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春暖,万物复苏,京都的批折快马加鞭传至颍川。
窦清海刺杀清阳郡君和刑部左侍郎,君上震怒,革去窦清海州牧一职,命荆州州牧派人护送刑部左侍郎前往豫州,并令刑部左侍郎立刻彻查窦清海及其党羽,严查审问。
消息传来,江澧兰已经率领荆州分派的将士,抵达颍川城外,亲自率兵进城捉拿窦清海,查抄府邸,将窦氏亲信全部收押入狱。
裴氏正屋,病床前一众家族女眷掩面啼哭,裴公双目微阖,始终不肯咽气,族里老人端坐在桌案前,翘头以盼。
裴昭脚步匆匆,从外院进屋,裴公似是有所感应,微微掀开眼皮,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这个老人灰色的眼中,看清裴昭的身影,他的眸中闪过一丝亮光,如流星掠过。
裴昭伏在床头,小声说了几句。
裴公眼神骤亮,从喉咙处发出几声“好,好——”,却半响说不出一个字,裴昭紧紧地抓住裴公的手。
裴公浑身震颤,拼尽全力,一字一顿,说出一句话:“列祖列宗,不肖子——来——赎——罪——了——”
说完,双目圆睁,身体陡然一松,一族之首,就此与世长辞。
裴昭替裴公阖上双目,说道:“老太爷,走了。”屋里屋外,顿时哭声一片。
-
在这前几日,李南初收到了裴昭的来信。
亭楼上,歌声悠扬,丝竹管弦之音,一如往昔。
庭院中,姹紫嫣红,各色春花争相盛开,淡雅的清香随着春风,吹过廊下,掠过敞开的窗扉,将桌上的信纸吹落在地。
李南初扶额长笑。
君上竟然是朝云公主的孩子,这位从未听过的前朝公主,当真是厉害,立足朝堂,谋身谋国,令人羡慕。
然而,不待她明白裴昭信中的种种分析,有人登门拜访,李南初询问何人,得知来人身份,很是惊讶,“郑相公?”
立刻让人请郑相公进府,在花厅落座,穿戴整齐后,前往花厅。
“郑相公。”李南初向郑相公颔首,模样恭敬有礼。
郑相公亦是向公主行礼:“老臣见过公主。”
双方见礼后,李南初开门见山,“不知郑相公前来,所为何事?”
郑相公面带笑容,道:“近日颍川传来不少消息,公主应当有所耳闻。”
李南初淡笑:“本宫身居府邸,不曾离开,何以得知天下事?”
“怎么?公主的护卫,裴氏公子没有传递消息来?”
李南初拉下脸,不说话。
郑相公笑得依旧如弥勒佛,道:“公主不用害怕,相反,老臣今日来,有一事要麻烦公主。”
李南初眉头一跳,正襟危坐,“郑相公请说。”
郑相公摸了一下顺滑光亮的长髯,道:“颍川太守在岁首之日出事,君上动怒,老臣也自当要关心这桩灭门惨案,不巧,老臣有位学生在颍川门下担任县令一职,得知了一桩消息,特意前来告知。”
说到这里,郑相公特意卖了个关子,看着李南初,不继续说了。
李南初扯动脸上的肉皮,浅笑道:“不知何事?”
郑相公叹息一声,道:“公主是否听闻过,前朝有位公主,封号朝云?”
李南初浑身僵硬,不知郑相公到底何意,一时间不敢再随意回应。
诚如裴昭信中含义,她挂念大周的江山社稷,但在她毫无防备时,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不要来官场上的那套,左右试探?
她斟酌道:“略有耳闻。”
郑相公点头,开始道:“这位朝云公主曾经在颍川生活过一段时日,而且抚育了一个孩子。”
李南初疑惑:“抚育?”她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的意义。
抚育,而不是生了,不是在颍川的生的,那孩子有多大?
郑相公颔首:“正是,而且这个朝云公主老臣已经找到了,现下这个孩子也已经找到,现下老臣找到公主,便是为此事而来。”
李南初紧紧地攥着掌心的袖口,神色僵硬,询问道:“郑相公有事,但说无妨。”
“老臣说事之前,想先问公主一个问题。”
“郑相公请问。”
“公主可知,君上为何会迎接公主归国?”
李南初稍作思考,道:“本宫身为和亲公主,身系两国邦交,在乌孙遭逢大难,若是母国袖手旁观,将颜面置于何地?”
没想到,郑相公轻笑了一下,笑声里夹杂着意味深浓的嘲讽。
李南初听了,心头一紧,难道还有其他原因?
只听郑相公说道:“或许朝臣都是这样认为的,但实际上,是因为君上认为,公主出使和亲,已经完成维护两国和平的使命,既然公主遭难,理应由母国召回。”他看着李南初,道:“君上救公主,并非出于家国大义,而是因为君上仁善。”
李南初一动不动。
郑相公又问道:“君上仁善,对救天下黎民百姓而牺牲自己的公主殿下,抱有一颗善良的心,老臣再想问一句公主,公主认为,如今天下太平,海晏河清,我大周是否就此会出一位媲美尧舜的贤君?”
李南初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此刻,她的思想似乎回到了和亲之前。
为什么和亲?因为乌孙强盛,大周还没有十足的把握与乌孙抗衡,再过几年,至少三年,大周就能更胜一筹,让乌孙铁骑再不敢南下。
因为天下黎民百姓需要这三年,用三年,可以换取北境数百万条性命。
因为她需要这三年,她需要借这个机会尝试改变乌孙蛮夷,让只知在马背上征服天下的胡人也知道周记礼仪,她需要一个机会证明自己,她可以从根本上解决北骑不断南下掠夺的问题。
时光远去,曾经的报复如今都成为笑话,但这场笑话的根源,是因为她曾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而天下苍生,需要一个明君。
大周建国至今,君上是最仁慈的一位帝王,既有谋略,又有济世之心,比之尧舜,当之无愧。
“君上之德,自有后人评价,我只是公主,先前已经犯过错,眼下自我反省,又岂敢再论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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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政事?”李南初淡淡提醒。
郑相公肃穆,“公主不必妄自菲薄,眼下这桩事唯有公主相助,才能救国救民,维系天下安定。”
李南初却不敢托大,只道:“您说。”
郑相公说道,“不瞒公主,对于这位朝云公主,高祖曾经下过追杀令,结果,朝云公主带着他的孩子逃走,去了滇南,一过就是十七年,多年未曾有找到,”
李南初眼皮一跳。
滇南?那是她的母族所在地,也是江澧兰长大的地方。
果然,看着李南初震惊的神色,郑相公说道:“没错,此子正是当朝刑部左侍郎江澧兰,老臣已经派人前去滇南求证,江澧兰一家正是十七年前到的那里。”
“朝云公主聪慧过人,先派人将江澧兰送到滇南,将他安定下来,然后杀了他的养父母,再作乔装打扮,变成他的养父母,母子二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在滇南生活了十七年。”
李南初脑中转得飞快,身体如同坠入冰窖。
她想起裴昭信中所言,朝云公主尚且活着,让她留意京都,就怕朝云公主涉足朝堂,干涉朝政,对大周的江山社稷不利。
郑相公的意思很明显,要将君上的身份嫁祸给江澧兰,若她没有收到裴昭的来信,就要信了郑相公的话,所以,郑相公和朝云公主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隐瞒君上的身份嫁祸江澧兰?难道真的如他所说,仅仅是因为君上仁善的心性?
有了这些疑问,李南初迅速镇定下来,望着郑相公,目光沉静,道:“那孩子的父亲,是谁?”
郑相公面不改色道:“无名小辈,不足挂齿。”
李南初盯着郑相公的脸,忽然,说道:“我听说,朝云公主曾是先帝的外室?”
郑相公一愣,随后面容一肃,道:“公主慎言,怎可妄议先帝?”
李南初瞪着他,牙帮咬紧,半响说不出话。
是知道君上是先帝和朝云公主的孩子,所以要嫁祸给江澧兰,实则是为了保护君上的身世不被外人发现?
还是铲除异己,为朝云公主卖命?
半响之后,李南初问:“郑相公想让我做什么?”
郑相公:“公主曾经去过滇南,老臣这里有一幅画,是从颍川得来的,公主看看画中朝云公主是否见过?”
说着,对着李南初展开画像。
李南初坐着一动不动,看着画像,眼神发直,心中一片冰凉。
她怎么可能见过?
为什么是江澧兰?为什么和朝云公主绑在一起的是江澧兰?是裴昭搞错了,还是郑相公故意栽赃?
对,应该是裴昭搞错了,裴昭只听信了裴氏族长的一面之词,就以为君上是先帝和朝云公主的孩子,但江澧兰的身份显然更加可疑,或许他真的才是朝云公主的孩子。
但真的要指认江澧兰吗?李南初迟疑。
阿芷知道江澧兰的身世吗?这半年,阿芷显然已经对江澧兰上了心。
经过思考,李南初淡声道:“郑相公恐怕搞错了,本宫从未见过什么朝云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