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正是日夜分割,晨昏交替之际。
晨光初醒,天地一线间还有些丝丝缕缕的晨雾幻影正在散去,洛西城中那座巍峨的塔楼愈发清晰了。
通天楼不再似寻常安宁,就连身在正厅之中,负责洒扫的白衣教徒们都察觉到了今时与往日的不同之处。
若说只是将厅堂布置成集会所需的模样,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此处自从上一回集会结束后,除了日常清扫,就无人再敢随意挪动当中的器物,生怕惊扰了天圣帝君投射在此的神念。
如今也只需将那些珍贵物件,诸如驱邪香炉,为帝君准备的金玉贡品之类的,小心请出,置于正上方,那被红布所覆盖的帝君塑像前方的台面上即可。
只不过眼下时辰尚早,天光未明,就连殿中直棂窗上的遮光木板都还未被尽数取下。是以,用丝帛垫手,捧着玉质供器的白衣教徒,也只能借着身旁刚刚点起的连枝铜灯上散出的微弱光晕,朝正中而去。
在经过那抱剑站在角落之人时,他不禁摈住了呼吸,生怕惊扰到对方。可灯火将那人的影子扯得老长,都快绊到他的脚了。
他寻着根儿望去,恰巧碰上了对方凶煞无比的眉眼。
嘶!
那左眼上方竟还有道狰狞的刀疤!
更像是恶鬼了。
教徒骤然被惊得脚下一滑,眼看着手中的物件就要甩飞出去。
“小心。”
管夙跨步上前,一手握剑,一手接住了那飞扬出去的白玉。
白玉触手温润,他借着火光低头看去,是一个被雕成了侍女模样的小玉人。
还没待多看两眼,玉色就被一抹深色丝帛盖住了。
“多……多谢!”
摔倒在地的教徒已经迅速爬起了身,谨慎地从管夙手中接过白玉,将其上下擦了一遍,确认并无半点损伤之后,才把跳到嗓子眼儿里的心给咽下去。
他口中念着告罪之言,心中只觉庆幸。
幸好幸好……
这东西今日若是碎在他手中,那可是对帝君,对仙师们的大不敬!他便是累世地当牛做马去赎罪,都是赎不干净的!
习惯使然,管夙没有多言,看着教徒远去后,就重新抱着剑,缩回了角落阴影处。
这个地方恰好能将厅中之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没让他等太久,一行足有二十多个执锐教徒的队伍,齐步跨入厅中。
为首之人青衣白佩,身负皮甲,一双猿臂,身量颇长。眼睛只厅中扫了半圈,就锁住了躲在角落里的管夙,而后带着人径直走去。
“这位便是管侠士?”
“正是。”
“我名苏相旬,奉圣子之命来此护卫巡视。”
管夙只是点头,并未有和他多余攀谈的举动。
苏相旬显然也没这个想法,两人认了个脸熟,就侧身而过,各忙各的去了。
直到厅中收拾妥当,一应桌案竹席都案例设下,就已是巳时了。
管夙看着从殿门处涌进来的人群,自觉收敛了神态,安静地坐在那张属于陆子梧的桌案后侧。
他是觉得自己表现得已经很是老实本分了,但已经入座的诸位教徒,今日无一不是各藏了心思前来的,丁点儿的风吹草动都能撩拨起他们敏感的神经。
更别提管夙这么一个打眼一看就是个非本教的外人打扮,却坐在了仅次上首的高位之后,自然有无数打量的目光凝聚其上。
索性,要论显眼的,还得是苏相旬领着的那二十来人,堪称分配均匀地保证了每名蓝袍教徒身后,都有一个执剑壮汉。
“苏相旬,你这是何意?”
已然有认出他的人出声问责了。
“在下奉圣子之命行事而已。”苏相旬目不斜视。
“你!”那人看了看他腰间佩剑,“就算是圣子吩咐的,但你又怎可在帝君面前佩戴刀兵?还不快快收起!”
开口之人看苏相旬好似在装聋作哑一般,半晌不给回应。
急了。
站起身,伸出手就想去抓他腰间长剑。
“唰——”
利刃抽出,剑锋只停在那蓝袍教徒的脖颈上方半寸之外。
苏相旬面附寒霜:“仙师,我也不愿在帝君面前,平添血光。”
对方显然没料到苏相旬当真敢把剑抽出来,且还是当着天圣帝君塑像的面指着他。他两股战战,几欲向后跌去。
其余人见状,都作势要上前相助。
可就在那剩余的二十余人已经将手搭在剑柄上时。
“咚!咚!”
赤木手杖砸在石砖上,发出闷响。
手持木杖的白发老者沉声开口,声音虽缓,但尽是警告之意:“莫要在帝君面前生事。”
众人回过神来,没多久,只待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过后,就又恢复了那等相当唬人的端正姿态了。
唯有苏相旬,他不买任何人的账。
只持着剑,步步上前,直到将那位仙师逼回自己的位置上,盯着他老老实实地坐好,才收剑归鞘。
见时候不早了,那白发老者率先问起来:“相旬啊,圣子召我等集会议事,如今眼看时辰将至……为何不见圣子踪影?”
“诸位静候便是。”苏相旬眼神都不曾乱瞟。
白发老者:“……”
可无论他随后再怎么去问,对方都是那一副,只奉命行事,旁的事一概不知的模样。
但凡来个养气功夫差些的,怕是能被气个仰倒。
“诸位久等。”
好在时寂及时现身,没真让这次集会在开始之前就惹出祸患来。
他一身月白长衫,从正厅斜侧的漆屏处缓步而来,行至上首。可还未等他继续说下去,就先见到了下方众人那堪称精彩纷呈的面色。
原因无他,这整个通天楼都没有第二个入口。
往来之人,俱是需从一层大殿门口直入的。
当然,也不排除圣子是从二层的阶梯上,直下而来的可能性。
但若真如这般,那事情就更奇怪了。这就意味着,方才种种闹剧,都是在时寂的默许之下进行的。
这与所有人认知中的那个不问世事,高居云端的圣子截然不同。
……至少,曾经的圣子不会有这种恶趣味。
时寂没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反倒有些新奇之感。
他想起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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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在城外宅院时,陆子梧给他提的建议,眼中划过一丝细微难辨的笑意。
若非如此,他又何时有机会见能到这些人的窘态呢?
“卢使者身负要务,行走在外,不便参与此次集会。是以,通天楼上下的巡防之事,我都暂交予了苏相旬来负责。诸位,可有异议?”
时寂到底是自小就得时正申亲自培养,比谁都更加清楚面对教众时,该摆出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又该做出什么样的姿态,才能威慑众人。
加之自通天教开始传教之初起步,他就被奉为教中圣子,对外宣扬。
虽说他年纪不大,但这满厅之中想要找出一个比他资历更老,于信众当中威望更盛的,还当真有些难。
是以,即便是心中有再多的疑虑与不满的人,此时也只能零零散散地应和着,将其他心思都老实咽进腹中。
再说了,苏相旬的性情早已不是什么鲜为人知之事,如今又有圣子撑腰,要去和他硬碰硬,着实没什么必要。
“如此……”
时寂垂眸转身,背对众人。
“那便随我一同,拜见天圣帝君吧。”
早早候在正厅之上的白衣教徒闻言,膝行上前,伸手牵住从上垂落而下的红绸布的一角,默念祈福祝祷之语。
似唱和之音,随着悠长的钟鸣声,阵阵迭起。
而后,轻轻一扯。
红绸滑落。
一尊近两人高的白玉塑像,霎时暴露在从门厅直射而来的日光之下。
众人当即俯身下拜,不敢窥其容颜。
就在身后祝祷之音,声声入耳时。
时寂却是仰着头,看着那被凿刻地熟悉万分的面庞,慢慢撩起衣袍,再叩首。
行的是与其余人截然不同的叩拜之礼。
——
若放在往常,单是对着帝君塑像俯身祝祷,就得花去小半个时辰。但时寂对这些个装面子的繁琐事宜一向是能省则省,
仗的就是解释权在他手上,连时正申都自觉心有亏欠,底气不足,不会在这种事上与他分辩。
于是,今次甚至连半柱香都没燃尽,他就让众人起身回座了。
“今日聚首,劳动诸位,本非我意。”
他于上首端坐,半垂着眼帘,像是玉做的假人,神态语气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也让其余人等无从窥探,只能噤声等候。
“但前些时日,教主唤陆仙师去往近前,以教中俗务相托,本是看中之意。”
时寂言语稍顿,微微抬眸,目光四散,不知落在了谁的身上。
“教主忧心陆仙师年岁尚轻,恐难服众,便托我护持一二……”
“却未曾想,已有人违背教义,公然行恶,残害同道之人。”
听到这,有些迟钝之人,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开始头皮发麻。甚至于不知从哪里,竟传出了细微的抽气声。
时寂并未理会,按照与陆子梧原先商定的那般,引着众人怀疑陆子梧是教主为他准备好的利刃。
至于他自己是否会因此事替她背上数不清的黑锅……
他不是很在意。
毕竟陆子梧的所作所为,亦是他日思夜想的欲行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