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柴桑民乱,预谋偷梁换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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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咸和五年,三秋之属。

    匪盗横行,柴桑县起了民乱,只不过城内消息被柴桑县令压了许久。

    秋雨淅淅沥沥,更添几分寒意。

    侍从撑伞相送,宋聿立在姜府门前,将登车而去。

    岁宁仓促追来,步履匆匆,连身后替她打伞的泠云都跟不上。

    她握住宋聿的手腕,阻拦道:“尚不知城中境况,公子不必亲自前往。”

    宋聿回头望她一眼,说道:“武昌郡内各士族都在观望,我须得亲自去,不能让姜氏在此时失了民心。”

    岁宁环顾四周,不见一兵一卒,便问他:“公子打算只身前去,连个护卫也不带吗?”

    宋聿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外祖已经派兵前往柴桑平乱了。”

    “那么公子何必再去?”

    他解释道:“柴桑无疫无灾,此次民乱来得蹊跷。城中官员瞒而不报,必有内情,我得亲自去探查。”

    眼见劝不动,岁宁便先他一步登了车,道:“既如此,愿与公子同往。”

    宋聿道:“秋雨寒凉,加之一去一回,舟车劳顿,我担心你身体吃不消。”

    她极不情愿地说道:“从前连军营我都待过,我没公子想的那么娇贵。”

    他神色不悦,沉声道:“下来。”

    “公子不是说,要把我留在身边才放心吗?”

    “诸事繁忙,我无暇照顾你。”

    “我自己便能照顾好自己。”

    “如今局势不明,若出了什么变故……”

    “那更应同行,好歹有个照应。”

    ……

    一番争执下来,终究还是不够倔的那个人落了下风。宋聿拗不过她,只得妥协,偕她一道去往柴桑。

    一路上他都未说话,只偶尔翻动手中书页,连个眼神都不曾施舍给同行之人。

    岁宁扯了扯他的袖子,轻声道:“真生气了?”

    只听他怒道一声“流氓行径”,随后又扭过头去。

    她扑哧笑出声来,继而说道:“公子察觉柴桑的民乱可疑,我也预料到了……从前陆氏惯用这样的手段,毁去敌对世家的声名,使之失了民心,再趁虚而入,培植新的势力接手当地管权。”

    “既知道,你还要牵扯进来?”

    岁宁说:“若公子没见识过他们收买人心的手段,定会应接不暇。我无法作壁上观。”

    宋聿无声叹息,大抵该了解此人不愿错失对局势的每一分掌控。

    沿途泥泞,车轮陷在了泥潭里。离城门不过二里,宋聿执伞下了马车,转头同她道:“外面还下着雨,你且留在这里。”

    话音未歇,岁宁便跳下了马车,一脚踏入泥泞,毫无拖泥带水之意。

    岁宁撑着伞,同他走在雨水淤积的黄泥路上,身后跟着两个侍从。

    去到柴桑县的一路并不好走,可谓是一脚深,一脚浅;一脚碎石,一脚泥泞。

    城门外设了关卡,沿途有几队士卒冒雨巡逻。

    一路都未遇上起事或逃亡的乡民,倒平静得有些诡异了。

    天边阴云沉欲坠,柴桑县城门紧闭,远远听到城内有吵嚷之声。

    在雨中候了许久,才有县吏缓缓自城门而出,躬身相迎,将一行人请进城去。

    百姓处于万般恐慌之中,还有许多流落此地的灾民,官员亦不收治。一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有的啼啼哭哭,有的则涌在城门口,大闹着要出城,皆被官兵拦下。

    宋聿问身侧县吏:“柴桑县令呢?”

    县吏张仲义支支吾吾道:“躲……躲起来了。原本那些刁民要烧了县令的府邸,然……然后就下雨了。”

    “看来柴桑的县令,该换人了。”

    瞧着路人如狼似虎的眼神,岁宁唏嘘道:“公子如今自己送上门来,替他当这案板上的鱼肉了。”

    县吏一路引着宋聿向城中走,围聚的民众也渐渐变少。

    宋聿又问:“城外的境况如何?”

    张仲义回道:“一群乌合之众,已被镇压,不成气候。”

    宋聿问:“此次民乱是由何人煽动?百姓因何起事?”

    “许是因着前段时日征收军粮,乡民不满所致。”

    “照今年的收成,十之税一已足够,谁给吴玫的胆子私自征粮?”

    “这……吴县令说这是上头的指令,小人也不清楚。”

    “与我同行的女郎,人在何处?”宋聿一回头,只见随行的董齐与陈序,不见岁宁的身影。

    “这……”两个侍从面面相觑,他们也不知她怎么无声无息地脱离了视线范围。

    岁宁一路小跑着,越过积水的路面,跟至几人身后,气喘吁吁道:“我在这儿,不必担心。”

    宋聿斥责她道:“方才去了哪儿?”

    岁宁扯了扯宋聿的衣袖,示意他走近些,又附在他耳旁小声道:“我去问过滞留城中的农民,除粮食十之税三之外,县吏还另向农户征收了军粮。柴桑的官吏所言,不可尽信。”

    “还有一事,城中出现了几例症状相似的疫病,便有人传谣说成是瘟疫。”她又悄然指了指不远处几个装扮怪异的道士,说道,“那些个方士,有点可疑。”

    张仲义不知那位女郎说了什么,惹得这位贵人脸色大变。他战战兢兢地拱手作揖,询问道:“长公子,可还要去吴县令府邸?”

    “不必。”宋聿平静说道,“我自行在城中寻个客舍落脚,劳你去与吴县令回禀一声。”

    待县吏走后,他又吩咐陈序道:“你去与林氏的人知会一声,我们晚几刻钟再过去。”

    “是。”陈序得了令,应声而去。

    岁宁问他:“公子接下来去何处?”

    “去看看城里的疫病是怎么一回事。”他接过她手中的伞,岁宁也只得安分呆在他身侧。宋聿不厌其烦地嘱咐她,“别再乱跑。”

    “公子懂得官场应酬,而我知晓如何与百姓打交道,这样更见成效,不是吗?”

    她把手伸出伞外,接了几丝细雨。

    雨势渐歇。

    他初来乍到,在柴桑县没什么威望,若与民众起了冲突,便会寸步难行。

    城中医馆尚有两名坐堂的大夫,却也只有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