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念慈伸手接过檀木珠,打量一圈后,放在鼻尖轻嗅。
“这就是一枚普通的黑檀木……不过,倒是染上一丝别的香料味道,像是和别的什么东西放一起的时间久了。”
李意清立刻追问道:“先生能闻出是什么香料吗?”
邱念慈一时也说不上来。
这香味的怪得很,若有似无,他隐约能闻出两种,却不能确定。
李意清微微有些遗憾。
徐钱礼为这么大的周章,怎么会随意给出一个一枚普通的黑檀木珠。
邱念慈将珠子拿远了一些,细细端详。
这一看,还真让他看出一丝不对劲来。
按理说这般深沉的色泽,应该是那些上好的老檀木才是,其分量,香韵都不应该这幅表现。
他试探性地用指尖蹭了蹭檀木的表面,指甲盖上蹭下来一小块黑色的涂料。
邱念慈如同发现了新大陆,用指尖继续剐蹭,露出黑色涂料下颜色浅淡的黑檀。
“殿下,你看!”他惊呼道。
李意清探头望去,黑色的涂料剐蹭掉以后,能看清下面的淡色檀木。
和邱念慈的惊讶一样,她也不禁眯了眯眼睛。
檀木这东西,年份越久,其质地越紧密,颜色越暗沉,色泽越莹润,香韵越醇厚。
怪不得,怪不得。
邱念慈心中豁然开朗,他闻其味,掂其质,怎么看,也不像是一颗品质绝佳的老料檀木的水准。
原来这是一颗人为制造、以次充好的新料檀木。
把表层的黑色涂料刮去后,露出一条打磨平整的细缝。
“如果猜的不错,这枚檀木曾经被人锯开,装入东西后,又用鱼胶粘合,刷上涂料。”
邱念慈还原了经过。
看来徐钱礼真正想传递的消息,正是藏在檀木里面的东西。
李意清心脏怦怦直跳,她有预感,如果能弄明白里面装的是什么,那么她的大部分疑问都能被解答。
邱念慈并没有直接草莽地伸手去抠开那道细缝,而后小心翼翼放平后,伸手在自己的药箱中一通翻找。
他手中捏着银质的薄片,上宽下窄,薄厚均匀,像一片细长的竹叶。拿出后,他仔细观察细缝的走向,而后对李意清道:“殿下,屋中可有针脚细密的布片,越细密越好。”
李意清抬眸看向毓心。
毓心想了想,“前两日送来的一批绢絮刺绣,料子紧实,号称可淋雨不湿,这样可以吗?”
邱念慈连连点头:“自然可以,自然可以。”
毓心得命,立刻出去取布了。
等待的期间,邱念慈道:“殿下不说,我也晓得此物珍贵,我弄一些回去研究,留下一部分,若是出了岔子,总不至于两手空空。”
说白了,就是做两手准备。
李意清稍加一想,就明白了邱念慈的担忧。
邱念慈并不住在公主府上,家中不似公主府这般守卫森严,这些日子邱念慈频繁出入公主府,李意清如果贸然下令派人驻守,太过扎眼。
倒不如装成寻常问诊模样,免得惹人注目。
李意清道:“邱先生思虑周全。”
邱念慈摆了摆手,“不过是比你多吃了这许多年饭罢了。殿下聪慧,处事周全,以后必然比我更细致。”
毓心拿来布料,叩门询问后进屋。
她将手中布料放在桌面上,气喘吁吁问道:“这么大可够用了?”
桌上的绢絮刺绣布料方方正正,长一尺,正适合做手绢。
邱念慈拿起布料对着光底下,只能隐隐约约感受到光的轮廓。
针脚细密,密不见光。
邱念慈朝毓心颔首:“够用够用,辛苦毓心姑娘了。”
他说完,将绢絮刺绣垫在下面,用银片戳进檀木珠的细缝,微微使劲,一点点将鱼胶分开。
这一步骤急不得,李意清和毓心都耐心地没出声。
滴水成冰的时节,只过半炷香时间,邱念慈已然满头大汗。
他眼睛越发不好,好几次银片都堪堪擦着他的指甲划过。
一圈撬完,只需要用力掰开即可。
邱念慈拿帕子擦干自己脑门上的汗水,生怕自己的汗水染到里面的东西。
掰开后,里面是小小的一团香灰。
毓心凑近看了看,“殿下,邱先生,这是已经燃烧过的香灰吧?”
邱念慈道:“正是。殿下,你可知道这香是什么来头?”
李意清凑近闻了闻,仔细辨别一番,默了默,还是决定对邱念慈如实相告。
“这是父皇在太和殿中的熏香。”
“父皇?陛下?!”
邱念慈的紧张程度显而易见提高了一个档次。
“邱先生,你小声些!”毓心连忙道,顿了顿,她有些不安地看向李意清,“殿下,那人将这东西运出来,是不是说明有人要害陛下?”
越说到后面,毓心的声音越小。
那可是皇帝啊,哪个不要命的敢对他出手。
真不怕自己九族脑袋落地吗?
邱念慈年轻的时候就认识陛下和皇后,当年他饥寒交迫之际,多亏了皇后好心施粥之恩才有了今日。
若是一直有人对顺成帝下药,那会不会和皇后的死……
他沉了沉神色,拱手对李意清道:“殿下放心,我必然竭尽全力,查出里面是什么!”
李意清松了一口气,幸好邱念慈并非听到此事牵扯甚大,就畏缩不前。
曾被父皇和母后暗中委托的人,果然不是胆小怯懦之辈。
但是为了避免毓心和邱念慈恐慌,李意清没有指出她曾在淑贵妃的身上闻到相同的味道。
淑贵妃是宫中的老人了,当年依附在皇后的身边,和贤贵妃向来不对付。
现在太子地位受损,五皇子凭借外戚势力欲发不容小觑,淑贵妃选择这个时候对太和殿动手脚,是要向贤贵妃投诚,还是另有打算。
她不在京城的这段时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意清眸色深深。
邱念慈用银片将香灰一分为二,一份包裹在绢絮刺绣布料中,另一份他放在小瓷瓶中。
“殿下请好生将这份收好。”邱念慈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小瓷瓶朝李意清伸手推来。
李意清有些意外,她本以为布料中的那一份才是她需要保管的。
邱念慈笑了笑,没有解释。
瓷瓶显眼,若是来回磕碰易碎不说,若是被人挡住了去路,被人夺走可真一点法子都没了。
布料细腻,沾染了粉末后若不清洗,就会长久保存。
窗外,渐渐染上一抹浓稠的夜色。
邱念慈起身向李意清告辞,“殿下这段时日忧心过重,当好生调养才是,过段时日我再来请脉。”
“多谢邱先生。先生请这边走。”毓心引着他出去。
两人走到公主府门口,邱念慈朝毓心拱手道:“外头天冷,毓心姑娘留步,老朽自行走回去就是。对了,还要请姑娘敦促殿下服药,毕竟良药苦口。”
毓心一一应下。
邱念慈背着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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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不紧不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公主府的地段好,朱雀大街,人烟不断。
在京城中,他也算个名气不大不小的郎中,有熟人见到他,扬声打招呼道:“邱郎中,出诊去了?”
邱念慈神色如常,平静笑回:“公主这几日受了风寒,她信得过我,请我上府医治。”
那人道了声:“了不得!”
邱念慈笑笑不语,朱雀大街的尽头往巷子中一钻,第三户就是他家了。
这巷子比起朱雀大街沿街两岸的高门府邸自然算不上值钱,但毕竟是京城的地界,也不会显得荒凉。
往日,这一段路上还能瞧见摆摊的、卖腌菜的,今日却空落落的。
邱念慈心道:来了。
他今日在公主府的时间逗留过长,果然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黑夜中,两道身影勾肩搭背,酒味熏天,
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酒坛子翻了。
两个醉鬼走到邱念慈的面前,上下打量一圈他,左边那人眼睛发光道:“大哥,是个郎中!”
被称为大哥的醉鬼脸上一道疤,从右眉眉骨一直到左脸正中间,看着骇人得很。
他怒目一瞪,眼如铜铃:“喂!老匹夫,快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通通交出来!”
邱念慈袖中底下的手不着痕迹地摸了摸他别在袖子上的银针,佯装惊慌地后退两步,“两位大爷行行好,老朽身上真没几个钱。”
他这话说的不假,在京中他多为付不起诊金的穷人治病,确实挣不到几个钱。
大哥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凶神恶煞道:“有没有钱,等我俩兄弟搜过自然晓得,二狗,扣住他!”
左边瘦高一些的二狗二话不说,立刻上手。
他力气很大,出手也像是学过功夫的练家子,手一抬一收,就牢牢将邱念慈的双手扣住。
果然是预备而来。
邱念慈眸色沉沉,但是面上,他只装做遇到了匪徒的寻常大爷,大声哀嚎。
二狗一把捂住邱念慈的嘴,威胁道:“老实点!”
邱念慈呜呜了几声,眼睁睁看着醉鬼大哥抢了他的药箱,在里面一阵翻找,呸了一声。
“还真是个穷鬼,里面就一根笔和一沓纸,”醉鬼大哥骂骂咧咧地翻找,几张为人请诊垫手的布被他直接忽略了过去,他手掌很大,一巴掌将他药箱中的小瓷瓶全都收走,“这东西穷人也用不起,说不定是给达官贵人准备的,兴许能值几个钱。”
说完,他随手将药箱往地上一丢。
药箱是木制的,丢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
再无瓷器破碎的声音。
醉鬼大哥似乎还不解气,用力一脚踢在药箱上,药箱飞出去好几尺远。
他啐了一口:“穷鬼郎中给穷鬼看病,穷到家了,白白浪费大爷时间!二狗,走了!”
二狗应了一声,松开邱念慈的手腕。
短短一会儿功夫,他的手腕已经出现一道明显的红痕,可见抓他之人用力之大。
不过好在……邱念慈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今夜夜色昏沉,他们只当那布料是市面上不值钱的散布,没有一一细看。
醉鬼兄弟将从他身上抢来的瓷瓶收好后,勾肩搭背准备离开。
邱念慈揉了揉酸痛的手腕,蹑手蹑脚地准备去把药箱捡起来。
就在手快够到药箱的时候,背后却忽然传来一声冷冷的嗓音。
“等等!”
邱念慈呼吸猛然急促起来。
那对醉鬼兄弟去而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