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长街人流如织,高声鼎沸,“打马游街”的盛况更盛往年。
扫尽科举舞弊的阴霾之后,大胤需要靠这群人重建朝堂的威信。他们不但是真正的天子门生,还会在未来的朝堂,形成一股新的力量。
任知宜兀自出神,长街上的状元郎突然回头,朝她站立的位置笑了笑,笑容好似冰雪初霁,意暖融融。
满城的少女,皆惊艳于今科状元的青靡风华,而他的目光却胶粘在那一处,惊喜的眼神中透出烨烨流光。
任知宜拧眉,不确定景随是不是在看她,立刻戴上幂篱,匆匆离开。
景随见状,收回视线,轻快地笑了笑。
她回来了。
京城又要再起波澜。
白马哒哒而行。
前方文正门的轮廓渐渐清晰,日光下,门前的登闻鼓依旧泛着灰黄的色泽。
远望宫檐飞翘,层层红墙的后面,是大胤无上权力汇聚之处。
玄色抹额下的双眸阗黑,笑容渐归于冷漠。
————
明运街上的铺子大多生意红火,客似云来。
任知宜站在宝篆香铺门前,瞧着内里空无一人,心中微微纳罕。
正在铺子里洒扫的云娘听到声音,抬头一看,惊喜道:“东家!”
“这些日子,辛苦姐姐了!”
净过手,云娘端上茶水,一脸羞愧地拿出账册,“还说什么辛苦!我真是没脸见东家。您走的这些日子,香铺生意差,整日里见不着客人。”
任知宜啜了口茶,柔声问道:“姐姐的身子恢复得怎么样?”
云娘滚钉后躺了好些日子,任知宜从程府后院挖出葛政的尸体,又帮着云娘操办了后事。云娘思考过后,决定不回鄂州,留在京城。
“多谢东家挂念,好得差不多了!”云娘眼睑微耷,“东家将铺子交予我打理,我却辜负了东家的信任。”
任知宜双眸一扫,铺内纤尘不染,架上的香料气味淡雅,清沁怡人,显然是极为用心的。
生意不好,必是另有原由。
任知宜沉吟片刻,笑得温柔和煦,“姐姐别急,这种情况从哪一日开始的?”
云娘回忆道:“大概是东家离京后的第二日。”
周边没有新的香铺开业,生意骤然冷情……难道是因为她与太子失和的传言?
回想起走前与卫枢闹得不愉快,任知宜眼睑一跳,涩意从心头蔓延开来。
入城之前,徐志曾问她,太子已回京,要不要先去东宫面见太子?
她踌躇半晌,还是拒绝了。
对于见卫枢一事,她心中没来由地生出几分抗拒。
这些时日,父亲的案子了结之后,她焦躁的心绪沉静下来,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审视当下。
她……
似乎,在某些方面,僭越了东宫幕僚的本分。
思及此处,她呼吸一滞,竟不愿继续深想。
“东家想到了什么?”云娘望着任知宜青白交加的面色,更觉忧心,“很棘手吗?”
任知宜回过神来,轻笑自己庸人自扰。
“既然无人登门,我们便关门歇几日。”
云娘闻言一怔,“这怎么行?”
“有人想让我们的铺子关张,与其在这里终日患得患失,不如顺其而为。”任知宜慢条斯理道。
云娘似懂非懂,尚自犹疑。
“既然当我是东家,便听我的。”任知宜笑得眉眼弯弯,“陛下今夜在宫中为进士设下琼林宴,朱雀街也有花灯夜会相贺,不如暂时抛开那些烦扰之事。”
————
落日的余晖透过薄薄的云层,将京城洒上了一层淡金色。
熙熙攘攘的长街,已陆续挂起了花灯,店肆鳞次栉比,新奇的玩意儿琳琅满目,杂耍艺人吆喝的声音此起彼伏。
车马辚辚,人如潮涌。
任知宜与宝珠、云娘和唐橘每人买了一个糖人儿,站在杂耍摊前,看汉子表演大刀。
那汉子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风,招式空隙间再饮一口烈酒,刀势起得更猛。
宝珠和唐橘看得津津有味,高声叫好!
不远处,宫城上空,燃起了璀璨的焰火。
百姓纷纷驻足,翘首望去。
一会儿是龙蛇飞舞,一会儿是鱼跃龙门,光彩夺目,映得夜幕有如白昼。
云娘也被这绚烂的美景迷了眼睛,久违地露出了笑容。
四位姑娘,言笑晏晏。
周围有百姓看着她们,面带惊艳。
任知宜清雅,唐橘飒爽,宝珠天真,云娘温柔。
“我曾从西域胡商手里买过可以燃出紫焰的烟花,比这个更漂亮!我还想过,日后要与他做烟花的生意……”
嘈声咂咂,任知宜的低声喃语,好似被风一吹,就散掉了。
宝珠格格地笑着,大声问道:“小姐刚才说什么?”
任知宜不在意地浅笑,轻吐小舌,舔了舔手中的糖人儿,置身于满城花灯的锦绣繁华,令她身上多了几分闲适和随意。
四人顺着夜市,走到安宁桥上。
溧水纵贯兆京南北,其上有两座圆形拱桥,分别是安宁桥和顺宁桥,双桥隔水相望,宛如系在溧水腰间的两条玉带,秀丽文雅。
每逢年节,有花灯夜会之时,百姓喜欢站在桥身正中,欣赏船行夜泊之景。
双桥下的圆形石拱与水中倒影连成一体,为无边夜色添了几分静美。
皎月生辉,水波粼粼。
“咦?”
唐橘望见对面桥上的身影,轻轻瞥了一眼任知宜。
任知宜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如青竹松鹤般的身影,于人群中卓然而立,银白色的帛带飘于发间,现出世间难见的清贵风仪。
在他身旁,站着一位身姿窈窕的姑娘。
侧影婀娜,姿态妍美,高高的云髻上插着彩凤步摇,行止颇有仪范。
好似檀郎谢女,一对璧人。
任知宜怔怔地望着二人。
琼林宴的当夜,陛下宴群臣百官、明经进士之时,太子卫枢却与一位姑娘出宫夜游溧水。
放在桥槛上的手指微微抠紧,一股莫名的情绪侵扰着她。
唐橘凑到她身前问道:“对面那人是太子吧?”
“……”
默了半晌,任知宜眼神盯着前方一动不动,仅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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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后,可有面见太子?”
任知宜抿唇,微微摇了摇头。
“莫非……”,唐橘面露担忧,“传言是真的?你与太子之间,生了龃龉?”
任知宜眉间微动,眸色幽微。
“究竟是什么样的传言?”
“一个传言说,你身为东宫幕僚却经营香铺,贪财逐利,当街行凶,仗东宫之势欺人,太子训诫约束,你却屡教不改,终引太子大怒,将你赶回了灵州。”
任知宜问道:“听你的意思,还有另一个?”
“另一个传言,则说太子看中你与霍思修的关系,逼迫你做了东宫幕僚,实际上是以你为刀,排除异己。如今科举已定,你便没有了利用价值。”
“嗖……”
一道烟花直冲天际,在夜空中炸成漫天的银火。一瞬间,光芒照耀。
借着亮光,任知宜看清楚对面姑娘的脸。
双眸若水,艳如朝阳,好一张美艳昳丽的容颜。她不是宫中的大公主,亦不是京城中的任何一位贵女。
大胤有两地盛产美人,一是山南道,山水丰茂,美人多体态纤细,清雅柔静,蕴山川之灵蕴。
任知宜便是地地道道的山南道美人,只不过她气质过于沉静内敛,略略冲淡了这份柔美。
另一处盛产美人之地则是靖北道,平原辽阔,此地美人讲求骨肉停匀,是以皆美得身姿丰润。
观其形貌,任知宜隐隐猜到了这个姑娘的身份,一丝难言的滋味划过心间。
“知宜!”唐橘问道:“究竟哪一个传言是真的?”
任知宜收回视线,幽幽叹道:“既然是传言,则必有源头。是真是假,端看传言之人想要达到什么目的。”
“呵!”唐橘两手一摊,冷笑道:“照这么说!第二个传言必是解州一派编出来的,那第一个呢?”
“御史大夫叶蕴之!”
唐橘一怔,“你二人都是东宫一派,叶大人为何如此?”
任知宜眸色晦暗,深邃的眼神望向卫枢。
就在此时,卫枢似有所感,也朝对面望去。
清辉落落,玉人如昔。
今日,他在东宫书房坐了一整日没等到的人,却没料到在这里见到了。
案上放着这些时日飞鸽传信的竹签,里面记录了任知宜在睢州和灵州发生的事。
卫枢默默地望着她,她穿得单薄,似乎比走之前又清减了少许。
焰火燃尽,夜色渐幽。
隔水相望,对面的身影渐渐模糊。
她们被拥挤的人流推搡着,下了安宁桥,回到朱雀长街。
一处摊前,任知宜见剩下一盏兔子花灯,很是灵动可爱,便买了下来。
一抬眼,卫枢与那位姑娘正站在长街中央,姑娘手中亦提着一盏兔子花灯。
卫枢微微沉吟,缓步上前。
“回来了!”
任知宜唇角微动,斟酌着话语。
那姑娘倒是先一步说话了,“殿下,她是谁啊?我买的兔子花灯不是唯一的一个吗?”
话音落下,带着七分骄矜,三分傲气。
任知宜眸色微起波澜,淡静从容地行了一礼,“东宫女史任知宜,拜见懿靖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