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浩渺,水气散在河面,盘旋缭绕。
倚窗而望,暮色春波,云霞尽染,禹山于溧水之后,山峦秀致,苍峰青翠。
一只苍羽白斑燕扑棱着翅膀,落在窗棂上,发出叽咕叽咕的声音。
“凌云楼不愧是京城首屈一指的酒楼,单看这景色,便让人心旷神怡。”
任知宜轻声赞叹,绯红色的罗纹裙摆在空中轻轻地划出一道弧线。
“姑娘喜欢,随时可来。”
紫檀黑漆桌案旁,一身黑色长衫的柳德手执青花缠枝耳壶,馥安茗茶的香气氤氲而出。
“劳尚书大人亲为,实在折煞小女子了!”任知宜躬身,双手接过白玉茶盏。
轻啜一口,“好香!不愧是天下第一名茶。”
“姑娘若喜欢,老夫差人给姑娘送几份。”柳德不以为意道。
听他不作官称,任知宜素手微顿,笑意不减,“柳尚书,无功不受禄!”
白玉茶盏中的热气升腾,拂于面前,袅袅如烟。
“也算不得无功。”
柳德脸长额尖,眉骨偏高,不笑时面带肃厉,笑时又透着几分奸滑。
“听闻姑娘颇有经商的才干,应国将有一批香料运来大胤,老夫想接这笔生意,与姑娘合作。”
这生意一本万利,凭柳德的身份,与谁合作不行,偏要与她?
任知宜浅笑不语。
柳德翻了下眼皮,“说实话!老夫原本是瞧不上姑娘的,不过没想到,连明泽也折在姑娘手中。”
明泽,是程可靖的表字。
任知宜觉得好笑,“所以,柳尚书开始觉得,我这个东宫幕僚还有些价值。
“呵……东宫幕僚!”
柳德眼睑微挑,唇角凝出一个嘲笑的弧度,“姑娘真得以为自己深得太子的信任?若真如此,太子又怎会不告诉姑娘,他与安州王结盟一事!”
他满意地看到一抹异色在任知宜的眸中闪过。
“明泽曾托我去杀那个致仕的礼部官员,那人却被安州王的人救走,送到太子手中。姑娘可明白老夫的意思?”
任知宜突然记起,在长公主府曾遇到一个头戴斗笠,昂首踏步的男子,虽看不见那人容貌,观其身形、气质,与安州王极为相似。
那一夜被困暴雨中,景随的话中亦是透露出此意。
柳德觑着她的神色,缓缓道:“既然得不到信任,姑娘这个东宫幕僚还有继续做下去的必要吗?”
茶盏捏在细白的指尖里,白瓷莹润,与其相得益彰。
任知宜静然不语,唇角噙出一抹淡淡的笑,“殿下做事自有原由,我只须做好分内之事。”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东宫幕僚!”柳德大笑道:“你入京行贿是为了救父,太子答应为你父翻案,却迟迟不践行诺言,你可曾想过原由?”
任知宜的笑意淡了几分。
“其实……”,柳德悠悠道:“那份户部的公文,一直都在太子手中。”
任知宜手上的动作一顿,一双明眸黑得发亮。
“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是我从中作梗?”柳德嗤笑,“你别忘了!苏叶是户部侍郎。”
任知宜心头重颤了一下,喉头发紧。
门开,柳府的仆从跪着进来,将茶煎换了新,动作干净利落,浸茶的时辰拿捏得刚刚好。
暮色渐深,夜雾罩着禹山,辨不清真景。
柳德凭窗远望,感慨道:“自古谋夺大业者,皆心思难测,绝非良人。”
任知宜心跳猛地一促,呼吸乱了几瞬。
对方的眼神似笑非笑,好似是看透了她心底的隐秘。
柳德缓缓道:“姑娘可能不知,在姑娘回灵州九死一生之时,太子殿下亲自到安州接懿靖郡主进京。此事已传遍朝堂内外,陛下与皇后亦甚是欣慰,只待定下太子妃人选。”
他觑了一眼她的神情,“姑娘是个聪明人,何必在一条错路上走到黑呢?”
星子点点,桥影如月。
昨夜银花散落、长街偶遇之景在她脑海中一一闪现。
任知宜咬着下唇,脸色由青转白,弯曲的指节攥在一起,被掐到泛白。
柳德的声音带着几分嘲意,“以姑娘的容貌性情,想来太子还是会为姑娘留个侧妃之位的。”
若论杀人诛心,没有比这句话来得更恰如其分。
任知宜瞳眸黑如漆墨,声音冷过数九寒天,“柳尚书多虑了!知宜从未生过此等妄念!”
执盏的手轻颤,手背被滚烫的茶水燎了一下,落下一片潮红。
任知宜袖中攥拳,深深地呼了口气,“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背叛太子?”
“哈哈哈……”,柳德笑得放肆,“姑娘说笑了!只是想请姑娘帮一个忙。”
“何事?”
“韩家所托之事,请姑娘劝太子不要参与其中。”
任知宜微微一怔。
原来,韩家欲争盐业经营之事,郑家早已知晓。
柳德捋着短须,笑道:“若姑娘答应,日后便是这凌云楼的东家。钱财傍身,远胜过海誓山盟。姑娘这么聪明,这个道理不会不懂。”
任知宜眸色几经变换,冷然离开。
——
人走后,一直守在屋外的凌云楼掌柜进来,神情有几分黯然。
柳德笑道:“舍不得这凌云楼?”
掌柜慌忙跪下:“小的不敢,只是这凌云楼经营多年,利润颇丰,心里有些惋惜。”
“放心吧!”柳德笑道:“这凌云楼迟早还是会回到老夫手中。”
“可是,大人不是已经让郑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为何还要如此?”
“今日我与她相见之事会一字不露地传到太子耳中。就算她是真心规劝,太子却只会疑心于她。再加上一个懿靖郡主,任知宜势必心灰意冷。”
“小的愚钝,一个小女子,哪值得大人花这等心思布局?”
几盘小菜端上。
“这是今早刚摘的笋,用鱼汤煨了半日,您先尝尝鲜。”
柳德缓缓夹了一根,笋尖嫩净,鲜脆可口。
“不要轻视此女,她聪敏善谋,本是一大劲敌。”柳德顿了一下,笑道:“可惜啊……她不该动情。”
掌柜恍然,“此女为人市侩凉薄,却数次不惜性命襄助太子,正是出于此情。”
“呵……你见过哪个幕僚敢当面忤逆主公?越是炽烈的感情越容不得瑕疵,女子一旦受了情伤,绝情起来,会比我们想象得还要可怕。”
掌柜略犹疑,“若是太子自己也不愿趟这个浑水……”
柳德放下竹筷,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太子会愿意的。”
————
翌日,任知宜守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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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的公廨门前。
一左一右,蹲坐的石狮子张着大口,威严赫赫。
苏叶走出来时,身旁跟着一道红影,步履从容,身姿矫健。
唐橘?
任知宜一怔,顾不得问唐橘为何会和苏叶在一起,径直问道:“太子是不是曾让你从户部拿过一份公文?”
苏叶神色一变,“你听谁说的?”
此话犹如一盆冰水兜头而下,让人心凉。
“太子何时拿到的?”任知宜语气生冷,“两个月之前?”
苏叶面色一沉,高声喝道:“放肆!任知宜!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她于东宫质问太子的传言早已传遍后宫,苏叶本就对她颇有微词,听说此事后,更是不满。
任知宜怒极反笑,“得蒙太子知遇,我非得含笑引颈受戮,方能彰显忠心?”
公廨门前,人来人往。
她高声以对,不遮不掩,引得旁人惊讶侧目。
苏叶紧了紧眉心,放平语气道,“光靠那份公文,并不能证明你爹无罪,殿下也是担心打草惊蛇。”
任知宜静立原地,一言不发。
苏叶以为她听进去了他的话,继续道:“你是殿下最信重之人。你数次忤逆殿下,殿下也并未追究。”
信重?
天光烈烈,照在双眸间,刺得她睁不开眼睛。
她平稳了一下心绪,缓缓问道:“那日长公主府的竹林外,我遇见的人是不是安州王何卢?”
苏叶敛眸默然。
任知宜明白过来,轻笑一声。
接着,道了声“多谢”,转身即走。
身后传来苏叶的声音,“殿下为了你父亲的案子,特意去求了陛下的旨意,你千万不要做出令殿下失望之事。”
她身子顿了一下,脚步未停。
苏叶轻哼,重重地一甩袖,欲转身回去。
冷不防脚下一趔趄,整个人摔扑了出去,撞在石阶上。
“哎呀!”唐橘惊道:“苏侍郎,您没事儿吧?”
苏叶怔在原地,一双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唐橘。
这一跌,来得猝不及防。
苏叶清楚地看到唐橘故意伸脚,但是他不懂为什么。
“我的天!”唐橘掩着口,故作惊吓地高喊道:“苏侍郎,您流血了!”
无数人闻声望过来。
一张俊脸摔得肿胀难堪,鼻下鲜血直流,好不狼狈。
哪里还有半分苏家公子的风华之貌!
苏叶挥开她要扶他的手,双眸喷火,“唐橘,你是不是疯了?”
唐橘闲闲地背着手。
不扶,更好!
苏叶满眼厉色,“你是在替任知宜出气?”
唐橘充耳不闻。
苏叶几乎气疯,但是公廨门前,又不好发作。
他低吼道:“让你们林大人亲自来取那份户籍,我倒要问问,大理寺的人究竟是捕快还是土匪?”
“呵……”,唐橘晶亮的眸子闪了闪,满不在乎道:“调取户籍,区区小事,苏侍郎数日不能办成。我昨日心急如焚,便找了钱侍郎,不到一个时辰便已拿到。
今日,只是特意来告知苏侍郎一声。大理寺还有公务,先行告退。”
“你……”,苏叶气到说不出话来。
唐橘摆了摆手,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