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百年地震山河破碎(一)
(蔻燎)
“地震?”
在场之人感到一阵毛骨悚然,遍体寒凛,半信半疑地盯着俞冠楚。
地震对于他们而言,乃是传说中的存在,是老人们耳边念叨的过去,即便没有亲身经历,他们也知道地震是个视人命为蝼蚁的严重天灾。
俞冠楚徐徐道,“你们看头顶的天幕,可觉有何不妥?”
众人一俱言听计从地抬头望天,看着湛蓝的苍穹,漂浮的白云,万里晴朗,万里和煦,越发一头雾水,异口同声答道,“并无不妥。”
“并无不妥就对了。”
“啊?”
“因为这是正常的蓝天白云,等到你们看见头顶的天换了模样,就能明白,可怖的地震不久将至。”
俞冠楚“啪”地合上水墨扇,眉峰颦蹙,侃侃而谈,“按理说,地震来临前的云彩会成灰色,橙色,橘红色,形状诡谲多变,有线形、蛇形、鱼鳞形……并且狂风难以吹散地震云的外形,天空与云的分界线十分明显,清晰至极,稍显突兀。”
“而弱水河底下久藏的黑煤毫无预兆地出现,还染黑了河水,由此可见,弱水河下已然开启一丝裂缝——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尽早离开此地,或者想办法保全自己的性命。但,难就难在,天灾不是凭借人力可以轻易躲过的。”
“……”
一席话讲罢,每个人都面面相觑,噤若寒蝉,不知如何是好。
柳厢缓了半天,忧心忡忡道,“小鱼,那你觉得,咱们应该如何避免这场地震的伤害?现在举兵迁徙不太现实,这么多大睦士兵走也得走许久日子,何况我们要是走了螺髻山地便无兵无卒,岂不是让长河国有机可乘?哦,对了,如果地震的话,长河国的军营驻扎地会否同样被波及?”
“处于螺髻山地的范围,大概率他们也跑不了。”
“那咋整啊?还没打败他们,难不成就要被地震给一锅端了?”
“阿厢,别怕,我会想办法避灾的。”
俞冠楚握住柳厢的手细语安慰,苦思道,“阿厢,现在不确定地震的震点具体在哪,但我们不可疏忽,必得提前做好防范措施。眼下位于山区,届时地震来了,得远离悬崖,陡壁,碎石嶙峋处。以免山崩地裂、石岩塌方时伤到活人。”
他巨细无遗地讲解有关面对地震的自救知识,比如时刻保持冷静,设法自救,永不放弃,要学会利用旁边的物品护住身体。
若是无法完成自救,难以脱险成功,就得保持清醒的意志,不要大声疾呼,先节省体力,用石头敲击出声音进行求救,等待士兵赶来救援。
地震发生之后,解救幸存者也有一定规律和原则,先近后远、先易后难。先救青壮年与小医侍,以此增加帮手,从而更好解救其他受灾之人。
受伤严重,不能走动者,应用木板架子搬运,防止其掉下来受到二次伤害。
倘若不小心被埋在石头废墟下,要学会节约水和吃食,必要时可喝下自己的尿液续命。
说完这些,俞冠楚出言吩咐几百名大睦士兵去通知其他二十座螺髻山地的军营驻扎地的士兵们,提前做好预防地震的措施,准备应急求生物品,备好水囊,食物,药膏等有用的东西。
又道,“现在紧要关头,在山底自然形成的夹角处搭建三角避灾区。一旦地震来了,便远离河畔,远离山隘,远离悬崖峭壁。”
柳厢点头,附和道,“好,小鱼,就依你所言,早早防御……看样子,这弱水河一时半会是无法饮用了,只能上山找一找泉水解决水源短缺的问题。”
寻找水源这件事,沙戎楼极有话语权,自告奋勇道,“牛香,你如果相信我,可以派几名士兵跟随我去找泉水,如何?”
位于鬼宿山的骆庐旁边就有泉水,但到底离柳宿山有点远,还是在柳宿山近处寻找比较好。
柳厢瞥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沙戎楼,犹豫再三,同意了,“行,你与士兵们都注意安全。”
头一次自柳厢嘴里听见“注意安全”这四个字,以前被柳厢连劈带凿,又打又骂的沙戎楼笑容瞬僵,稍稍尴尬,愣了一秒,“好。”
领着一群大睦士兵翻山越岭去了。
害怕鬼宿山的娄清意,娄冬赋,忘忧三人不知地震将来,柳厢刻意让岳兵棋去告诉一声,让他们也务必做好防护。
岳兵棋淡漠地“嗯”了声,背着紫菀橐橐地走远。
鬼宿山的暮日辉洒着沙尘般的薄薄金光,点缀在嫩叶娇花间,疑幻若真,朦朦胧胧有一种画中仙雾之感。
骆庐。
娄清意和忘忧各自采了满满一背篓的草药,倒在院子里择选分类,两人坐在小木凳上,一根一枝小心翼翼地拍掉泥土,搁在竹篾编好的晒筐里。
房檐下的土阶上,娄冬赋痴痴傻傻地抱着廊柱,凤目无神,似有若无地瞄着这边,仿佛在看他们,又仿佛没有看过来。
忘忧非常喜欢与娄清意一起上山采药,一起回屋拣药,他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孤儿,周身包裹着温暖,在骆庐里,他是有家人的。
他兴高采烈地挑选草药,嘴里滔滔不绝,“师父,我们今天采了好多骨碎补,五味子,菟丝子,何首乌,灵芝,野人参,天麻,当归……哇!师父师父!你看,还有几根冬虫夏草呢!”
小少年黝黑的皮肤泛着光泽,清秀端朗的脸上爬满笑意,等待着娄清意夸奖他一口气认出这么多药材名字。
娄清意淡淡地笑了,“嗯,忘忧现在比以前记得多了。那你可否说出这些药材的效用各是什么?”
怔忡一秒,忘忧回想着娄清意教的内容,自信满满道,“师父,徒儿记得,第一个骨碎补能——”
话语未罢,骆庐的院子外便乍起一道沉重缓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忽略不得。
骆庐里的三人不约而同举首望去。
院外驻足了两位熟悉又陌生的人,一男一女,目若锥子般盯视着这边。
娄清意站起来对视着不请自来的岳兵棋与紫菀,面色愀然,满目警惕地攥紧双拳。
岳兵棋的模样,他依稀记得,也是之前跟着柳厢来过一次的。紫菀,他就更是了解了,毕竟深夜躲在他卧房里欲行不轨,被逮了个正着,他怎么可能忘记。
只要与柳厢,俞冠楚扯上关系的人,不得不多加提防。
趴在岳兵棋背上的紫菀晃了晃自己的药草娃娃,朝着娄清意挤眉弄眼,讥诮道,“你好啊!咱们又见面了,哦,忘了告诉你,俞冠楚身上的无悔蛊被本姑娘给破了!哈哈哈哈!你是不是不敢相信?是不是要被气死了?”
“什么?”
娄清意目眦欲裂,颤声道,“不可能!无悔蛊只有我能解,你不可能解了!你在诓我是吗?你想诓我交出解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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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须诓你,事实就是如此。俞冠楚现在身体健健康康的,不会再被你的无悔蛊折磨控制了。你的破解药我们也不稀罕,你拿去喂狗说不定狗都不稀得吃呢?”
“……呵,所以你上次漏夜过来难不成就是为了帮俞冠楚……你告诉我,你到底是如何解的?如何解了无悔蛊的?”
紫菀喜滋滋地掀眉,目露不屑,扮了个杀人诛心的大鬼脸,“你猜?反正本姑娘现在通知你,本姑娘的医术比你高明!你太菜了,还得多练练!略略略!”
“……”娄清意怒不可遏,手背的青紫色筋脉跳得抑制不住,他疯了般扯开自己胸膛的绯色衣襟,定眼一觑,见雪色肌肤上面细若发丝的红线竟无声无息地黯然成黑色,浑身震动,如遭雷击。
他颓然,恨恨道,“既然为俞冠楚解了毒,你们目下来我这里又意欲何为?”
此时紫菀没有搭话,岳兵棋抬眸,言简意赅道,“送你一程。”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不是傻子都能听出来是何意思。
实不相瞒,岳兵棋来到边境,其一是襄助柳厢,付庚重攻打长河国,其二便是身负皇上口谕,暗中监视娄清意的一举一动。
一旦俞冠楚的病情痊愈,就得去杀人灭口,斩草除根,出手处死娄清意。
当然,还有娄清意身边的每一个人。
上一回背着紫菀过来骆庐讨水喝,岳兵棋就注意到娄清意的身份,也觉察出那疯疯癫癫的黑衣女子是娄氏太后,但碍于要保全犯了包庇罪的付庚重,还要等俞冠楚的无悔蛊破解,他便按耐着动作,一直忍到现在。
如今娄清意那无悔蛊的解药毫无用处,他也没法再用无悔蛊威胁百里皓质,那么,此人留着就是祸害,不如一举处置了。
荒山野岭,杀人抛尸,干干净净,即便柳厢与俞冠楚问起来,也可说他们转移位置,逃之夭夭了。
娄清意冷笑道,“这是百里皓质的意思?我就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他堂堂一国之君,为何言而无信,出尔反尔?这般行径,怎能算是一位明君?”
“言而无信?”岳兵棋面无表情道,“你曾言会研制出解药奉于知无涯状元府,却刻意拖延,损人性命,不也是弃诺不履?”
“我是逼不得已,我不过是想活着罢了,你们何故咄咄逼之,赶尽杀绝?”
“皇上让我传话于你,有些人自生下来就不配活在世上,譬如你,娄氏的私生子。”
“住嘴!”
娄清意恼羞成怒,抽出藏在袖中的银剑,拽走挡在前面的忘忧丢到一边,与岳兵棋对峙不下。
自从紫菀夜里偷袭过他,娄清意就时刻藏着武器以备不时之需,没成想果然等来了不速之客。
忘忧被狠力摔到装满草药的晒筐里,砸得草药洒了一地,他疼得蜷缩,咬着牙匍匐在地,恐惧道,“不要杀我师父!不要杀我的师父!师父,你快跑,忘忧来护你!”
话一喊完,小少年一身牛劲就朝着岳兵棋横冲直撞过去。
为了方便岳兵棋打斗,紫菀贴心地蹿到栅栏上,蹲在一根枯竹的尖上抱着药草娃娃看戏。
一见忘忧跟头小牛犊子似的奔来,一甩药草娃娃掷了过去,把人掷得脑壳敲在石头上,头晕眼花,“噗通”一跟头倒地不起。
跃下栅栏,拖走挡路的忘忧到院子边上,紫菀眼冒精光,期待地拍手道,“你们开始啊!开始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