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的路要怎么走,陶修在返回漳南的途中不停的思索。
萧家如此巨变,他几乎受到灭顶的打击,本该在他空虚悲痛时予以安慰和帮扶的人,他现在一点都不想见。
陶修知道自己失踪的大半年公仪林一直都在四处打听,动用他所有的人脉,甚至把周国内部都刺探个遍。但陶修不想见他,觉得曾经与公仪林之间的点滴如同稚童的玩笑,可笑又荒诞。
他在吴郡去漳南这条路上走了很久很久,体会了把流民的滋味。
寒冻将至,一个不好的消息从周国的大兴城传出,震天彻地,周国又要对外发兵,这次的剑锋直指大陈。陶修放不下漳南的百姓,对战火下百姓的遭遇怀有深深的同情,他决定重返漳南。
江陵城被攻破的消息传至建康时,公仪林正在石头城操练兵马,静静听陆颢讲述一个又一个为梁国的存亡英勇献身的萧家子弟的姓名。
听到萧蕴名字,他的心脏闷痛好一阵子,眉头紧蹙,脑海里都是那少年挥鞭抽人的嚣张样,即便嚣张,他死的悲壮,令人钦佩。
陆颢又说陈国开赴到江津的一万水师回来三千多人,说如今的江陵置了州郡,说萧钰的死可能是被他的族人所杀,又说周主对亡国君臣的种种仁慈手段。
陆颢说了那么多,就是没提带兵去江津的镇北将军的下落。
“把最坏的结果告诉我,不必躲躲藏藏。”
那顿公仪达不愿给外人知晓的家法还是露出了点风声,朝堂里年纪相仿的同僚再看见公仪林时,一副了然的模样,暗暗吃惊、看乐:“哦,原来喜欢男人,谁还没当过脱缰的野马,这上不得台面的事就你小子藏不住,非得扬出来。”
那年事高的看见他,就露出公仪达一样恨其不争的表情,不愿多说一句。
李颂“哼”一声,“臭味相投,你整日清高什么?”
陆颢自然也懂,所以竭力隐藏陶修失踪的消息。
“萧家人被押赴刑场时,有许多目击者看见过陶修,后来萧家被赦,陶修就不知所踪。”陆颢说出自己的猜测:“他在西门杀敌无数,对手正是他过去的手下败将,你说此人会不会把陶修抓起来折磨一遍再杀?”
说完这句话,陆颢见公仪林好似死掉了,脸上的颜色又黄又白,匆忙挽救:“陶修那么厉害,肯定逃啦!”
整整八个月,公仪林除了确定陶修没死在那场动乱外,对他的行踪一无所知。
漳南长久无主,他不许任何人顶替县尹位置,无处可去的陶修一定会重回漳南。
天顺六年三月的一天,天气温暖,晴空如洗。胡峤来到绒华院门外,递上一封拜帖。
接帖的冰清玉润还记得这糙汉,依旧被他背后的两把大刀吓得花容色色,“等着,我通知大管事。”
司子狂奔而出,抓住胡峤的肩膀问:“陶县尹在哪?”
司子身后是公仪老夫人,一年来都留在绒华院照顾常生病的儿子,此刻,也心焦地等着胡峤的回答,那是悬着她儿子性命的消息。
“城主他,他——”
“他什么?他到底怎么了?”司子浑身流汗。
公仪夫人此生从未经历此种惊心动魄的时刻,朝前半步,耳朵伸长静等下文。
“城主还在后面,随后就到。”
“阿弥陀佛!”老夫人捻着佛珠长长松了口气,对司子吩咐道:“叫人去宫门外等公子回来吧。”
公仪林赶回绒华院时,下了马也未敢轻易进院,而是盯着门匾上几个稚气的字愣了片刻,题下几个字的人就在里面,无来由的多了几分害怕。
走进院子,他先看见绒花树下品茶用的小桌,几道傍晚的金色日光照在桌旁盘腿而坐的年轻人脸上和肩头,显得那人和院子恬静安宁。
陶修听见轻微的脚步声,侧身转过头,扶桌站了起来。
这一起身,公仪林才发现自己一年来所受的相思之苦在陶修面前简直不值一提,陶修瘦多了,在故土上遭受的罪和折磨都在这副清瘦的形容里暴露的淋漓尽致。
公仪林抱住他,按进怀里,不顾院门旁听到消息赶来慰问陶修的陆颢和孙栖寒在场。
“康乐,又一年了,你一向温和待人,为何独对我如此残忍?”
陶修抬起手臂也将他环在怀里,闭目流了两行清泪,喉咙紧绷,许久才说:“失去亲人,我无处可诉,思来想去,只想来见你。”
陶修自小就过的清贫日子,除了师父和陶舒就没有其他亲人,江陵那边的人和物就像听一场故事,沉静其中,沾了一身的苦痛,回到现实里,依旧孤身一人,可这痛彻心扉的苦赶不走,酸胀的心里时刻惦念着十二岁那年教他读书写字的公子,那是他最熟悉的人,跟他诉个苦,听听他的安慰,只有他知道他有多难过。
所以,他今日就来了。
两人抱了多久,他们自己不懂,反正门边的陆颢和阿八觉得时间难熬,大眼瞪小眼,做诗人样仰望天空,眼珠子转过来,发现他们还抱在一起。
清清嗓子准备告辞下回再来,突然发现他们一直钦佩羡慕的右卫做了件破天荒的事。
他捧着陶县尹的头,朝他脑门上狠狠压了一嘴,一下不够,位置也不够,又侧头对着其他位置继续亲,每一下都很重,很用劲。
阿八揉揉鼻子,极不自在地对陆颢说:“走吧,留下了也不待见我们。”
陆颢的脑门似乎很痒,不停地挠,边走边挠,挠的阿八看不清他脸上复杂的神色,二人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见怪不怪的胡峤和司子很淡定,胡峤板着面孔眯起双眼,直直地盯着那二人,似这天底下已没有什么东西能把他那颗心搅出波澜来。
司子坐在廊下,嘴角沾笑,想这晚上给他们准备些什么吃的,都遭了罪,都该补补。
冰清玉润有种豁然开朗、醍醐灌顶的清透感,四张嘴发出同一句话:“果然如此。”
久别重逢,陶修把近一年来走的每一步路都告诉公仪林,公仪林认真听着,没有打断,最末了时除了抱着陶修,所有安慰的话都不及双臂传达的力量厚重。
“我会让人继续寻找母亲下落,放宽心。”
公仪林不敢提萧蕴,怕再伤陶修一次,陶修不敢提萧辙,那是萧家最后血脉,谁都不能知晓。
陶修在京城只待三天,离开的前一夜,公仪林的理智始终斗不过男人的天性,欲望蠢蠢欲动,又不敢张口直接要求,毕竟得照顾着陶修的状态,只好处处暗示,在他的指头上摩挲,轻柔又坚持不懈。
小心翼翼的模样终于让修行苦僧般的心上人明白其中意思。
两人都知道急需一次身体的交合才能弥补多日的相思之苦,否则,这难以握在手里又珍贵无比的感情该如何坚守、又凭什么去抵消长期分离造成的辛酸。
陶修主动替他解开衿带,只剩一件薄薄的里衣,他们拥在一起,静静感受彼此交付身心的踏实感。
公仪林的话很少,只顾埋头苦干,所有心疼和怜惜都等他干完了再说,一次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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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哪管陶修的惊讶和挣扎。
最后,公仪林对着窗外微微发亮的天光,沉声骂了一句:“去你爹的打仗!”
并非凭空而骂,因为大战在即,这回,被动一方是大陈,敌人是那国力如日中天刚灭了梁国的周国。
* * *
周国,雄踞北方,疆域辽阔,军事强盛,刚把突厥打得服服帖帖,没待喘息,回头就将附庸的梁国吞并,举国欢庆先省下,冷峻沉稳的多,调整兵马直下江南,要的是新仇旧恨一起算,要的是一鼓作气,踏平陈国、实现大统那一刻连着所有丰功伟绩一起庆贺。
他强壮的兵马铺天盖地而来,他的猛将如云,谋臣似雨,他的南下计策从五年前就开始算计,他发兵的大军水路并进,甚至从海上出击。
大陈也将面临一场灭顶之灾。
回到漳南的陶修,距上次露面已近一年,点将台上,众将士看见城主时皆振臂欢呼,他们一度以为带领他们打胜仗、带来荣誉的城主不回来了。
陶修对将士们动员:“诸位兄弟,虎兕军的威名已传至四海,圣上承诺过虎兕军的名号可以一直传承下去,更不会亏待军中将士。如今周军挥师南来,铁蹄逼近,拦阻大军的第一城就是寿阳,夺回寿阳至今还不到两年,战火又起,不日开战,望诸位与我勠力同心共御外敌,不负虎兕军之威名,杀退敌人后,我定会申奏朝廷为兄弟们请功。”
陶修没想过自己也会大言不惭地对将士们说着假话、吹牛拍马地给他们绘制美好的前景。
梁国灭亡惨景,一地的尸体掩埋数日,他没发现有将士能从中获利,得到该得的东西,他们被逼迫着、诱惑着为高高在上的人而战。
荒谬的是,不战又将成奴,任人践踏、残杀、侮辱,为避免梁国的惨剧重现,他必须鼓舞将士,大到为陈国的存亡,小至个人的荣辱,拿起武器,奋力再战。
柔风把旗帜一角吹起,陶修伸手抓住,其上“虎兕”的名号威严霸气。萧蕴的脸庞浮现眼前,如果他还能知道这支军因他而命名多好。
善使双刀的胡峤在校场苦练长枪,向城主请教枪法时,陶修瞠目结舌,勉强笑笑:“我?你问我?我哪有水平指教你?”
陶修不懂胡峤做事一根筋的行为自何而来。
胡峤在西门被抓后,“有幸”经历了萧家公子王孙的待遇,在刑场上等着被斩首,那道旨意改变许多人性命,他被关在囚笼带去大兴城,活着的萧家子弟没有一个人认识他,他也懒得开口。
在大兴城被关的暗无天日才想办法逃回陈国。
知道城主失踪后,他也踏上慢慢寻找城主的道路,没有那么多巧合,他没找到城主,但听到城主归来后,他回程的速度比以往都快。
“胡峤,其实你不用时刻都保护我,你该成家,把这份精力用在他们身上,我,我觉得,我也算是挺厉害的人,是不是?”
陶修不擅接受人好意,胡峤给他的压力太大。
“城主,我胡峤是个怪人,一颗心只能用在同一件事上,这把双刀,十五岁拿在手里,至今没有换过,对恩人的忠诚也如此,之所以学长枪,是因为城主又将要恶战,若你深陷危难,我不能因一把兵器的耽误护不了你。我有家人就不能为城主拼命,这事以后再说吧。”
胡峤说得郑重严肃,不掺一点假。陶修摸摸鼻子极为惭愧的笑笑,实在难抵胡峤的热情,等大战结束后,一定以城主身份下令他找个家人,依他的个性,他的妻与子会有个踏实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