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血色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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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戈又回到了二楼那间卧室。

    从她在那间卧室清醒,到走到楼下,用时三个多小时。返回,只用了不到两分钟。

    当然不是她自己回去的,是被容冼抱上去的。

    这是沈青戈长这么大第一次跟一个陌生男人这么亲近,若她醒着,大概率会异常羞赧。

    不过她晕过去了,省了很多脸红心跳的操劳。

    倒不是后脑勺撞酒柜上那一下严重到撞晕,是容冼在她拉着他袖子喊哥哥时,在她后脖颈按了一下才晕过去。

    容冼将人不轻不重地扔到床上,青戈一张脸惨白,闭着眼一动不动。

    容冼的目光滑到她胸口,然后毫无顾忌地单手解开她的衬衫领口。

    毫无意外,她胸口处的伤又有血液渗出,但跟昨晚的惨烈相比,这点出血量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她能在妖爪的贯穿伤下活下来已是奇迹,现在伤口居然已经愈合了七七八八。

    容冼轻轻勾起唇角。

    有意思。

    从卧室出来,容冼看到容迟正站在楼下客厅等他。

    “你变得比我想象中更弱,连屋里有另一个人都没发现。”

    容冼瞬间从二楼急掠而下,眨眼间已经闲适地靠坐在客厅沙发里,看着容迟的目光是从头到脚的嫌弃。

    刚才那个如同一阵风一样突然闯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容迟。

    他太愤怒了,所以没有察觉房间里除了容冼,还有另一个人。

    “是你把崔岩变成妖的?”容迟皱眉质问,怒视着他的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

    崔岩是平息镇的民警。

    容家老宅本就声名在外,空置多年的“鬼宅”突然有人出入,自然引人注意。镇子上一个叫崔岩的年轻民警昨天刚来过问,当晚人就出事了。而容冼又那么巧出现在平息镇。

    他这位弟弟的前科太多,容迟不能不怀疑。

    容冼连解释都懒得解释,讽刺一笑:“你这次又向警察叔叔谎报的什么身份?容家远方子侄?”

    容迟又逼近几分:“容冼,为什么杀他?!”

    崔岩变成了妖,这意味着不仅有人喂给他妖血,还杀死了他。

    妖血本身并不能伤人杀人,相反,妖血因为自身蕴含的妖力,几乎可以治愈世上所有伤痛,哪怕是重伤将死之人,食用妖血后也能立即痊愈。

    所以这世上才会有那么多猎妖师。并不是所有的猎妖师捉妖、杀妖都是为了什么除妖卫道,更多的只是为了得到妖血。

    只有食过妖血,而且在妖血还残存在体内期间死亡的人,才会异变成妖。

    所以变成妖的民警崔岩,包括容迟和容冼,他们其实都已经是死人了。

    “别这么激动,要不要喝杯酒冷静一下?”

    他这样的态度只让容迟心头的火烧得更旺。

    “我警告过你了,不要在平息镇乱来。”

    “你的意思是,在别的地方就可以乱来?”容冼双手手肘撑在沙发两侧,十指交叉,姿态闲适又漫不经心。

    容迟一把拎住他的衣领:“你知道被你变成妖的崔岩做了什么吗?他杀了十二个人!十二个被掏空心脏的人!十二具尸体,就堆在镇北一栋废弃的烂尾楼里!”

    刚刚异变的妖最是嗜血难耐,人类的血气对新生的妖类有致命诱惑,如果没有人引导,他们只会遵循着本性暴虐杀戮。

    容迟还记得那个年轻民警,站在容家老宅门口,一边做记录,一边有几分腼腆地告诉容迟,他刚刚分配到平息镇工作,这是他第一次出外勤。

    民警年轻的脸庞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是那种对人生有无限憧憬的人才会有的光芒。

    他是刚分配来的新人,不知道容家老宅的传言,被油滑的同事哄骗过来。

    他更不知道,自己踏上的是一条死亡之路。他的人生在这里戛然而止。所有憧憬沦为泡影。

    而这正是容冼喜欢做的事,掐灭光芒,浇熄希望。

    容冼挑眉,垂眸扫了一眼扯着他衣领的那只手:“你这是想打架?”

    事实上刚才要不是青戈意外打断,两人早动上手了。容迟箭似地冲过来,就奔着动手来的。

    容冼的笑变成了冷笑。

    打架好啊,他们多久没打过架了?

    唔,多久没见面就多久没打架了。

    几十年?百来年?

    两人从前也常打架,那时候是在演武场,怎么打都畅快,输了赢了都高兴。边上围满了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战友,叫好喝彩声恨不得掀了军帐。

    后来发生变故后仍然打,见面一两句话说不拢就打,而他们能谈拢的时候变得极少。

    作为兄长的容迟总是忍让的那个,但他越是这样,容冼越是挑衅。

    他们都知道跟以前不一样了。

    发生了那么多事,容家军没了,他们甚至从人,变成了妖,怎么可能还一样?

    架越打越凶,除了没有真的杀死对方,两人都越来越不遗余力。

    容冼有时候想,有一天他也许会控制不住,真的杀死容迟。或者容迟控制不住,杀死他。

    那样也挺好,一切就都结束了。

    要杀死一只妖并不容易,因为妖除了力量强大之外,自愈能力亦极强,寻常的伤很快就会痊愈。

    但也不难。

    只需要用一根小小的桃木刺中心脏。

    桃木辟邪,可除妖祟。

    只要被桃木刺中心脏,不管是天生的纯血妖类、还是后天异化的半妖,立刻化为齑粉,死得干干净净。

    而若是被篆刻有镇妖符篆的桃木剑伤到,哪怕只是一条小小的伤口,都极难愈合。

    桃木剑、镇妖符、猎妖师,是妖类天生的克星。

    容迟和容冼都遇到过,只是还没死成。

    越是活得长久的妖越是强大。他们已经活了数百年,能打败他们的猎妖师并不多。

    容迟攥着弟弟衣领的手用力到骨节发白。他在忍耐。

    “十二个人而已,你现在的承受力这么弱吗?”容冼又往火里投进一滴滚油。

    轰!一声,忍耐的弦崩断。

    容迟一拳砸在他脸上。

    容冼的脸被打得偏至一侧,唇角却勾起一抹嗜血笑容。

    他猛地从沙发上跃起身,一把扼住容迟的喉咙,倒逼着他急速后退。

    两人身形太快了,若现场有第三个人,只能看到两道残影飞一般掠过客厅,一路撞翻桌椅屏风家具无数,最后重重砸在客厅另一侧的墙壁上。

    墙角高几上一只细颈大肚的青花瓷瓶挣扎着摇晃了几下,终于无可奈何地坠落,啪一声,碎裂一地。

    容迟双目一凛,双手扣住容冼的肩膀,将他往后用力一甩。容冼瞬间倒飞出去,但他很快在半空中止住身形,一手撑地落至地面,身体又往后滑行了数米才堪堪停下。

    容冼抬起头,双目亮得惊人,如同荒原上弓着脊背,等待发动攻势的猎豹。

    片刻,他猛地一跃而起,向同样蓄势待发的容迟扑去。

    窗外,一片叶子从树梢悄然飘落。

    ……

    日暮黄昏,小镇街道上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