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要求还真高。
温沅芷重新画作,这次,她做了细微的面部调整,眼角下拉,精致的眉眼略显忧郁,若不是供奉的画像需要正视前方,她会让上眼皮遮住大半眼部,在画像上呈现一个低调又清贵的太后。
李思却又觉得不对,“她只是不爱说话,精神却十足,说话十分有力,并非阴郁之人。”
温沅芷:“......”
温沅芷这次不急着画像,问他:“在君上眼里,太后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思稍作沉吟,道:“很厉害的人。”
这并不算什么特色,在年幼的孩童面前,父母,乃至身边长者,都觉得比自己厉害,毕竟孩童的问题在他们面前,都是轻而易举就能回答的。
李思却说起了一件事,“父亲给朕买了一个九连环,留朕和母亲在家练习。”
他小时候一直喊父亲,从未喊过父皇,在大臣面前会改口,在这里还是觉得喊“父亲”更为贴切。
“朕那时候小,连一环都不会拆,身边的教养嬷嬷也不会,是母亲一点一点引导我,拆了第一根,”说到这里,李思笑得很单纯,也很伤感,“后来母亲要送朕离开,将拆解的方法写成册子,放在朕的包袱里,在书院里,朕就是通过那本小册子来解得九连环。”
这真的是很聪明。
温沅芷很是惊讶。
九连环并非普通人可解,民间的弱质女流更加不会如此考验智商的玩意儿。
看来能被太子喜欢,的确是有几分过人之处。
温沅芷再次重画,这次他将整体面部做了调整,下巴微抬,眼神清亮带着几分睿智,成画时,卷轴上的女人聪慧又端庄。
画作完成在祭祀大典的前三日,李思忙完公务,前往华春宫,看到画像时,眼睛一时间无法挪开。
画像上的人,音容相貌与母亲几乎一模一样。
“多谢郡君,郡君需要什么赏赐?尽管说,朕一定办到。”李思感动道。
温沅芷略一思考,道:“开年之后,派微臣和江澧兰一起,去颍川走一趟,不知可行?”
李思笑容一顿。
朝云公主的事,江澧兰与他说过。
“真的与朝云公主有关?”
温沅芷抬头看着李思,这一眼,她没看明白李思心中的意思。
一直以来,李思都是个单纯的读书人,有什么事,脸上都写的清清楚楚,但今日,她竟然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为何会这么问?
像是不希望与朝云公主有关一样。
或者是因为,若是裕仁太子的死当真与旧朝有关,天下恐怕会出现动荡,作为一代帝王,不希望此事发生?
温沅芷没有继续想下去,而是反问道:“君上为何帮助江澧兰查太子旧案?”
李思亦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朝门口看了一眼尚泉,尚泉躬身行礼,走至十步开外。
李思负手踱步,说道:“大概是惺惺相惜吧。”
温沅芷挑眉。
李思笑了一声,道:“朕在书院读过许多书,里面有人整理出皇伯父的诗歌,你可知晓?”
温沅芷惊讶了,“是吗?太子作过诗?是谁放在书院的?”院中收纳诗集有严格标准,无礼不入,无信不入,无才者不入。
裕仁太子对朝野殚精竭虑,但诗歌?未听说过。
李思道:“是有一人整理出来的,著书的人未留下名字,只对诗歌留下注释。诗歌内容大气磅礴,朕读过之后,觉得身心愉悦,此后对皇伯父的生平事迹略微留意,这才发现皇伯父的才华与志向。”
他说道:“当初朕尚且不知自己的身份,只对皇伯父感到可惜,于是向太傅请教一些问题,太傅所知,俱是天下皆知的事,有些朕不能理解的问题,就连太傅也无法解释。”
“比如,兵临城下时,皇伯父调集兵马,保卫皇城百姓,如此可以解释的事,为何皇祖父不听?此事可以详查。雍国公与皇伯父兵戈相见,皇伯父当时难道没有一句解释?这不符合常理。”
温沅芷静默,这些不符合常理的背后,是对裕仁太子的信任。
李思首先相信,裕仁太子不会造反,才会觉得这些不符合常理。
若是跳出这份信任,就会觉得一切合情合理。
高祖正是对裕仁太子已经失去这份信任。
温沅芷问道:“是因为有疑惑,所以君上将江澧兰调回京都?”
李思颔首:“长乐姑母将九舞凤钗传回京都,更加加大了朕的猜测,再加上长乐姑母的确该回国了,朕需要一个人能将长乐姑母带回来,威慑乌孙国,征求过兄长的意思后,朕才命他前往凉州。”
“太傅告诉朕,若是想不明白,朕就找个人去查,恰在这时,朕发现了兄长的身份。”说到这里,李思眼里闪过露出狡黠之色,“兄长和皇婶长得太像了,朕在祭祀中一看到画像,就猜到了。”
温沅芷:“天下长得像的人,多得是。”
李思却很自豪道:“那大概是我和兄长血脉相连,有心灵感应吧。”
温沅芷:“......这么说,其他人不也会怀疑他的身份?”
李思像是看白痴一样回了一眼,“其他人即便是怀疑,见到朕与兄长如此亲近,也会打消疑虑。”
啊哦,这是把人心研究得透透的。
江澧兰的存在,说到底对李思的皇位威胁最大,对那些利欲熏心的人而言,江澧兰有温氏作保,与君上关系密切,不可能是遗失在外的皇长孙。
“微臣明白了。”温沅芷说道,“这颍川非去不可,可能与朝云公主有关,也可能无关,只有去看过才会知道。”
李思想了想,便答应了,然后问起年节之事,“你为了帮朕,都未回清阳,到时候来宫里参加宫宴。”
温沅芷:“当然,不过,子时之前,臣要出宫。”
李思笑:“行,知道了,到时候,朕将江澧兰留在宫中便是。”
温沅芷瞪着他。
李思大笑,问道:“你们准备何时成亲?”
温沅芷斜了一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期自然得听祖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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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李思哼声,“只怕先生也要听你的。”
温沅芷摊手,“微臣也不知道,恐怕得听江澧兰的。”
李思再次大笑。
-
是不是得听江澧兰的无人知晓,但去往颍川的引子,在元月上朝之初来了。
除夕之夜,祭祀大礼开始,懿德太后的画像暴露在阳光之下,几位朝臣脸色突变。
但为时已晚,总不能将祭祀大礼骤然喊停吧?就这样,几位重臣对视一眼,也只能心中叹息几声。
祭祀大礼顺利进行,直至完成。
年节期间,君臣难得放松,享受太平盛世的安宁。过完年节,便是还朝。
突如其来的消息,在朝堂炸开。
颍川郡的郡守被杀了。
事情发生在岁首,一场大火,将一个郡守的府邸,付之一炬。
消息传至朝堂,将新年的喜庆一扫而空,太极宫中连日阴云密布。
此事必须有人去查,但此事触了开年禁忌,无人敢上前领命,除了江澧兰。
李思看着平日口若悬河的文武大臣,目光冰寒,借此机会,升江澧兰为刑部左侍郎,前往颍川查案,并由清阳郡君随行,行监察御史之职。
元宵未至,万物复苏。
两辆马车从京都城门走出,左右并列数十护卫,马蹄声笃笃,队容整肃。
路途较远,马车里,温沅芷侧卧而眠,身上盖着薄绒褥子,身形随着马车行驶而晃动,没一会儿,褥子滑落在地。
碧玉碧霞在后面的马车,启明在外面赶车,这辆车里只有两人,江澧兰眼疾手快,目光从书上挪开之时,已经捞起褥子,防止掉在地上沾了细灰。
将褥子重新盖好,江澧兰又径自看手中书籍。
并非温沅芷离开京都后,便丢了贵主的身份,懒散行事,而是早先就下了命令,一路疾行,以最快的速度到达颍川。
车队一路走小道,若是深夜之后还能遇到歇息的客栈或是驿站,便停下修整半日,若是走了荒山野路,便在山野歇息,车队里装够了水和粮食,不怕饥渴。
车队疾行五日,到了豫州附近,天色近晚,不必再继续赶路,温沅芷吩咐在驿站中休息,派人去给豫州州牧报信。
原本准备下值回家的驿丞骤然见到有人留宿,心中不虞,面上扬着笑脸迎上去,尚未询问,见到众人着装,虽风尘仆仆,但身上的绫罗绸缎俱是上等面料。
心中一突,猜测这是因为颍川郡郡守的事,朝廷派人来了,立马恭敬起来。
问明身份之后,言道:“二位大人里面请。”
温沅芷正待进入,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二人回眸,只见朱逾白从远处阴绿的山林中疾驰而出,身后跟着南风以及另一名护卫。
温沅芷轻蹙眉头,“他来做什么?”
江澧兰亦不明所以。
说两句话的时间,朱逾白已经行至眼前,携带着马蹄下的灰尘,以及一身的馊臭味,扑面而至。
江澧兰以袖掩面,挡在温沅芷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