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寂接过那文书,仔细看了下去。
他只是抗拒去接触通天教的一应事务而已,并非对教中之事分毫不知。甚至于在叔父经年累月,日复一日地灌输之下,他对教中上下部署异常熟悉。
自然,其中经年累积的弊病,他亦是知根知底。
是以他很清楚,眼前这份革新之策,确实是条条道道都踩在了要害之上。
无论是对教徒们的筛选,敲打与清洗,还是如陆子梧在其上所说的,要单分出一列负责监察教徒品行的执法队伍,甚至于对城内城外信众的安排,以及奉身钱……
条文清晰,字字详尽。
甚至于其中有些过于大胆的举措,时寂初看之时,都只觉得阵阵眼晕。
半晌后,他才缓过神来。
开口时,声音还有些滞涩。
“你……确定要按着这上方的条例,一件件执行下去?”
陆子梧食指点着桌面,眸光清正。
“乱世用重典,沉疴下猛药,于如今的通天教而言,是同样的道理。”
“你便不怕矫枉过正,过犹不及?到了那时……”时寂自知失言,便及时停下。那些尚未发生之事,他不好过多揣测。
时寂清楚自己叔父是什么样的人,为了能成就心中大业,他几乎将所有人视作可供随意消磨挪动的基石。是以,更知晓眼前这一份针对教中的革新之举,便是叔父亲自看了,也不会有什么异议,反倒更会是乐见其成。
只不过……
时寂捏着纸张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望着陆子梧的眼中暗含隐忧。
“利益受损之人只会将你视作罪魁祸首。”
陆子梧言语和神色间却好似不甚在意此事将来会酿成的恶果一般,只说着自己的意图。
“矫枉需先过正,而后才有回旋商议的余地。”
这事情的道理很简单,跟一帮子老腐朽说自己要在房子里开窗,他们自然会尽全力阻拦。但若是事先告诉他们,她要掀翻房顶,给天上捅个窟窿,他们自然就会退而求其次,觉得开个窗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至于革新之事必然会掀起的波澜……
自从时正申将这件事交给她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会站在风口浪尖儿上。
但是,她又不是不会动的石头,明知刀要落在身上,难道还不会跑吗?
若说原本她还心存顾忌,不敢一口气将事情闹得太大,怕把通天教给折腾散了。但自从那个【主线任务四:解决竞争对手】一出来,陆子梧就明白了,不怕她动作太大,时正申早就做好准备了。会有人站出来,解决她弄出来的烂摊子,成为那个与众人协商一致,退而求其次,在屋中开窗的人的。
呵。
老不死的,心眼儿真多。
陆子梧暗自咬牙,脸上却笑得愈发灿烂了,她对着时寂说道:“不必担心我,你何时见过我让自己吃亏的?”
就如时正申所愿,她将这场革新之举闹得越大越好,最好是将教中所有弊病一并挑起,到时候就看看他们在她走后,接不接得住这烂摊子了。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
约莫又过了将近两个时辰,明兆遣人都送了三回茶水,陆子梧才和时寂与文施琅三人一起,将文书上的细节都敲定了。
顺带让圣子大人见识见识,每日亟待处理的教中庶务都是什么样子的。
待陆子梧又命人将这堆竹简搬回车上,准备回城之时。
时寂已经双眼失神,再没多余的力气对着陆子梧念着往常那些,半句都不能不少的规矩客套话了。
这就是被工作摧残过的模样啊。
迫害别人的感觉真好!
陆子梧毫无道德地满意地笑了,心情也由阴转晴。
她上车前,还让明兆将齐鸢带了过来,打算将这姑娘一同带回去。
齐鸢显然有些怔愣,在文施琅的提醒下,才勉强动了动僵住的思绪,意识到此时应抬腿跟上陆子梧。
车厢之中十分宽敞,哪怕是坐了三人,也不会彼此挤挤挨挨。
但文施琅见陆子梧似乎有话要对齐鸢讲,便很有眼色地自觉坐到了车外吹风。
陆子梧则是看着齐鸢那都快纠结在一起的五官,觉得相当有趣。
于是开口问道:“怎么?你不愿与我一起?”
“不!”齐鸢急忙摇头,“不是的。”
她垂下眼眸,声音低沉,姿势也有些拘谨。丝毫看不出那日红着眼睛,梗着脖子,当堂与喻有仪她们对峙时的模样。
“得仙师看中,是我之幸,我只是……只是,有些不解。”
“有何不解?我说过的,尽管问。”陆子梧言语间暗含鼓励之意。
“为何……仙师会看中我?”齐鸢不敢与之对视,只觉一连几日来都如幻梦一般。夜间沉眠时,也时常梦见那日陆子梧提刀断首的画面。每每惊醒,她都要反复确认,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而不是她的臆想。
陆子梧疑惑:“不是你说的吗?无论如何,都想要变得如我一般,哪怕是死也愿意。”
她撑着下巴作思索状,挑眉睨了过去:“莫不是,你后悔了?”
“绝不!”齐鸢出声坚定。
“这不就足够了?我听明兆跟我讲过了,你从贼人手中救下了被挟持的姊妹。”陆子梧伸手比划了一下,最终将手盖在了这一脸倔强的姑娘的脑袋上,拍了两下,“这不是做得很好?”
齐鸢被拍得一顿,脑子都有些卡壳,回过神来时,已经将心里话说了出口。
“仙师不介意我品行有缺?”
陆子梧闻言嗤笑了一声。
“人才就是人才,有什么高低好坏之分?是非得拿着那道德法度往上套一套,才觉得心中顺畅吗?”
“那些对着送到手边的人才挑三拣四,这不满意,那不满意的人,不过是自身能力不足,眼光不够,不能将合适的人安排在适当的位置上去做事罢了。如你和明兆两人,就截然不同,放在一起去争同一个位置才是暴殄天物。”
“世上哪来的那么多完美无缺之人?若是整日先顾忌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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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不会背叛自己,又顾忌那个人能力过强,野心太足,会否有朝一日将自己给取代了去。呵,这还能成什么事?”
“倘若真被背叛,被踢下高位为人取代,那不就说明确实是力不胜任?能怨得了谁?”
齐鸢好似又回到了虚幻梦中,肆无忌惮地看着眼前之人的侧脸,她不笑的时候,眉尾和眼角的弧度就格外摄人,像是利刃直戳人心。
“仙师觉得,我是……可造之材?”
“嗯?你不觉得自己是吗?”
车中沉默了许久,一时间只能听见偶然间因马车晃动,导致的竹简间相互碰撞的脆响。
待到车外天边,曜日西垂,才有人说了一句。
“我一定是。”
——
一行人终于在黄昏时分,城门落下之前,赶了回去。
陆子梧先是回了趟教坛,等把东西都放下时,天已经黑透了。于是她命车夫先一步将文施琅送回了家中,而后与齐鸢一起慢悠悠地回到了陆府。
陆自遥早早就把晚饭给准备好了,看着妹妹迟迟不归已是这几日的常态。于是庖厨那边也一早做了准备,此间主人尚未归来,便不歇烛火。
到了家门口,有灯火与亲人一同相迎,还有热餐热食。
哪怕现如今这生活条件和便利程度远远及不上陆子梧未穿越前的水平,可她竟觉得就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哥哥!”
“回来了。”
陆自遥提着灯在门前帮陆子梧照着路,以免她下车时看不清,一脚踏空。
“餐食还在后厨那边热着,你净了手就回去歇息,我去把餐食给你端进房中。”陆自遥在一旁操心地念叨着,“还有,你该把外袍换下来了。今日又在城外奔波了半日,沾染了尘灰,是该让人清洗一下了。”
“哥哥。”陆子梧终于插了个空,将对方那相当稠密的话打断,“我带回来了个人。”
陆自遥对妹妹时不时地就往家中捡人的行径已经免疫了,他听完这话什么都没问,就熟练地向一旁的仆从吩咐道:“去将后院的偏室收拾出来一间,再去额外准备一份餐食。”
“是。”
齐鸢小心地下了马车,对着陆自遥问了声好后,紧紧跟在了陆子梧身后,行动间颇有些拘谨。
一行人穿行在廊间时,陆子梧好似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回头严肃地向齐鸢问道:“你可识字?”
“……识得,一些?”
“哪些?”
“就是,通天教的一些经文教义上的字。”
陆子梧不是很意外,据她所知,大多数洛西郡的民众都是这般。旁的字是不认得,也没渠道认识的,只有隔几天就出来到各处讲经传教的通天教教徒们,会负责教给他们教经教义。
“嗯,既然这样,那从明日起,每日上午,你便同张蓁张禧她们一同识字读书吧。”
这么小的年纪,便是有再高远的志向,还是得先读书明理才行。
“是!多谢仙师!”
齐鸢有些激动地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