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众生像
    华咏章想过回到北城大约会有什么等着她。

    但就是没想到大家的反应那么大,几乎每一个人认识她的人见到她,对她的态度都夸张到没边。

    她有点不习惯。

    别人夸张大多还是口头说说,苏广复简直夸张到像玩抽象,他指使人把每个门店都挂了条幅:热烈庆我镇贺华咏章同学荣获1981年北城高考状元。

    如果说之前大家不管远近,都是模模糊糊知道镇上出状元了,但是这个人是男是女,是扁是圆,全凭揣测,这下好了,华咏章,三个字一时间闻名全镇。

    还好不是网络时代,不然三分钟内她的各路照片就要大曝光。

    苏广复了解她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底,所以对外从来没公开过她的股东身份,此次简直按捺不住,他上蹿下跳的,难得没被容鸣蝉骂。

    到底是开心的事儿,容鸣蝉对她本来就十分怜爱,现在简直恨不得把她抓去家里给她女儿珍珠沾沾。

    容珍珠今年九岁了,这孩子随她和她前夫,长得好看,但脑子大约也随了她亲爹,读书实在不行。

    容鸣蝉对她本来就有所要求——至少得比她前夫后生的孩子强,这口气她得争!

    容珍珠平时和她妈那是好的像亲姐妹,但偶尔俩人也会“绝交”,比如期末出成绩的时候。

    小姑娘会大声抗议:“你不要管我,我马上就改跟苏爸爸姓,我要叫苏珍珠!”

    苏广复:啊,甜蜜的烦恼。

    女儿亲近他,妻子背地里就要拧他的腰上肉,但那个幸福感,啧!

    苏广复要了华咏章的成绩单,说要拿去拍照打出来,裱了放家里供着。

    华咏章:人类早期玩抽象图鉴……

    学校方面就不要说了,她一出现就是一声浪潮般的欢呼,她去办公室见老师,时老师一直托着下巴跟她说话,她忍不住关心了一下,时老师痛苦面具:“笑得时候,下巴脱臼了。”

    她:……

    冯月梅一见到她就爆哭,然后冲过来抱她。

    她僵硬了片刻,也伸手拍拍对方,还笑着缓解气氛:“怎么了呀?刚刚凌佳还跟我说,你们最近在搞活动,累哭了呀?”

    冯家其他人本来都局促的站着,不靠近,听她这么开玩笑,才打破了一点僵局,冯妈妈先开口:“那个,小五啊,不是,咏章,你考的这么好,以后我们还能跟你说话吗?”

    “为什么不能呀?我不还是我吗?”她莫名有点心酸。

    当年她和月梅一起去南城打工,月梅找了据说条件很好的对象,她当时就觉得局促,加上那个男的总是显得富有而浮夸,她就觉得月梅跟她以后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但凡当初她多关心一点,月梅也不会遭那么多罪,她也不会在失去朋友后,一念及她就觉得心上有颗钉子。

    她好开心,她曾经独自煎熬,绝望,觉得这一趟重生的自己好失败。

    可是无论是“雁回楼”的巧合,还是北城小吃的诞生,甚至德亿的建立,都是她在这个世界一砖一瓦的搭建,也许渺小,但她庆幸自己当初没选择独善其身。

    现在冯家虽然还没完全脱离漩涡,月梅应该也不会再走前世的绝路了,她有意的想跟他们划清界限,不过是不想以此道德绑架他们,但人非草木,他们大约感受到她的疏离了。

    有些事情不必说,但有些结明明开口就能解开。

    她拍了拍月梅的背,月梅鼻音很重的抽泣了一下:“咏章,为你开心,既然你还是你,我要跟你说个事。”

    “说吧。”

    “我们想把店名改了,嘿嘿,像你说的,蹭你热度,就改名叫状元小吃,等以后我们有钱了,再给它升级,可以叫状元楼,怎么样?”

    华咏章:……

    冯月梅推了推她的肩膀:“由不得你不同意啊,苏老板已经帮我们订好店招了。”

    华咏章扶额:“我下火车就是他接的……”

    本来蒋子丞说要送她她就不愿意,嫌麻烦,麻烦别人她都觉得:“好麻烦。”

    她已经习惯了像个男人一样独立撑起一片天,除了在贺襄面前,她还装一装。所以一路上蒋子丞给她买饭,接水,拎行李,她第一反应:“不用,谢谢,我自己可以。”

    气的蒋子丞说:“我生气了!”

    华咏章:“那你去一边气吧,不要影响我。”

    蒋子丞后来兵行险招:“你这样,怎么能讨小贺的喜欢呢?我是男人,我了解男人……”

    于是华咏章认真的掏出笔记:“那你说,我记一下。”

    她眼巴巴的看着他,蒋子丞把他以往的追求经验一一道来,每说一个,华咏章就用很批判主义的词汇下定义。

    比如他说:“我们男的喜欢一个女士,就会像我这样,不辞千里……”

    华咏章打断他:“谢谢你,但我不喜欢你这样的,请不要道德绑架我,你自己要来的,中转走两步就累得像老牛犁了二亩地一样,完全打乱我的节奏,我也很不爽。”

    蒋子丞:“你管一公里叫两步路?”

    华咏章:“我以前每天读书上学都要走几里地。”

    蒋子丞有点心疼:“怎么不骑车?”

    华咏章笑笑:“或许你听过,‘何不食肉糜’的典故吗?”

    蒋子丞不满:“你不要跟我说你连辆车都没有!谁家还没有车?”

    华咏章不说话,蒋子丞冷静了一下:“你说我不了解你,我想现在开始,你家真的没车也没关系,你读大学我送你一辆。”

    华咏章后面撵都撵不走他,迫不得已,最后一次中转的时候她去电话亭给苏广复打电话,叫他到时候开车来接她。

    主要是接这位少爷。

    刚好曹老板一直想和他见见,她打算下了火车,让苏广复送她去学校,蒋子丞就塞给曹老板他们招呼了。

    她计划的很好,蒋子丞再怎么横行科研所,那是他在沪城的地头上,到了北城,上了曹老板的酒桌,保准让这位变成醉牛一只。

    她呢,也好清净清净。

    但命运才不让她喘口气呢。

    华咏章睡醒一觉,打开门就见到了一个好久不见的人——华咏姝。

    这时候还是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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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对华咏姝来说,这是她第n次来镇上了,从妹妹的高考成绩出来开始,村里炸了锅,他们家则完全炸了沸油锅。

    村里人都等着他们家大办升学宴,附近几个村的大队干部也都来了好几次,询问办宴日期,每次华长清都说:快了,快了,办的时候一定提前通知。

    这场升学宴办的意义是什么呢?大家都想沾沾状元的文气,不是看他华长清的脸来的。

    最近他才惊觉从前他那种优越感多么的微不足道,因为现在无论多么有头有脸的人物,只要听人说他女儿考上了清北,全都眼睛一亮,恭维的话他现在几乎都听到麻木了。

    大家甚至不是客气,都是发自内心的。

    也有心里不平衡的,但不敢当面说,连夜往他家祖坟上甩牛粪……

    华长清气的发抖,但没有千日防贼的,那地方又偏僻,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干的。

    偏偏,小女儿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他们找不着。

    华长清从最开始的疯狂开屏,到后面有点尴尬低落,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别的……

    对,小女儿很可能去了辽城。

    华长清想过去辽城,接老太太回来,有岳母在,小五迟早逃不掉……

    但是去辽城的路太远了。

    还有很大概率无功而返。

    他甚至压根没出过省,一想到要出远门,牙根就莫名的幻痛,头也痛。

    别的也指望不上,家里唯一出去见过世面的大女儿就成了救命稻草。

    写信太慢了,华长清故技重施,给辽城打了电话,试探了一圈,确定小女儿没去辽城。

    他还在想怎么开口才能让她们把老太太送回来,等此间事了,反正岳母身体好了,也能继续在家里帮帮忙。

    没想到他只是起个头,说小五考了个好成绩,准备办个升学宴,要是岳母在就好了……

    那边金霏就打断他:“长清,你到底什么意思?不用撒这个谎,妈妈现在在辽城刚适应,你们照顾她这么多年了,也该轮到我尽孝了,不要跟我争。”

    等华长清诅咒发誓了一轮,金霏那边终于愣住了。

    “那我问问妈妈,她年纪大了,经不起这样的奔波,但我应该会回去。”

    华长清觉得筹码不够,但不妨碍他这么说:“咏姝,你多去镇上找找,要是她不肯回来,你就说外婆回来了。”

    华咏姝知道妹妹和外婆的感情,所以一见面,不等华咏章开口,她就立刻说:“外婆要回来为你庆祝,你能回家一趟吗?”

    华咏章如遭雷击:“谁通知她的?她的身体那经得起这样的颠簸!”

    华咏姝轻轻叹气:“一直找不到你人,爸爸把能用的关系都用上了,要不是怕邻居传闲话,他都打算去派出所报失踪。”

    华咏章面无表情。

    华咏姝又说:“妈后悔了,她经常偷偷哭,眼睛都哭坏了……”

    华咏章低头沉默。

    华咏姝哭了:“他们都做了错事,那姐姐呢?姐姐也对不起你吗?为什么连我也不理?”

    华咏章终于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