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咏姝表示震惊。
她一边把提着的心放回去,一边觉得颠覆了认知。
昨天小妹说话那叫一个决绝!在场还有外人!以她爹那个面子大过天的性情,家法伺候是跑不掉了!
但居然无事发生。
在小妹贴脸开大准备继续加大马力开大的时候,外婆拉了她一把,就跟按了暂停键一样,小妹立马就歇了,她爹居然借坡下驴,顺势就当前面的争论没发生过一样。
第二天凌晨五点多她就被叫起来了,天刚亮,华咏姝晕乎乎的做了早饭,她和她妈在厨房碰面,是两双未清醒的睡眼。
忙到快八点,家里的男人们才起来,华元璋甚至一边敲碗一边喊饿,看到早饭那么丰盛,他上手就要抓,被华长清一筷子打飞:“客人都没到,你动什么动?”
睡在客房的客人们一点没客气,八点多都没有起床动静,华咏姝倒是没什么怨气——二姨家是贵客,且又不是天天来。
但华家左等右等,快九点了,还没个声,照华咏姝的意思,至少去叫个门。再晚,今天的席面就要忙起来了,等人多事杂,怕是照顾不周到。
华元璋趁他们在烦恼,飞快的吃了一颗鸡蛋,刚囫囵着吞下去,就听到门外一阵轰鸣声,久等不起的客人从车上走下来,看起来都吃过了。
华长清的笑尴尬的顿在脸上,金霏还笑眯眯的打招呼:“早啊,我们昨天听苏老板说镇上有几家好吃的早点,说带我们去开开眼,谁知道他那么早就拍门叫人,车也坐不下,我们就没喊上你们,不过……”
她一挥手,跟在身后的双胞胎各拎着一堆吃的,手脚麻利的摆上桌:“给你们也打包了些,尝个新鲜吧。”
郑老太太也从车上下来,面色红润:“我醒的早就也去了。”
这时候华咏姝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华长清却如霜打的茄子一样:“妈,我们家确实不如二姐家条件好,这些年在我们家,您受委屈了……”
华咏章清了清嗓子,华长清敏锐的瞄了她一眼,收起话头,语气一转:“既然你们吃过了,我们就不等啦!”
这时期秀水村附近的人家办事,不论红白,一旦涉及到流水席,首先第一步就是要借东西,再就是请个厨艺好的掌勺。
华家这次是大喜事,掌勺的提前就找好了,是朱家村的,原来是杀猪匠,杀猪菜做多了,口碑四起,便彻底转做了大厨。另一个是临水村的,华咏贞婆家那边介绍的,主要是炒菜做的好。
本来厨子请一个就得了,但来客远不止村里这些庄户,还有些一表三千里,许多年没走动的远房亲戚。人家早早来打了招呼,华家也没有把客往外赶的家风,于是这一日全秀水村的桌子都借了也不够摆。
刚过九点半,附近的热心邻居就开始上门了,桌椅板凳,锅碗瓢盆,全都一股脑的搬来铺开。
等过了十点,秀水村已经热闹的像放电影办市集似的了。华咏章走到哪都觉得脸生,偏偏别人认她是极容易的,她去菜园子里摘了把葱,没回到厨房呢,葱就被大家七手八脚的接去扒好了。
原本华家在门口设了个桌子,来客上礼登记,这个位置设两个人,一个收钱,一个记账,以往都是华出纳出去给人当账房,这次是大队干部主动请缨,当天人人面带笑意,喜气洋洋。
华咏贞没出月子,含恨在家,杨家却没缺席,不仅杨四来了,连杨家其他人也大都来了。
人多,小孩子满地跑,像一只只串天猴并钻地鼠,大人们忙着还要注意看着,生怕这些猴崽子趁人不备就溜去秀水河玩水,华咏章都听了几遍大人们浮夸讲述水里有怪物这种奇闻异事了。
她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暖融融的。
这样热的天,华长清却觉得冷风嗖嗖的。
办这个席面,一方面是这确实是天大的喜事,另一方面,他打算在席间宣布一些事儿,但到场的基本上都是来捧场的,不用他宣传,附近早就传遍了。
镇一中的校志就不用讲了,那鲜红的条幅恐怕要挂到自然分解的那一天。高考张榜的第二天,县里就派了人来华家,通知他们县志会记录此事。
本家的华家前些日子也听到风声了,派了最德高望重的老族长过来,还找到了华长清的领导当中间人,两厢调节,说华家可以为这个优秀的孩子单开一页族谱。
荣耀忽然像暴雨一样倾泄而来。
华长清兴奋的几乎失眠,别的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只想小女儿立刻回来,给他好好长长脸!
照顾岳母这事,他从娶了郑雯就有心理准备,现在只要他继续赡养岳母,就不愁小女儿不回家,不听话。他是这么理解的,本来也没错,错就错在小女儿简直像有读心术一般。
她倒没继续贴脸开大,但似笑非笑的眼神,讽刺般的叹息,都像一种挑衅。
华长清自认为自己说的时候已经很克制了,但小女儿总能让他感到意外,她对于这些消息的反应,就仿佛他刚刚说的是:今天天气不错。
华咏章好整以暇地“享受”了几分钟她爹的变脸绝活,才慢条斯理的说:“爸,本来昨天就想跟您说,但觉得您听不进去,我干脆就借着今天这样大的场面,跟您郑重的讲一下。”
“外婆不会回来跟着你们住。”她抱臂靠到椅背上:“这当然不是通知,是选择,她最心软了,不然也没有我妈,更没有我。”
华长清平静下来:“你外婆人好,我和你妈给她养老,应当应分,我跟你说族谱的事,你扯这些干嘛?”
华咏章笑了一下,她看到了他微颤的手指。
“当然有关系。”她指了指窗户,半掩的窗外还时不时有人经过,喜气洋溢。
这倒衬的室内非常的安静。
华咏章抬手轻轻叩着桌面:“爸,实话跟你说吧,本来我们这一家子,不挑破,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下去,我做女儿的也会给你们留一点面子,但你们呢?”
“你也不用狡辩,说什么真心想孝顺外婆。”她对上对方躲闪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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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选项还对你们很有利,要么这场席面继续开下去,外婆吃完我的升学宴,就跟二姨回辽城……”
“要么呢?”华长清气笑了:“你未免太狂妄了!在你眼里还有我和你妈吗?”
“你们眼里又几时有我?”华咏章嬉笑反问。
华长清心口剧烈的起伏:“你这个不孝女!含辛茹苦把你养这么大,好啊……”
他下意识的起身去找家法棍,华咏章跟着站起身:“还有另一个选项,爸,你听我说完再生气。”
华长清顿住脚步,眼框已然泛红了。
华咏章还是笑吟吟的:“另一个选项就是,我出去掀了这席面,趁着人都在,当场宣布改姓,我随我外婆姓林,随我外公也行,反正您当年入赘的嘛,真要说起来我们姐妹都该姓郑……”
“您尽管使手段把外婆留下,说破天呢我也是您亲生的,只是这样的话,我们都不能如愿了,不过你可以把哥哥的名字报上去,只是不知道华家的族谱还能不能为了咱哥单开一页。”
华长清单手扶着桌子:“你……你太叫我失望了……”
“对啊,我知道,所以我申请改姓。”她噗呲一声笑,竭力压住眼框中飙升的热意。
“您好好考虑一下。”她把椅子推回桌肚:“到中午十二点,我的耐心就用完了。”
“一点都不难选的,爸,按你以往的思考模式,选对你最有利的那一项就行了。”华咏章苦口婆心道。
华长清恶狠狠地瞪着她:“难怪平阳要打你,你就是……”
他及时吞咽下不合时宜的话,但已然有些迟了。三十多度的天,他无端觉得寒毛倒竖。眼见着小女儿挺直背,笑意不达眼底:“说啊,父亲。”
“继续说,你既然做初一,我就做得来十五。”她咬着牙:“你们教的好儿子,我的好哥哥,真要较起真来,你信不信,我能叫他吃牢饭?”
华长清大气也不敢出,但眼神已经重新变得锐利:“是你?是你挑唆她们来敲诈我们的?”
华咏章看他如刀的眼神,抬手撩起耳边的碎发:“爸,你太看得起我了。”
她顶着他的审视,心底涌起更深重的恨意:“难道是我把哥按到那么多大姑娘的床上?是我教他胆大包天?是我指挥他偷拿家里的钱出去挥霍?又是我,把他教的不知天高地厚吗?”
她脸上嬉笑全收:“是你,养不教。”
华长清张了张嘴,还想辩驳,小女儿居然抬脚就往外走:“我的耐心变差了,再给你十分钟选择,我不在乎名声,只要你也不在乎,哈哈哈,我就还跟您的姓!”
他在遍体生寒中下意识伸出了手,虚空里一抓,什么也没抓到,想说点什么,但喉咙里仿佛被人塞满了胶水。
不知过了多久,万籁俱寂之时,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有个邻居一边欢呼一边喊:“在这儿!状元她爹在这儿!”
一簇人挤过来,有个爱开玩笑的高呼:“状元她爹还没听说就感动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