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劫?!”少七整只脑袋都在嗡嗡嗡直响,唯有“情劫”二字能清晰地贯穿他的耳道,捆绑在他的意识之上,不断重复。
“此情是与谁的……情爱?”他脸色不太好,应该是长时间过度刺激后留下的后遗症。
“萧喜。”伯乐毫不避讳地说道。
“殿下……不,朗月怎么可能是耽于情爱之人?更何况是在如此紧迫的时局下?真君你是不是搞错了?”少七嘴唇皮子都开裂了,随着他说话的幅度而不断抖动着。
“要知道有句话叫做,患难见真情。我也不可能搞错,我耗费了两百多年去琢磨情劫的发展走向,更是不辞辛苦,在凡界万千生灵中一个一个去找合适的人选,所以萧喜是我一早就择好的最佳人选,她的命数走向与朗月出奇得一致,此乃天降之缘也,看来这浩然天道也不愿眼睁睁看着昭玉这般的天纵奇才自此陨落。”
“当然,为了保证走向的稳定,我也费尽心思与萧喜接近,并提早为其做好了解决后面多余麻烦的措施。”伯乐认真说道。
“等等……什么叫,费劲心思与之接近?!还有什么叫,后面多余的麻烦?”
少七不敢置信地盯着伯乐,其实他心里对于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有了些底,但没有得到确切回应的他,却迟迟不愿让自己相信预判,因为这个答案太过出乎意料,还带着说不清理还乱的宿命感在其中,让他不禁产生一种恍如隔世般的奇妙之感。
伯乐会心一笑,看似不经意,却暗暗透露着沉淀已久的处心积虑,他如今所作的一切计策也是这样的风格。
“我就是那个萧喜口中经常提及的糟胡子老翁,是他的师父。六年前的我苦苦寻觅着能与朗月相配的对象,却没想到碰上了那场让我大为震撼的血蠕之灾,刚巧不巧,朗月也在那处名叫庆阳镇的灾难之地。又刚巧不巧,朗月从血蠕口下救下的那个可怜姑娘就是萧喜,更巧的不得了的是,朗月亲手救下的姑娘就是与他这一世命数走向很像的存在。
我抱着好奇的心态在暗中窥探着萧喜,我用法术观测她的过去时,神奇地发现,她居然也有与刹摩打过交道的痕迹,我很快看破了藏在表面下的真相——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个才十来岁的小姑娘竟然变成了刹摩的目标,还是刹摩不惜费劲心思,也要放长线钓大鱼来针对的目标。
我转念改变了想法,不再执于寻着命数稳定的对象,而是一心扑到了萧喜身上。
我不忍看她继续被刹摩用仇恨蒙蔽双眼,更不愿看到未来的她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介入了她的命数,我担心当时还是仙机门弟子的朗月,会向他的门主暴露她的行踪,所以在朗月刚要对下消忆咒的时候,我动了些小动作,为她拦下了咒术,让她的记忆不被人抹去,并且在朗月攻击其他血蠕时,乘乱带走了她。
我安置好了萧喜,让自己成为她的师父,冒着被天界发现私自下凡的风险,陪了她数年。
我教会她识字看世界,慢慢改变了她对往事的看法,让她不再会被仇恨蒙蔽双眼,让她不再会被刹摩利用。我教会她在未来面临命数里的困境时该如何解决,包括了各种不用灵根出力就能使用的术法,也包括了应对不同封印时的各种旁偏但效力十足的破解之法……
更是提前让她看清仙机门的真面目,防止凡界在刹摩介入后愈演愈烈的人妖纷争会在未来不受控制,影响她的判断。
我让她代替我的存在,在朗月成长的道路上作为指路明灯,让他既能尽快脱离仙机门思想的掌控,也能依仗仙机门得到与刹摩接触的渠道。
我借此拉近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情劫自然而然会被朗月本命中的劫数牵动而起。”
少七听到这里,已经快要耗费掉自己所有的情绪,他白着脸,颤颤巍巍地开口:“原来,萧喜之所以还能保住庆阳镇的记忆,根本不是因为朗月年幼时的学艺不精……”
少七的表现虽然有精神萎靡的前兆,但他看向伯乐的目光还是湿漉而有神的,他紧接着上一句话问道:“可是,情劫了却之后呢……”
伯乐面不改色地说道:“不用担心,昭玉不会是那种沉迷于情爱的仙人,他的原身可是心比谁都硬的玉石头,是很特殊的存在。昭玉回到天界后,他也能很快回到他原本的状态。
我已经看准了点子,往世镜消除昭玉存在的气息后,刹摩就暂时不会找到他的存在,也肯定不会想到他会在凡间,这样就能拖下很长的时间,不但能让情劫顺利了却,还能留足时间让昭玉缓冲劫难。
我在凡界注意过萧喜和朗月的命数走向,都是与刹摩相关的,在我和仙机门的推动下,他们都会对刹摩的计划做出一定破坏,从而缓解刹摩用血蠕伤害凡界后,借此给天界施压的事态。
于是等一切结束后,雷劫就再也不会伤害得了昭玉,争对状态下滑的刹摩时,也会更有把握杀敌,天界和他都不会……”
看着伯乐说得滔滔不绝的模样,少七还是没忍住打断了他。
“我不是在问殿下,我是在问萧喜……我在问,情劫了却后,萧喜该怎么办?”
“她只是个普通的凡人……”
伯乐的神色终于展露出一丝意料之外的慌乱,他避开少七直视他的眼神,垂下声色黯然道:“她的人生可以被改变,但是她的命数太过倔强,就算我再怎么努力,她的结局终究不会有变化。
她身为一介凡人却要面对刹摩的虎视眈眈,她不会得救的。我能做的不过是延缓了她堕入黑暗的时间,但并不会叫停她终有一日步入黑暗的脚步。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我也只能残忍地告诉你,她的悲剧从不是我致使的,相反,是我的出现,才让她完好地活到了现在,让她提早认清未来要面对的危险。我这么做,已是仁至义尽。而作为回报,她替我帮昭玉躲避劫难,是理所应当的。”
最后一段话,伯乐全程都是垂着头说完了。
他头上散漫的头发遮住了他的面目,少七不知道他说出这些话时,是如何扭曲面容的,又如何咬紧后槽牙的,他是逼着自己用这样无情的语气将这些话说出来的。
他心里明明也有愧意,却不想被人知晓。
“但你也的确让萧喜躲过了六年前的消忆咒,她的痛苦因你而加重延续,她却一直把你当作如同救世主般的神明,是拯救过她,并拓宽和教会她很多曾经从不敢妄想的眼界和法术的师父。你怎能如此待她?”
“这不公平,真君。”
少七的心恨不得扭成一团,揪得他浑身酸劲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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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喜要为所有人着想,可谁来为她着想?
多么讽刺,刚刚也说出类似此话的伯乐,却同样做着那些旁观者的事情。因为立场的不同,他就以为自己会和别人不同,但殊不知,他就这样在无意中成为了自己讨厌的人。
但,少七转念一想,伯乐这样机关算尽之人,真的会做出这般让自己立场混淆的事情么?
他想……
未必……
少七深呼吸下来,想让自己在谈话尾声尽量维持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他说道:“我已经知道真君的用意了。其实你今日叫我来见你,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吧?
我在凡间与身为朗月的殿下纠葛甚多,一旦不留心,就极其容易暴露殿下的事情,不仅如此,还会牵扯出目前还隐晦存在着的刹摩之灾的问题。
所以,比起让还不知情的我在外面自乱阵脚,还不如让我主动接受一切事实,并且让我不得不站进真君你的立场之中。
你手里确实还有我的一个把柄,那就是我的确承了你的恩情,脱鬼胎换仙骨,而你也了解我绝不会是知恩不图报的人。”
伯乐静了半晌,才回道:“是。”
“真君这手牌打得当真不错,差点连我都被骗了。”
“什么?”伯乐被少七说得噎住。
“你根本没有完全信任我。刚刚那些其实都是我来试探你的话,而你回答时的犹豫也充分说明了这一点。真君,你不可能是一个让自己立场混淆的人物,所以怎么可能会放任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变成自己讨厌的模样?
你明明对萧喜有愧,但你没有办法去救她。你身为真君,本就无法在凡间停留许久,而且越往后,你的存在也会给局势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你还需要在天界暗自筹备控制全局的事宜,对于凡界的事情你也已经感到力不从心,你早就料到了这些,所以在几百年前就做好了想把我拉入你阵营的准备。我的存在,是你以备时局突变时留在凡界的后手。
你知道凡间的芍七处处针对萧喜,所以你也无法完全信任这样的人会在加入自己的阵营后,全心全意地去帮她。真君,你的顾忌太多,恰恰反应了你对萧喜的重视。但是你完全多虑了,芍七早就死去了,现在存在于这万里天宫、梅香无为境里人是少七。
你根本不需要用这种激将法,将我对你做法的怀疑,转变成激发我同情心和道德感的动力。你放心,无论是朗月,还是萧喜,我一定会想尽办法帮他们的。”
少七已经起身,他的眉眼在说出这些话时,竟变得越发成熟。他从容不迫地朝伯乐行礼:“另外,请真君一定要为我打好掩护,我将会在朗月和萧喜不久后的盛京之途中出现,从而力保他们一切顺遂。”
“一定。”
伯乐弯了弯眉眼,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面前坚毅的少年郎,心中和眼中都滚烫了起来,他不断在腹中喃喃自语,他果真没有看错人。
伯乐打了响指,一阵卷席着梅花香气的大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将无为境内所有的一切都吹成了碎叶乱花,从他和少七的身上、面容上轻轻拂过。
少七退出无为境后,将要出茶室时,刚好听到伯乐落在他身后的嘱咐:“大战迫在眉睫,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