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襄长身玉立,面颊微红,肉眼可见的胸腔起伏都在说明他刚刚是跑过来的。
华咏章望着他:“还有什么事?”
贺襄递过来一朵绯红的凤凰花:“欠你的花。”
华咏章接过来,不说话。
贺襄看了看蒋子丞,对方接收到信号了,但就是不走。
“你什么时候回去?”贺襄轻轻握了一下拳:“到时候我想去送你。”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会把她安全送回去。”
贺襄看向华咏章,她垂着眼睛没说话。
她说过,不拒绝就是默许。
贺襄轻叹一声:“那,就祝你前程似锦,未来顺遂。”
“没了吗?”华咏章下意识的追问,贺襄的眼睛亮了一瞬:“……嗯,还有,好好长大,天天开心。”
华咏章点点头:“谢谢你。”
她当着他的面,一扬手就把那朵凤凰花丢了。
贺襄石化般站着,蒋子丞也没吭声,华咏章端详着他的表情,忽然理解了后世的一句流行歌词。
难道看我失魂落魄,你竟然心动。
她的心也跟着隐隐作痛,就像两人一起淋过一场雨,不是她一个人在独角戏。
这样就够了。
她想了想:“我走了。”
她回到招待所收拾东西,蒋子丞不声不响的跟着进了屋,知道她心情不好,他总算没再试图用他自己转移注意力了。
他觉得,小姑娘对他的防备心也太重了,但她又肯让她尾随进屋……
蒋子丞非常自来熟的坐到屋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目光自然看到了桌子上没收起来的手稿,他瞪大眼睛,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等华咏章收拾的差不多了,伸手来拿,被他按住手:“接下来的呢?接下来是什么?”
华咏章扫了一眼桌面的稿子:“这版作废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不行,就要这版,你别收拾了,现在写……要是不行,你现在给我讲!”
看他着急的模样,华咏章终于露出了一个浅笑:“我相信你看我的书了,但是这是个爱情故事,我以为你们搞科研的,都只看严肃文学。”
“你果然还是小孩子,看起来再严肃的人,嘴唇和皮肤也都是软的,而就算是最温柔的人,牙齿和骨骼都是硬的。”他说完,目光落在手稿上:“我知道你为什么认定我不是个好人,你才十五岁,未成年,但我想我们多么相似啊,我在十五岁的时候,已经知道自己此生的方向是什么了,而你也是!”
“我们简直像天生一对!”
华咏章下意识的摇头:“不是的,我并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到床沿:“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什么。起初我只是想好好活着,后来我想读书,想活出人样,但我不知道什么才叫人样,我写故事,是因为……”
蒋子丞用鼓励的目光看着她:“因为什么?”
“因为缺钱。”她为了掩饰尴尬,就自己先笑了起来。
蒋子丞沉默了。
华咏章想,这大约就是有人在水里看到一轮明月,心之所向,辗转反侧,那月亮饱满浑圆,月辉清冷又璀璨,这时候有个人跟他说:“你看到的那个其实是一盏路灯。”
大约就是这样的一种落差感,她能理解,只要他别再追着她说什么喜欢……
不对,不对,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对?
华咏章忽然想起来,前世她和贺襄,为什么会走到那一步呢?
是因为两个人太像了。
他像照顾自己的心一样照顾她的敏感,两个人之间总要有一个人主动,但她太被动了。她只有在感觉到自己被爱被包容的时候,才敢释放自己的灵魂,但留给他们彼此的时间,比想象中短。
后来她结婚了,贺襄就像一只缩回壳里的蜗牛一样,再没出现在她的生活里过。
她不知道在她被叫回家,“失踪”一般的日子里,他是怎么度过的。有没有找过她?有没有思念她?
再见面,她以为他可能早就忘了她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
但是现在看来,他在背后默默关注她的生活,甚至伸手想拉她。
她确实勤劳,诚恳,但她确实比很多人幸运。
已知他们很像,那如果她代入贺襄的视角,生活中忽然闯入一个迷一样的小姑娘,她来去如风,谈笑自如,她会寒暑假出现,平时几乎没有音信,她疑似喜欢自己,她问自己对她什么看法……
这跟蒋子丞突然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一样莫名其妙,怎么看都别有用心。
她甚至会故意露出“破绽”,试图打碎他心头的圆月,告诉他那不过是一盏不远处的路灯。
贺襄没这么做,他只是一直在跟她强调:“你还小。”
你还小,你能保证你此刻十五岁的喜欢是永不褪色的吗?
你还小,你真的分得清喜欢和爱吗?我们可能会喜欢很多东西,但爱人只能是一个。
他还那么闷骚,她还以为前世的贺襄是因为双腿残疾后才喜欢暗搓搓的搞那些小动作的,比如凤凰花。
那阵子忽然流行起做花书签,她提了一下,他就记住了。
但他们附近最常见的就是凤凰花,他当时忽然指挥她去拾花,她选了十几朵捧过来,他都不满意,直到他把目光抬到头顶上。
她爬到树上帮他摘,他又不挑了,叫她随手摘一朵就好。
回去后,他第一时间要她帮他拿书来夹花,准备做成压花书签,但有一天那本夹花的书被人摔了,书里的干花也没幸免于难,碎成了两片。
碎了就碎了,反正外面还开着别的花,再去摘了回来做就是,贺襄却忽然说:“这花的花语是离别和思念,那就做成两个书签好了。”
两只书签,一只题字:兰舟催发。另一只题字:月满西楼。
华咏章那时候懵懵懂懂的,字都认识,意不能会。
贺襄经常看书的时候叫她别发呆,一起看,他把书递给她,还会把月满西楼那支签给她,她每次接过来,放回去,波澜不惊。
后来有首歌流传广泛,她还跟着学过,再后来进入千禧年,网络逐渐横扫世界,她学会了上网冲浪,种过农场,偷过菜,开过□□飞车,还在网上做捕鱼达人……
总之,在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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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以后,她搜到这两只书签的名字出处,还是被拨动了心弦。
就像一颗子弹,穿过时空隧道,在某个平常的日子,当头一击,正中她跃动的心脏。
华咏章半天不说话,像入定了一般,蒋子丞也没敢出声,他觉得她肯定是有灵感了。
但华咏章沉默太久了,他翻动书页,妄图用这纸张翻动的声音提示她。
未果,他只得轻敲桌面:“别发呆了,你要是想今天走,我现在就要去买票。”
她忽然站起来,又停住:“你别跟来。”
她的脚步声“咚咚咚”的,逐渐远了。
蒋子丞叹了口气。
美人无论是自知还是不自知,都美得别具一格,而有才华的人,无论谦虚还是自大,都遮掩不了“才华”的光辉。
他确实大意了,他对她几乎是一无所知的,从别处七拼八凑的信息,加上他看了她的文字,便自以为算得上懂她的灵魂了,这应该就是他长期作为“上位者”的傲慢。
但愿他明白的还不晚。
不过……
半小时后,华咏章就回来了,说是现在就走,蒋子丞这才抱怨:“什么时候车速能像你小说写的那样就好了,我申请的假期,几乎全用在路上了……”
华咏章心情很好:“那你们可要好好研究新材料了,根据速度的原理,要想火车提速,火车的动能要提高,车身的材质要轻,还要考虑安全和成本……”
蒋子丞点头:“好思路,记下了,我之前听过这个研讨会,他们主要考虑发动机和轨道,路线策划……”
两人边走边聊,出了招待所,街上恰好有人力车,华咏章熟练的喊车出发,蒋子丞紧随其后。
南城的老街道华咏章早就看惯了,一上车就闭目养神,蒋子丞则兴致勃勃的看了一路,拉他的那位师傅也健谈,两人聊得很投机。
到了一个路口,华咏章忽然听蒋子丞说:“哎呀,好巧!这儿真的有一座雁回楼!”
华咏章睁开眼,顺着蒋子丞的手势看过去。
“停车,师傅暂停一下!”华咏章下意识叫停了车,蒋子丞自然也喊停。
华咏章跳下车去看,一年的时间,这里已经与去年完全不同了。原本的旧房子拆了,而这家即将在南城扎根,一度成为当地地标建筑的酒店也落成了。
只是前世这里明明叫国宴庄园,如今却叫雁回楼……
雁回楼是她在《惊鸿》里写的一处酒店,设定中主角在雁回楼里工作过,当时她取名字的时候,真的是随机写的。
雁字回时,相思如月,清晖满楼。
她站着不动,蒋子丞则几步跑到大门口,酒店的装修接近收尾了,但还没开业,一群工人模样的人正搬搬抬抬的进出。
蒋子丞叫住一个管事的,指着牌匾打听:“你好,这里准备做什么营生啊?名字取得真特别!”
那人随口回道:“做酒楼生意的,老板找大师算的,说这个名字旺财运哦,连夜改的。”
华咏章轻轻松开被牙齿咬住的下唇:“原来叫什么?”
“那谁知道,反正不重要。”那人一摊手:“叫什么楼都行啊,只要有得赚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