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林宴上,君臣同欢。
酒酣之际,银釭烛影之下,皇帝见一众进士少年意气,风华正茂,一时喜上眉梢。
继而举杯醉言道:“朕观今科一甲高才俊彦,可直入翰林,众卿以为呢?”
大胤进士者,还未有过直入翰林之先例。
此言一出,众臣皆怔。
有人率先反应过来:“陛下金口玉言,圣明之至。”
接着,众臣纷纷附和。
御旨随之而下,封景随为翰林院供奉,从六品;封刘泰和霍思修为翰林院待诏,正七品。
其余进士,经吏部考核后,委任道府州县之职。
一时之间,民间引为美谈。
三人府邸门前,宾客络绎不绝。
——
朝阳初绽,伴着霞光缓缓升起。
透过坤荣殿的宫檐一角,可见片缕浮云飘荡。
云雀挂枝低鸣,不敢惊声;不似灵州的雀鸟,可于山林间肆意歌吟。
宫人引路,任知宜跨入坤荣殿内。
殿深廊长,宫人跪于两侧,手捧白盂,内置冰水,
沿廊而过,凉意拂身。
任知宜正襟缓步,目不斜视,迈入殿内。
宫室内,出来迎她的是之前见过的李嬷嬷。
李嬷嬷神色复杂地瞥了她一眼,肃声道:“皇后娘娘在等女史。”
正堂内,紫金香炉香气袅袅,团团曦光自窗棂曳地而泻,透过飘逸轻透的纱帷,隐隐可见内里雕梁画栋,金碧荧煌。
与东宫的简约截然不同,坤荣宫的富丽堂皇让任知宜微微失神。
几步近前,任知宜深拜于地,“东宫女史任知宜拜见皇后娘娘,愿娘娘千秋鼎盛,福寿绵长。”
“抬起头来!”
任知宜依言抬头,唯眼神微微下垂,保持着恭谨的姿态。
郑皇后细细端详着。
一张巴掌大的杏脸,眉目清润,琼鼻秀挺,容色可以称得上是极美。
除了郑皇后,另有一道视线落在任知宜身上。
懿靖郡主也在上下打量着她。
绛红色的窄袖官服极其贴合,衬得任知宜细腰不盈一握,体态纤纤,婉约柔静。
郑皇后缓缓道:“你入宫的日子不算短,今日却是本宫第一次见你。”
任知宜额头触地,“娘娘统领六宫,日理万机,今日得见凤颜,是知宜的荣幸。”
“人长得不错……”,郑皇后的声音淡淡的,“也还算是会说话!”
懿靖郡主笑得明艳大方,“听闻女史以一人之力,与整个贡士院对峙,若非巧言善辩之人,焉能当此大任!”
闻言,郑皇后的眸色又淡了几分。
郑皇后年轻时,在京城贵女之中是出了名的端庄知礼,德言容功兼备;十几年的正宫之位,更是将她的性子磨得愈加沉肃。
她不喜欢任知宜。
此女过于锋芒毕露,虽为太子办成一些事,但是树敌过多。
之前,她让李嬷嬷对此女告诫一番,她却阳奉阴违,明里答应得好听,暗地里在应国使臣的宫宴上设局陷害严风,差点陷太子于危局。
懿靖郡主笑道:“任女史接连扳倒两位重臣,心机也不是一般人可比拟的。我初到京城便听说,如今大胤朝臣听到任女史的名字,无不胆战心惊。”
任知宜垂着脸,眼睫一抖,“郡主,皆是传言,不可尽信。”
昨夜接谕旨之时,她已知今日不好应对,却没料到还有个懿靖郡主在旁煽风点火。
郑皇后淡淡道:“本宫问你,你因何忤逆太子?”
任知宜心头一颤,“是因为……一些政事上的分歧。”
“好大的胆子!”
这话说得四平八稳,不疾不徐,听不出郑皇后究竟是何意。
懿靖郡主眉心轻动。
“身为东宫女史,忤逆太子,本宫原想重罚……”
话未说完,郑皇后顿了一下,招呼懿靖坐到她身边,抚着她的纤纤玉手,柔声道:“做正宫要有容人的雅量,东宫也不可能只有太子妃一人。”
话中有话。
懿靖郡主亦不是傻人,仅是闪了一下双眸,依旧笑得明艳大方,“懿靖明白。”
郑皇后凝视着任知宜,淡淡道:“之前种种,便算了。日后安安稳稳地留在东宫,不要再参与朝堂政事。”
任知宜猛地抬头,眸色深黑,“敢问娘娘,这是太子的意思,还是娘娘的意思?”
郑皇后一怔,旋即大怒。
“本宫还做不得你的主?”
“臣不敢!”任知宜垂眸:“只是太子与臣有言在先……”
“这是太子的意思!”
冰冷的声音直穿入耳,引得耳膜嗡嗡空响。
郑皇后又重复了一遍。
任知宜袖手紧握,默然垂首。
“太子对你还是信重的。只不过,女子终归要嫁人。留在东宫做个侧妃,伺候太子,便是你最好的归宿。”
任知宜双眸震动,“这也是太子之言?”
郑皇后厉声喝道:太子让你静待东宫,正是此意。”
“娘娘!”懿靖轻声笑道:“任姑娘心里必然也是欢喜的,只是一时有些惊讶罢了。”
郑皇后闻言,面色稍缓。
对于懿靖,她虽然说不上很中意,但是懿靖的身份、容貌摆在这里,再加上几分太子妃该有的顾全大局,这些已足以令她满意。
“未来你二人共同辅佐太子,打理东宫,切记万事要以太子为先。”
“臣女不愿做太子侧妃!”
此言一出,坤荣殿鸦雀无声。
随侍在旁的宫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是绷紧唇齿,噤若寒蝉。
“你说什么?”郑皇后似是怒到极点,一掌拍在榻几上,震得杯盏咣咣作响。
“臣女蒲柳之姿,配不上殿下,求娘娘让臣女离宫返乡。”
话虽说得谦卑,却是全然的推搪之辞。
懿靖郡主面露惊讶,“东宫上下皆说任姑娘对太子情深义重,为何不愿?”
任知宜沉然不语。
接着,懿靖郡主咯咯地笑了两声。
“莫不是任姑娘看不上侧妃之位,想要做……太子妃?”
郑皇后冷笑一声。
区区五品边官之女,留个侧妃之位,已是仁至义尽,她竟然还敢贪得无厌。
任知宜跪地伏拜,声音不卑不亢,“臣女别无他想,请娘娘成全。”
“放,肆!”
一道凉冰碎玉之声从身后传来。
卫枢踏步而来,白衣款款,衣袂飘风。
“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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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给母后请安!”
郑皇后怒意不减,“你的人胆子可真不小!不只忤逆储君,如今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了。”
“母后息怒!”卫枢转身望着任知宜,冷冷道:“入宫这么些时日,连点宫中规矩都学不会吗?”
懿靖郡主笑得明丽,“归根结底,还是殿下对任姑娘过于纵容了。”
卫枢思忖片刻,声音清越柔和,“懿靖说得是,是孤思虑不周。”
他转过身来,明眸若深潭幽冷。
片语不言,只是淡淡地扫了任知宜一眼,眼神中略带不耐。
“群狼环饲,你还要任性到几时?”
任知宜狠咬下唇,秋水潺湲般的明眸一眨不眨地凝望着卫枢,直到泪水一滴一滴地滚落下来。
卫枢神情微怔,望着她的瞳眸幽黑如渊。
宫人们眼观鼻,鼻观心,唯以眼底余光扫过那道摇摇欲坠的身影,纤薄的肩头似在微微颤动。
美人垂泪,心碎神伤。
果然,情之一字,难以言说。
郑皇后眉心紧蹙,挥了挥手,“太子!带她回去,好好地学学规矩。”
“谨遵母后教诲!”
“还有……”,郑皇后的眼神似是在提醒卫枢,“太子妃的人选,陛下与本宫已有定论。”
“儿臣明白。”
————
任知宜从宫中回来。
宝珠告诉她,之前托陆三爷打探的消息有了眉目。
“四家香铺,皆以十分之一的价钱打压,所以咱们的铺子才会经营惨淡。”
宝珠说完,突然发现任知宜眼尾泛红,怔了一下,“小姐,你刚才哭过?”
“无事!”任知宜淡淡道,“你继续说!”
宝珠不疑有他,“陆三爷打听了,说是有人高价买了这几家铺子,可能是针对咱们。”
任知宜蹙眉,“哪里来的人?”
“陆三爷说,听那管事的口音像是来自江南。”
江南的富商,与她有仇的,不是宫家,便是郑家。
柳德恐怕早已知晓,才会以钱财相诱。
“去给陆三爷备份礼,谢谢三爷送这消息过来。”
宝珠应下。
任知宜问出四家香铺的位置,欲上门一探。
沿街缓行,不知不觉走到一家面摊前。
白衫竹纹,青襟玉带。
摊位上坐着的白衣公子,不是景随,又是何人?
“景公子,好巧!”
景随笑如清风,“之前听你夸赞这里的面,我还以为姑娘会常来,没想到足足吃了二十八碗面,这才遇到姑娘。”
任知宜微讶,后知后觉地发现,这里是上次她与景随吃面的那家面摊。
“景公子找我有事?”
景随不在意道:“想找姑娘随意聊聊。”
“呵!”任知宜随意坐下,笑叹道:“今科状元,宰辅之子,还会缺聊天的朋友?”
“可是有些话,我只想与任姑娘你一个人说。”
这话脱口而出,却说得温柔缱绻,情意绵绵。
手中的茶盏停在半空,任知宜樱唇微张,神情愕然。
对方的眼神里好似只有她一人,流光烨烨,灼灼其华。
任知宜缓缓地搁下茶盏,面上露出几分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