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那个可以当自己女儿的姑娘面前,裴公感到羞愧,但他也没有办法,末帝在位时,荒废朝政,寒了太多世家的心,大家都想保命,都想躲过那场浩劫之后再重振旗鼓。
他在朝中的父亲和叔伯都为末帝所杀,他已经到了中年,若是再不能为裴氏做点什么,裴氏就彻底落寞了。
然而,一念之差,让裴氏坠入了更幽暗的深渊。
想起那一夜,裴公双目微阖,漫天的杀戮在脑海中陪伴了他十多年,现在早已成为了习惯,只是每次想起,心口仍是万分悸恸。
将心头的不适压下去,裴公睁眼看着裴昭,眼底的惊涛骇浪都已平息,他问道:“你今后什么打算?”
裴昭说:“宏儿天资聪颖,五弟不善管教,我想将他过继过来,带在身边教养。”
裴公笑了,讥讽道:“你倒是将后路都安排好了。”
裴昭不说话。
裴公收了笑,轻舒一口气,道:“宏儿是个好孩子,过继过来是个不错的主意,你要是想尚公主,就将他留下来,继承裴氏家业。”
裴昭磕头:“谢裴公。”
裴公却道:“不必谢我,要谢,也当是我裴氏谢你。”
裴昭又不语。
三息过后,裴公终于说到正事,“先说说,昨夜你们都干了什么?”
裴昭将昨夜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只略去温沅芷等人的藏身住所不说,其他详尽描述。
裴公听后,问道:“你们有几成把握定窦清海的罪?”
裴昭:“五成。”
裴公又笑了:“是生是死,五五分成。”笑过之后,他说道:“我可以告诉你十七年前的事,不过,他再答应我一个要求。”
裴昭恭敬道:“您请说。”
裴公道:“不管朝中发生何事,你和公主,护住君上。”
裴昭疑惑:“裴公何意?”
“你先答应我。”
裴昭:“好,我答应。”
裴公看着他,眼里露出些许笑容,道:“既然你已经知道宝藏就藏在鸡鸣山中,那么这些我就不说了,说说宝藏是怎么没的吧。”
这些话已经埋藏在他心里许多年,第一次和人倾述,这种感觉,就像是呈堂公证,向人揭发当年的种种丑恶,一股快意涌上心头。
“宝藏是左家替前朝朝云公主保管的,末帝死后,朝云公主曾想自己称帝,特收揽了一批金银珠宝,没想到蓟州军来得太快,宝藏尚未动用,皇城沦陷,京都倒戈,大魏彻底没了,朝云公主就没动这笔银子。”
“十八年前,我发现了左家这个秘密,同时也发现朝云公主就藏在山洞之中,就将这个消息转达给了窦氏。”
说着,裴公看着裴昭,道:“我的本意是,三家一起,将宝藏分摊了,一个山洞的金银珠宝,我裴氏还没有那个能力与左家对抗,独自将宝藏尽收囊中,恰好我知道窦氏是在替先帝卖命,将这个消息给他,正好向先帝投诚。”
“先帝是高祖器重的皇子,在军中声望最高,而太子贤达,与先帝本就同出一母,将来太子继位,先帝作为皇子也必然会得到重用,作为一地藩王,我裴氏若是能靠上先帝,家族复兴,指日可待。”
“可我万万没想到,”裴公深吸,言语中尽是悔意和痛恨,“窦氏贪婪,先帝狠毒,出尔反尔!并未出言示警,就对我裴氏赶尽杀绝,将所有的宝藏全部夺去,还戕害我裴氏嫡系血脉,致使我裴氏沦落至此。”
“太子贤德,名声显赫,我只道兄弟齐心,将来大周必然走向中兴之道,才想早做打算,谁曾想到,先帝,与太子天差地别,根本毫无仁善之心。”
裴昭眉头紧皱,事关先帝,他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是先帝对裴氏痛下杀手,先帝心狠手辣,他在长乐身边时就曾亲身体验过,是以仔细一想,倒也觉得不足为奇。
裴氏贪慕不属于自己的财物,被先帝知道,先帝自然会抢,算算时间,那个时候,先帝尚且是皇子,上面有太子压着,朝中曾有人言,两位皇子分庭抗礼,太子稍落下风。
先帝一贯的作风就是赶尽杀绝,行动雷厉风行,杀尽裴氏嫡系一脉,只能算作“小惩大诫”。
裴公显然在这么多年的精神折磨中也领悟到了这一点,痛述之后,眼里迸发出无尽的恨意,如汹涌的海浪席卷而来,多年隐忍,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他惨笑一声,神情阴鸷,“冤有头,债有主,谁欠的债,谁还。”
“当年是我一念之差,我认,不找小皇帝报仇,但先帝的错,他一介皇子,对我裴氏痛下杀手的罪,我终要让他血偿。”
说完,他剧烈咳嗽起来。
裴昭赶紧上前,倒一杯水给他喝下去,再替他顺背,裴公面色惨白起来,一口气卡在喉咙里,难以下咽,“来人。”裴昭赶紧喊人,“快去请郎中。”
郎中过来把脉,深叹一口气,朝裴昭摇了摇头,“也就这三日了,大少爷准备准备吧。”
裴氏其他族人闻讯,纷纷而来,挤在裴氏长房正屋中不肯离去,外屋哭声隐隐传来,不知其中真切到底有几分。
半夜,裴公再次醒过来,此时的他,面色衰败,已有油尽灯枯之相。
挥退了所有人,将裴昭和管事留了下来。
管事恭敬地站在裴昭身后,朝裴公道:“老太爷,有何吩咐?”
裴公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的床头,裴昭不明所以,管事已经从枕头下摸出了一把钥匙,看着裴公点头,俯下身子,在床底下掏出一个赤色檀木盒子,用钥匙打开锁扣,并未打开,放到裴公的手边。
裴公抚摸着盒身,目光朝裴昭看去,裴昭上前打开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一个账本。
管事说:“这是当年老太爷将财物拿回来时,奴才入库记的账,里面一金一银都记得清清楚楚,家里出事之后,老太爷就将账本收了起来。”
裴昭看着裴公,他明白了裴公的意思,有了这个账本,先帝杀人夺财的证据就有了。
裴公双手颤抖,一把抓住裴昭,虚弱道:“让窦清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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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裴昭颔首,郑重道:“你放心,我一定替裴家报了这个仇。”
裴公眼里露出欣慰,闭上眼,微作休息,朝管事看了一眼,管事躬身离去,室内只剩二人。
裴昭上前,道:“还有什么吩咐,你尽管说。”
裴公道:“尚有一事,需要警醒你,早做防范。”
裴昭洗耳恭听。
裴公道:“君上是朝云公主与先帝所生,朝云公主尚且活在人世,若是朝局动荡,你,你就回裴家来。”
裴昭神魂俱震。
君上是朝云公主的孩子?前朝公主的孩子?
裴公说完这句话,在裴昭脸色看到震惊,想想这大概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这位向来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孙子脸上,看到淡然以外的神色,不由得愉悦地笑了起来。
仅仅是笑了一下,裴公就阖上双目,不再言语,裴昭震惊过后,替裴公掖了掖被子,出门而去。
没有回寝房,而是去了书房,在书案前,提笔。
君上是朝云公主的事,一定要告诉长乐。
长乐身为公主,和亲的目的就是为了大周百姓,在她的眼里,温皇后和天下百姓一直放在第一位,回到京都之后,才在心里又放下了“权势”二字,争夺权势是为了自保,江山社稷才是她挂心的事。
只是她身为女子,一直没有能力和机会决定江山社稷的安稳,这次,他把这把“权势”的刀子递到她手中,让她决定要不要。
若是不要,那就自保,朝云公主尚且活在人世,是藏在哪里,是否在暗地里决断朝野?总之,保住了大周的江山,她这个长乐公主才有意义。
裴昭在信中将利弊拆解分析,让李南初在京都保护好自己,写好信后,立刻唤管事过来准备送信,将信递交出去才反应过来,城门关闭,现下信使出不了城。
管事道:“家里有密道,通往城外。”
正在这时,院子里传来轻微的声音,裴昭脸色一肃,朝管事做了一个警示的手势,走到门边,小心地听着门外的声音,忽然猛地拉开门,一把匕首迎面刺来。
碧霞呵斥:“碧玉,不得无礼。”
碧玉收手,听出声音的裴昭同样撤回攻势,站在廊下,看着清阳郡君身边的两个侍女,裴氏的暗卫将碧霞围住,碧玉站在廊檐下,显然是想挟持他。
管事色变,“还不快抓住她们。”
裴昭摆手:“都下去,让她们留下。”
管事看了一眼,朝着暗卫挥了挥手,自己却没有离开。
碧霞拱手赔罪:“官府追杀我们追得太紧,不得已出此下策,还请见谅。”
碧玉瞪着他,“你昨夜进山了没有?看见我们少主了吗?”
碧霞殷切地看着裴昭,管事则暗暗瞪向碧玉,裴昭说道:“郡君无事,你们来了正好,免得我再派人去找你们。”
然后吩咐管事:“带她们一起从地道离开,将她们放在鸡鸣山对面的庄子里就行。”
管事携带着信件,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