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无可忍的公仪鸾终于站出来质问族长:“他还一身的伤,父亲你敢让丰尧下死手?就不怕这口气赌输要了他的命?二叔一家不在此,怎能不顾二叔二娘的面子这样打他儿子?槐序坚韧上进、洁身自好,按你的意愿一步一步走到现在,他到底错在哪里,不就喜欢上陶县尹吗,我,你儿子我整日喝花酒、纵情不羁,一帮狐朋狗友,不思进取,颓废不堪,为何不见你对我动家法?槐序不就喜欢个男人嘛,难道是件罪恶滔天不可饶恕要灭族的大事?你对他动家法,不过是泄愤罢了,并不能改变任何结局,其实你也知道改不了。”
公仪达倒竖粗眉,对丰尧下令:“把这不知死活浑浑噩噩混日子的畜生也给绑了,他要家法,那就成全他。”
公仪鸾那不曾习武的身板只挨十棍,就被家仆狼狈地抬了下去。
起先老族长是立着的,这会气得浑身发抖,终于拢拢袖子坐了下来,坐在祠堂大门正中央,他的言行代表整个家族的权威,花白的须发在冷风中颤抖。既然这人宁死都不改,打残打死又能如何,自己的父亲不也是宁愿瘸一条腿也要娶身份卑微的母亲吗?
看来这是家风的传承。
昨晚,这躺在寒风里奄奄一息的“畜生”刚养好沙场上带回来的一身伤就跑来跟前请罪,说他喜欢陶修,会跟他过一辈子。他早就横出去了,打又能怎样。
一只冰冷的手抚上公仪林的脸颊,公仪林睁开眼,扯了嘴角笑了:“让哥哥看笑话了。”
两滴眼泪坠下,落在他抠地缝的指头上,温热、沉重。印象里,他很少看见陶修掉泪,能看见他因自己的惨状落泪,何尝不是令人迷乱的幸福,再疼些也不惧。
“大人,要罚就连我一起罚,还有多少棍,我愿替他。”陶修跪在公仪林身旁,褪下外衣,也只穿了件白色里衣,寒风一吹,宽大的衣裳晃了一阵,底下的身板似乎还不如地上躺的禁打。
何况他的身份,公仪达也不敢打。
公仪林伸长手向族长求情:“大伯,你不能打他,我不许,我决不许!”
公仪达把窝在心口的怒气挤到喉间,长长地叹出来,问陶修:“你们二人并非出身那不起眼的小门小户,做出有辱祖宗的决定难道都不计后果?萧世子身份更非公仪林能比,就没想过往后的子嗣和爵位?”
“陶修命运坎坷,孤苦一人惯了,大人所指的事情早已不在我思虑之内,我唯一愧疚便是让槐序跟我做出一样的选择。”
“好,好,你说得倒轻巧,你的事我管不着,但你又有什么资格阻止公仪林成家立业?”
“我与他二人用相同的牺牲下了此决定,没有谁对不起谁,也没有谁阻拦了谁,虽愧疚,但各自愿意。”
这是遇到更讲不通的人了。
老族长久久闭上双目,再睁开眼时,脸上的怒气云消雾散,对下面一趟一跪的二人说:“我管不了你们,也别碍着我的眼,此事不要拿出去说,我公仪家丢不起这人。”
这是认输并妥协的一句话,公仪的子弟们满脸震惊和疑虑,看来老族长黔馿技穷实在拿二人没法,老族长这是真的老了呀!
他们围拢上去把快要死的人扶起来,数张嘴同时安慰:“槐序你能活了。”正要说着恭贺的话,可对上陶修那张脸,这些子弟们又觉得无所适从,总有那么点不自在。
公仪林抓起那件绛红的鹤氅,磕磕绊绊披到陶修身上,边吐血边问:“这件婚服如何?”
“有点好看。”
所有人借故看望被打晕过去的公仪鸾,悄悄地散了,祠堂跟前只剩二人搀扶着朝前走两步,烟熏缭绕的祠堂内,公仪林对一众祖宗灵位拜了几拜,厚着脸说:“多谢列祖列宗的宽宏大量。”
就算海枯竭,石头化齑粉,磐石乱转移,如今这世上,已没有人能阻止他和陶修在一起,这顿家法打得真值。
*
陶修在攻打寿阳一战中功勋卓著,陈主正式把“虎兕军”的军号授予陶修,并允许他在疆场上打出“萧”字帅旗,敕封其为镇北将军,依旧坚守漳南,护卫寿阳的安危。
元旦刚过,陶修不顾公仪林百般挽留,迅速和胡峤动身回到漳南。身上担子越重,对百姓的责任越大,漳南及新拿下的城池越需要用心管制、防御。
天顺五年四月,因战事而荒废的各行各业还未恢复生机,流离失所的流民和孤残尚未完全安置妥当,一份从郢州快马加鞭递来的羽檄把陶修震在原地,寒意彻骨,半天没有回过神,文书攥碎在手中,茫然四顾,目光落在哈气连天的张城身上,这是惊变之下唯一熟识的人。
羽檄的落款处盖的是郢州刺史萧钰的印,那个十七年前对他痛下杀手的萧钰。
张城看出他的异常,夺下文书粗略扫过一遍,惊问:“周对梁国出师?发兵十五万?西梁小国怎敌周国的虎狼之师,你的父母兄弟岂不是……”
陶修踉跄冲出大门,直奔永定寺。
“周师早就兵临梁国基州,主将萧瑛已与之对峙一个月,而我现在才知道。现梁国兵荒马乱,动荡不安,已有亡国之危,师父,可愿随我去江陵?”
辛南佐现在是代发修行的僧人,他的头发刚够扎成一团,窝在硕大的脑袋上,粗糙中透着三分幼稚。闻言,不声不响拔出藏在床下的豁口黑刀,凶神恶煞,满眼戾气,对陶修说:“我曾效力萧钰,后来临阵脱逃背叛了他,我又怎能一辈子都做叛逃者,只要这把刀在,我就还是萧钰的拎刀人。”
若周国吞灭梁国,不但荆州唾手可得,水军实力大增,下一步必然就朝着大陈而来,因而陈主亲自下诏,命陶修帅一万水师沿江西上,明面上是与萧钰的兵马合归一处防御周国突袭,暗下却令陶修以萧梁身份救国,维持三方的平衡。
梁国连遭兵燹,大量百姓越过郢州萧钰的地盘逃到陈国境内,刚夺回淮南还在志得意满的陈主为彰显大国风范,对逃难至境内的百姓流民倍加关怀,济物放粮,得到百姓传颂的同时,也被周国咬牙切齿的恨上了。
陈、周之战,在所难免。
陶修与萧钰会师,大概是两人今生都不曾预料到的一件事。
都以陈国将帅之名义,企图扭转乾坤把风雨飘摇中的梁国延续下去,见面那一刻,一个没有恨意,一个没有愧色,只有心照不宣的同一个目的,和微微的讶异。他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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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论叔侄,彼此称名道姓。
那日见面时,萧钰恭候在城门外,见到“死而复生”的萧琢,内心无波无澜,只奇怪是什么样的际遇让敌对的两人竟然走上相同的道路。
“陶将军,素闻虎兕军的大名,如雷贯耳,没想到领军将帅如此年轻,英雄出少年,萧某佩服!”
语气不够沉稳客气,带三分傲慢,可见此人一生都受人尊崇惯了。
“我领军到此,只欲救梁国于水火中,其他种种,一概不论。调兵遣将一事,还望萧刺史与我精诚合作。”
“好,萧某愿与陶将军同舟共济。”
萧钰高昂的头颅扫到陶修身后的辛南佐,蔑视嘲讽道:“辛十三,别来无恙,当年匆匆一别,未曾想还有再见的一面。”
辛南佐跪举黑铁豁口大刀,慷慨激昂地的承诺:“辛十三该死,做了十七年逃兵,如王爷不弃,辛十三还愿肝脑涂地。”
“当年你‘壮志未酬’就离我而去,我都替你抱憾多年,既然你愿意,今日起就归我帐下,好歹再为那一身铠甲进取,不是吗?”
曾立誓要做萧钰帐下大将的辛南佐,终究被忠义信、君君臣臣的束缚困死在一隅,这个冷酷无情的大汉别无选择,他此刻,只能选择萧钰。
辛南佐朝陶修看去一眼,迈步走到萧钰身边。
陶修有点同情他,但这是来此之前辛南佐就已选好的路,无怨无悔。
周国的十五万兵马分三路以包围之势力压梁国的军队,攻无不克,所到之处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大批百姓背井离乡往外奔逃,拖家带口、风餐露宿,全国都是一片惨不忍睹的地狱之况。
震动中的梁国唯有两处还能暂时稳立在飘摇的风雨里,一处是处在边境的基州,基州刺史萧瑛浴血奋战,已与周军相持近两个月,若非百姓的倾力相助,他早就坚持不住了。
另一处便是驻守江津的杨微子,陶修童年的玩伴,现在与杨微子共掌水师的是两年前还在金屋里备受呵护的萧蕴。
亡国的危机逼着少年一夜长大,萧蕴第一次穿上铠甲,很重,正配胸腔里沉重的心,手中的剑也是萧瑛所赠,虽比不上昭明王宝剑,萧瑛在其上倾注的愿望一点不少。
萧蕴第一次踏上楼船眺望江水时,心中默念远方的长兄。他的长兄果然不是池中物,仅一年就打出了虎兕军的名号,后又敕封镇北将军,他离开的对,若留在梁国,反而被这池血水所困。
四面八方连连战败的消息传来,萧蕴又痛恨兄长,为何一身的本领货于他国君主,对故土的覆灭视而不见,他的才能该挥洒在江陵这片大地上,该坚守在最后一刻视死如生才对。
“骗子,那个骗子!”他喃喃的痛骂里包含思念和怨愤,他恨萧钰,如果没有萧钰的野心,他会从出身那一刻就拥有完美无缺此时却远在异地的兄长,但逼走萧琢的萧钰又错了吗?坐在王宫大宝座上垂垂等死的圣上错了吗?
萧家走到现今的地步,错在哪一步,追溯过往,该从哪一代追责,是三十年前自相残害的祖辈,还是虎视眈眈趁机而入的大陈帝王?
原来,错在大陈,他兄长为之卖命的陈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