上一程,这段路程没有华灯没有行人,周围静谧无声。二人到了寺院门前才发现此处也热闹非凡,一辆辆马车、犊车停放的没有尽头,拜佛祈愿的年轻人居多,由三两个婢女陪着来的娇羞小姐、斯文儒雅一看就饱读诗书这会又想腕上牵跟红线的年轻男子,都拿面扇子半遮面孔,小心地打量对方。
公仪林不避耳目,拽上陶修的手往大殿奔去,在功德箱前,他把全身里里外外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掏出来堆放在一起。
陶修不解:“在找什么,刚才秦淮河旁就有寺庙,若祈福许愿急急赶到这里做什么?”
“和你定个终身。”他还在往怀里继续掏,摸了半天,再摸不出任何东西。
“你在说什么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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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认真的。你没见外面许多姑娘书生,听说这里求姻缘很准,我以前对此也嗤之以鼻,但方才,我就想跟你定下终身,一定要定下,否则我不踏实。”他把身上掏出来的三块玉佩、扇子、钱什么的一股脑都捧在手里,不停往功德箱里塞。
“快跪下,听我祈福,你一句话不用讲。”
陶修莫名其妙,跟着他跪在佛前。
公仪林双手合十心中默念:“佛祖,弟子公仪林今日并不是来许愿,只求在此留个见证,我与陶修自幼相识,也定会终老于白发,今后大雁无需寄书信,流水不必送江灯,今生我与陶修结成——”结成什么?结成眷侣?夫妻?俗了,也不适合陶修,只恨书读的少,一时竟想不到好听的词,“今后与陶修就结成家人,千磨万难意不改。”
默念完此话,公仪林伸出左手与陶修的右手交叉扣在一起,拉着他在佛祖面前礼拜三次。
自始至终陶修都不懂他突然发了什么狂,也不知他心里念叨了什么,至于拜佛,他们小时候就数次在玉河村的大庙里拜着玩,顺着他玩吧。
拜完之后,公仪林还是紧抓他的手腕得意地笑道:“不错不错,今后你可就是我的人了,我也是你的人,你我二人就这样过下去,佛祖为证。”
陶修抽出手磕磕他脑袋,笑问:“疯了吧?”
“别笑,此趟江陵一行,你要跟我回来。”
两人给禅灵寺捐了香油钱,往银杏树上系祈福的红绸时,三五个年轻的姑娘在树的另一侧捂嘴轻笑,毫不避讳朝他们送来和善的目光。公仪林近前两步笑问她们:“几位姑娘是在看我们二人?”
“是,从你们进来时我们就注意到二位公子了,你们也是来求姻缘的?”
公仪林轻施一礼,神采奕奕,骄傲地回答几位姑娘:“自然,自然。”
姑娘们发出藏不住的笑声,指着公仪林和陶修左右碗的红绸说:“此处果然灵验,我知你们都已求到了。”她们一副什么都懂的模样。红绸带是方才捐香油钱时公仪林从小和尚那讨来的,分别系在自己左腕和陶修的右腕上,意在搭配今夜约定的好事。
公仪林举起手腕朝她们炫耀一下,既幼稚又狂妄。
夜风清凉,香火缭绕,不知从哪个角落飘来一阵桂香,两种不同却都令人内心宁静的香味让陶修和公仪林产生一种错觉,在银杏树下相视一笑,好似今夜缓慢、柔和的节奏会永远持续,许下的愿望能成真。
看见他们在佛像前礼拜、腕缠红绸的并不止那几位姑娘,还有公仪林的母亲。
公仪夫人静静站在那里,注视儿子的一切举动,但她的态度与几位姑娘截然相反。
她就站在烧香的鼎炉旁,睁大了眼睛,当她弄明白这一切时,忽感觉清风吹得浑身发寒,手甚至拿不住抓了一辈子的佛香。察觉有眼泪要掉出来时,她慌忙掏出帕子擦掉。
公仪夫人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叫陶修的人。她记得他救过公仪林的命,也记得儿子胆大妄为闯进西海县疫区是因为一个朋友,除此而外,再没听说过有关此人的任何消息,在她印象里只出现过两次的人突然间就成了心头大患,成了她这几十年来最大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