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人不解甲马不卸鞍
(蔻燎)
岳兵棋面无表情，“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弦外之音，我不会出尔反尔。
水萦烟不置可否，掏出袖中一颗白丸掷在地上，一声脆响，随即白茫茫的雾气仿佛碰到避如蛇蝎的东西，灰溜溜地褪去，荡然无存。
森森黑林，变成了普通的林子，再无毒瘴的密布。
想来这所谓的毒瘴乃是水萦烟特制的一种药物，可随时随地的使用和逼退。
大睦士兵们瞧见毒雾四散，喜不自禁，迅速背着昏迷不醒的柳厢等人，脚下生风跑了出去，逃到安全地点。
岳兵棋道了句“多谢”，收起火铳，踏着树枝，身轻如燕地掠远，倏忽不见。
一长河士兵道，“水将军，还追吗？”
挂了彩的水萦烟头顶燃着熊熊烈火，一记红缨□□在树皮上，磨牙道，“今天算什么黄道吉日？本将军吃了好大一个亏，看来是日子选得不对，一定是，一定是日子没选好。追？追个屁!下次绝对不会放他们离去，走!”
她深信是自己的黄道吉日不够黄道吉日，集了剩下的虾兵蟹将回军营驻扎地，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诓骗她的国师。
临走之前，又向密林扔了一颗灰色丸子，下一秒，密林无声无息漫出了源源不断的白雾，将他们的影子遮得一干二净。
柳厢，付庚重，阿阵等人留了士兵推倒京观后就长驱直入进了密林，而岳兵棋下了山和戚高，闰山一路尾随跟过来，问清缘由，便带着士兵追来。
他一看见浓白的雾气裹挟的森林，顿感不妙，遣人去雄霸天下战车上取来避毒面罩，一行人戴好面罩这才去密林寻找柳厢他们。
听声辨位，好一番折腾在水萦烟手里救下了人。
京观里的尸骨被挖了出来，数了数有接近一千人，岳兵棋便按照柳厢之前的吩咐用雄霸天下战车将大睦士兵惨死的尸骨运走。
由于太多，无法全部带回柳宿山，就沿路一直挖坑埋葬。
在弱水河行一段路，就于山地边找平坦地方埋一些忠骨，回到柳宿山已经埋得差不多了。
如此走走停停，到了柳宿山已过去了七日。
柳厢，付庚重，阿阵中了毒瘴的后果就是无知无觉睡了三四日，还是岳兵棋每天拿凉水给他们洗脸，喂水，让他们醒得更快点。
得知岳兵棋妥善处理了京观里的大睦士兵的尸骨，还非常认真地堆了义勇冢，柳厢感激涕零，直拍岳兵棋的肩膀，赞不绝口，“不愧是武状元，心怀天下，心怀天下!”
“此乃柳将军的好心，末将只是照做。”
“别谦虚啊，岳兵棋，多谢你将咱们从毒瘴森林带出来，不然，不知道会不会死在水萦烟的红缨枪之下。”柳厢真心实意地感谢。
付庚重揉了揉紧皱的眉心，“没想到水萦烟还会搞这些神神秘秘的东西，差点折她手里了。”
岳兵棋道，“能以一己之力霸占大睦朝的七座螺髻山，她必然不是俗物。”
柳厢十分同意，侃侃而谈，“这一战，虽不胜不败，但好在双方能摸个底。水萦烟处变不惊，临危不乱，能一针见血找出本将军的火炮遇水就熄的弱点，并且能应对自如，疾速想出对策来化险为夷，可见她是一位聪慧过人，无出其右的女子，不可不防。而本将军经过这一战，也得想办法改进火炮的弱点，绝对不能让她再一次给搞哑火了。”
“言之有理，柳将军能时时寻出自己的不足，努力改正，也是一位无出其右的女子。”
“多谢夸奖，哈哈哈哈，倘若本将军与她不是敌我之分，倒能相处融洽，可惜了，可惜了，目下乃水火不容，势不两立的不同方。”
东一句西一句拉扯着，雄霸天下战车靠岸了。
目的地，柳宿山也。
久候在河畔的俞冠楚，木珥瑶，紫菀等人见状，心惊胆战的思虑逐渐放下，热情地迎他们归来，饮茶吃饭。
火头军早已接到斥候的消息，麻利儿地做好了炙烤肥鱼，荞麦馍馍，凉拌野菜。
一落地，就能闻见那扑鼻的香味。
柳厢跳下雄霸天下战车，一溜烟儿跑去抱住俞冠楚，摩挲对方在河畔吹了许久寒风的俊脸，温柔道，“小鱼，你想我了吗？我回来了。”
“阿厢，你回来就好。”我很想你，很想很想。
每一分，每一刻，都非常地想。
他反手握紧柳厢冰凉的手腕，贴在胸膛暖着，拉着人去河畔的餐桌前吃饭，羡煞周围一圈大睦士兵。
诲人不倦，乔琼乔玑跑到柳俞二人面前，挤到一块推杯换盏，欢声笑语不断。
付庚重，岳兵棋，阿阵，戚高，闰山与一众大睦士兵也下了船，各自寻了桌子坐下，拿起筷子填肚子。
刚尝了一口烤鱼，付庚重就觉鼻息钻入一缕暗香，沁人心脾。
一扭头，就见木珥瑶姗姗来迟，挨着他落座，为他斟酒，“逢幸哥哥，你平安归来就好，迎下一杯酒暖一暖身子吧。”
接过酒盏，付庚重含笑一饮而尽，下意识牵过木珥瑶的柔荑用生满死茧的大手包裹着，极尽温和，“珥瑶，多谢你。”
站在后头帮两人布菜的入画捂着嘴窃笑，两只眼睛熠熠生辉，“小姐跟付将军真是天生一对!”
木珥瑶羞赧道，“入画，不得无礼。”
付庚重似乎默认了，笑意不减，郑重道，“珥瑶，等打完了长河国，我一定会试试去木府提亲，你能等我吗？”
“为何要试试？逢幸哥哥，你只要去，我娘亲应该不会阻拦的，她也是看着你长大的，明白你的脾性和为人。”
木珥瑶听见这一席话，眉眼弯弯，心情舒畅，笑意难掩，“等，我会一直等你。”这么多年，我都默默等了，当然能一直一直等下去。
两人相视一笑，不再多言。
另一桌子上的岳兵棋吃了一口凉拌野菜，皱着脸强行咽下去，赶忙顺了一口酒祛祛苦味，余光扫到一抹紫意，不用多看也能知道来者何人。
岳兵棋抖一抖沉重的肩头，示意背后的人抓紧点，不要掉地上去，“你睡足了觉了？”
“嗯，如果你在，睡得能更香一点。”
“又跑去谁的床底安睡了？”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紫菀双手搂着岳兵棋的脖子，眼睛闭得紧紧地。
“……”岳兵棋无奈一笑。
这一日，领兵回柳宿山吃饱喝足，柳厢叫上俞冠楚，付庚重，岳兵棋，阿阵等等重要人物进入一间小茅屋复盘战事情况，吸取作战教训。
几人就着长河国的水萦烟聊了大半夜，计划着下一次出兵的动作。
第二日醒来，柳厢就开始亟不可待地专门研制大火炮炮口的防水套，她画完一张张草图，选了最优的一张进行等比例放大，花了整整一天造出了防水套。
并不是设计的多么难，乃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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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炮外身和炮口的位置戴了一层编织紧密，成喇叭状的青竹篾子。
活的湿润的青竹篾子，遇水挡水，遇火防火，可以解决哑火的意外。
射击炮弹的时候也能冲开青竹篾子，不射的时候成倾斜半封闭状。
制作过程非常简单，柳厢教会了木珥瑶，乔琼乔玑，诲人不倦，戚高，闰山。大伙儿一起编，一天下来能编出几十套。
编好的青竹篾子就穿在大火炮上面，拿水火试验一下，完美抵挡。
大睦士兵们见此，越发士气鼓舞，对攻打长河国一事多了翻上十倍的信心。
夜深深，风凛凛。
鬼宿山高悬的山巅又尖又利，仿佛要戳破九重天，夺下独一无二的一轮明月。
一袭紫衣的紫菀怀抱造型诡异的药草娃娃，独自一人翻山越岭来到了鬼宿山，依着记忆里的路线径直追来了骆庐。
夜色下的骆庐唯有几粒零星的幽烛之光，黯然寡淡，不亚于地狱里的鬼火。
鬼鬼祟祟攀在栅栏外，本来身形矮小的紫菀这么一躲，根本难以发现她的行踪，她瞪着眼眸仔细凝睇院子中央安静吃饭的三人，眉梢一捻。
对月而坐的三人正是娄清意，娄冬赋，忘忧。
桌子上皆是粗茶淡饭，什么炒青菜，什么豆腐脑，什么鸡蛋羹，什么咸菜疙瘩，极少有荤肉在内。
忘忧殷勤地给娄清意夹了一筷子蒜泥青菜，笑得天真无邪，“师父，你多吃点，忘忧知道师父喜欢吃青菜。”
娄清意埋头嚼着青菜米饭，头也不抬，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得到肯定的忘忧脸庞一红，继续乖顺地朝娄冬赋碗里叨了许多软乎乎的鸡蛋羹，贴心无比，“阿娘，你吃鸡蛋，吃了对身体更好。”
骆庐的后院养了十几只鸡，便是专门下蛋给娄冬赋补身体吃的，他也是偶尔沾沾光能吃上几口。
虽然师父有时候心情大好会上山打猎，逮一些野兔野鸡回来改善伙食，但这种几率非常渺茫，因为师父时常很难心情大好。
忘忧心念，他一定要快快长大，这样就有能力有力气去帮师父抓野味，也能真真正正地让阿娘吃上好肉。
眼孔呆滞无神的娄冬赋缩在桌角，有一下没一下地往嘴里塞着饭菜，吃一口就忍不住吐一口，弄得其他两人的目光都挪向了她。
很显然，从小到大锦衣玉食，吃香喝辣，备受宠爱的娄冬赋这么久还是适应不了鬼宿山骆庐里的村野生活，以至于她每每吃得极少，越加消瘦如柴，弱不胜衣，形同鬼魅。
娄清意漫不经心喝完最后一口三鲜汤，撂下筷子，偏头看向侧边的娄冬赋那痛不欲生的模样，嘴唇翘起愉悦的弧线，“怎么？你还想过大睦朝皇宫里那优渥富贵的日子？人人奉承你，人人谄媚你，人人把好东西全部献给你？娄冬赋，你已经不是以前的太后了，你现在必须跟着我过这种日子，这是你应得的报应。”
“……”
娄冬赋没有接话茬，低着头颅，机械性地鼓动腮帮子，仿佛想竭尽全力把嘴里恶心的饭菜咽下去，努力一番，还是不负众望地“呕”了一地。
她恐惧地抬目去看娄清意，浑身战栗，疯疯癫癫地乱语，“你杀了我，杀了我，我不要这样活着，杀了我!”
娄清意拿过桌案上的一方软帕，倾身过去，轻轻地拭去娄冬赋嘴边的污秽，声音透着寒冽，“不，你会长命百岁，我怎么舍得让你死了呢？我的太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