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断绝,屋内悄然,万籁俱寂。
烛光照出地上昏迷的人。
晏青云摸了一下脸上血痕,望着断裂的琴弦,有些遗憾。
不知是遗憾琴坏了,还是遗憾只让谢予臻吐血。
谢予臻的吐血绝不仅仅是听琴的缘故,而是这些天以来坚持不懈的毒酒起了作用。
晏青云站起身来,走到谢予臻旁边,用脚踢了踢谢予臻大腿,对方毫无反应。晏青云打开妆奁的暗格,刚要拿出匕首,听见外面传来仆人脚步声。
不由心中叹息,把匕首重新藏好,换了一副担心的表情,冲到谢予臻身旁摇晃着他:“侯爷,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不要吓青云啊!”
仆人匆匆赶来,晏青云再次喊了起来:“快来人哪!侯爷不好了!快去请大夫!”
大夫正是晏青云的老友,叶兰生的哥哥,叶子羽。
侯府之前请的大夫因为第七房小妾假孕,被谢予臻全部赶走,只剩下揭穿小妾假孕事件的叶子羽。
也就是说,眼下整个侯府只有叶子羽一个大夫,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叶子羽来得很快,背着医箱低头走进,进门时瞟一眼站在门槛边的晏青云,两人对了个眼神,没说任何话。
叶子羽坐在床边,望了望被仆人搬到床上的谢予臻的脸色,接着拿过谢予臻手腕号脉。
屋内除了晏青云,还有江玉容等妻妾在。
一堆人挤在床头,把晏青云挤到远处。
江玉容站得最近,经过上次雪地里罚跪,江玉容清减不少,听说她事后病了一场,刚刚痊愈不久。
“侯爷到底怎么样了?”
江玉容神情焦急,面色担忧。
叶子羽缩回手,站起来行礼:
“回禀夫人,侯爷脉象沉涩,犹如丝线般细微,跳动无力,时有断续,显是气血瘀滞,经络不畅,身体内部存在着未愈的伤痛或损伤,从脉象上看,应是许多年前的旧疾复发。”
叶子羽边说边瞧着江玉容神色,看自己应该是蒙对了,继续说道:“敢问侯爷以往是否受过伤?”
谢予臻是武将,曾经打过很多仗,战场上受过很多伤。当时看似好了,谁也不能保证没有留下后患。叶子羽这么一说,所有人都回想起谢予臻某次受伤的事情,都觉得大夫说的有几分道理。
江玉容立时便点头:“侯爷确实受过伤,脑袋、胸口都伤过,那照你看来,确实是旧疾复发?”
叶子羽正愁不知道怎么编,江玉容主动送,这正是瞌睡碰到枕头,叶子羽急忙说:“正是头部重创,此时发作出来。”
“如此说来,跟晏青云没有关系了?”江玉容眼一抬,冰冷的眼神望向晏青云。
晏青云低下头,泫然欲泣,委委屈屈地弯着腰,一副弱不禁风的小白花模样。
叶子羽不敢袒护得太过明显,怕引起江玉容警觉,“这……”
“我听闻先生乃是白龙城有名的名医,医术数一数二。”江玉容客气了一句。
“不敢。”叶子羽拱手。
“那依先生看,你的医术和晏青云比起来,谁更好些呢?”
一句话,令得叶子羽和晏青云同时抬起头来看她。
她知道了吗?
她知道些什么?
晏青云会医术,谢予臻昏迷在晏青云房里,晏青云给谢予臻吃的饭菜已经拿过去查验没有问题,可是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
“青青。”
随着江玉容一声呼唤,一名穿青衣的女子走上前来。
“你去给侯爷诊脉,我不信旁人,只信你。”
青衣女子脸上戴了面纱,露出一双死人般没有生气的眼,身材瘦小干枯,像一棵枯树枝在移动。
先迈出一只脚,另一只脚在地上拖过去。
走得歪歪斜斜的。
她腿有残疾,是个瘸子。
此人上次在宴会上见过,那时她坐在最角落里,曾和晏青云对视过一眼。
她就是侯府四姨娘,白青青。
白青青会医术,这大大出乎叶子羽预料,他呼吸凝重,眼珠乱转,明显有些沉不住气,不时往晏青云那儿瞟去。
晏青云怕被人看出什么,不接叶子羽的目光。
神态自若,看起来一切正常。
白青青摸了半天脉,又查看了谢予臻的眼睛、舌苔,看得很仔细,接着询问下人侯爷每日吃什么喝什么,最后才对江玉容回话。
她的声音很干,显出一种长久不说话的滞涩感。
她只说了四个字:
“不是中毒。”
……
“四姨娘为什么说不是中毒?”
云香居里,众多妻妾仆人已经走了。
江玉容走的时候带走了谢予臻,她不放心谢予臻在晏青云这里休养,把谢予臻带回自己房内。
眼下,云香居里只剩下晏青云和叶兰生两个。
“她为什么要袒护我们?会不会她根本没看出来谢予臻中毒?”叶兰生问出心中疑惑,“如果她看出来了,她没理由不说啊,我怎么感觉这四姨娘怪怪的。”
“在侯府大院里,哪个人不怪?”晏青云问道,“之前我叫你查一查侯府这些妾室,你查的怎么样了?”
“都查完了,说也神奇,谢予臻这几房妾,看起来都不一般。”
叶兰生详细讲起来。
二房是深山里的苗巫族首领之女,谢予臻奉皇命带兵攻打该族,为了收服其族人,双方进行了政治联姻,谢予臻娶了苗巫族公主,这一族才愿意被朝廷招降安置。
三房是老侯爷安排的通房丫鬟,负责教导谢予臻男女之事。在谢予臻长大后,她本应被打发嫁给侯府下人,后来她不知怎么救了落水的谢予臻,对谢予臻有恩。谢予臻投桃报李,答应了她的哀求,收她为妾。
五房和六房是一对兄弟,乃谢予臻好友之子。好友贪污治理黄河的钱款,犯下死罪,两个儿子被贬为贱籍,下了大狱。谢予臻为了让他们脱去奴籍,将他们赎身后娶进家门。
七房是官府管理户籍的女管事,在谢予臻营救二人的过程中帮了大忙,当初答应帮忙的条件就是嫁入侯府。当然七房现在已经是一堆黄土。
一个个算下来,谢予臻娶这么多竟然有种不得不如此的感觉,好像他是个老实人似的。
只有四房不一样。
四房叫白青青,是地方割据势力黄毛匪治下百姓。
黄毛匪说是山匪,实际上不过是一群被苛捐杂税逼得活不下去的农民。战时为匪,闲时为农。
谢予臻奉命剿匪,不识山路,中了埋伏,身受重伤,被白青青所救。白青青对这个相貌威武的陌生男子心生好感,很快把他治好。
谢予臻借养伤之机查探出上下山路径,伤好后,再一次带人攻打黄毛匪,毕其功于一役,全歼匪人。
白青青这时才知道自己无意间救下的人竟是官军统帅。她在官军攻山时燃起的大火中烧伤了腿,强忍伤痛下山,独自艰难谋生。又过了大半年,白青青沦为乞丐,在沿街乞讨时,被谢予臻找回去收房。
“也就是说,谢予臻对白青青有恩,在白青青走投无路沦为乞丐时救了她,”叶兰生给了定论,“但也有仇。”
如果不是谢予臻,白青青现在还在黄毛匪治下,安稳度日。
是谢予臻打破了她的平静生活。
她现在吃香的喝辣的,享尽荣华富贵,可她的亲人朋友是否死于官兵剿杀之中?
她的亲人朋友,有没有人投匪?
白青青对谢予臻是爱是恨恐怕没人说得清楚。
“或许,我们可以拉拢白青青也说不定。”晏青云沉吟,“不管白青青是故意还是假装,这次她确确实实算帮了我们一把。”
“对了,晏大哥,”叶兰生想起晏青云也喝了毒酒不免有些担心,“谢予臻都吐血昏了,你的身体没事吧?”
“我没事,”晏青云给了好友一个放心的眼神,“我当初制毒时历经数次试药,躯体遂生抗药之性,况且我平日喝的比谢予臻少,没什么大碍。”
两人正在商量,外面传来小厮的脚步声。
“主子,江公子叫您过去。”
小厮进来躬身行礼。
晏青云和叶兰生对视一眼,回头对小厮说:“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小厮退下。
叶兰生急得抓着晏青云的衣袖摇晃:“晏大哥,江玉容这个节骨眼叫你过去肯定没安好心,他是不是想趁谢予臻昏迷期间,对你下毒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用担心。”
晏青云从容起身,从衣橱中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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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一件纯白色带暗纹长衫。
他走到穿衣镜前,“帮我更衣吧,我要去再会一会江玉容。”
叶兰生协助晏青云穿上长衫,用天青色腰带将腰束紧,系成一个精致的蝴蝶结,再罩上与腰带同色的丝绸外袍。
这一身装扮,将晏青云的身段展现得淋漓尽致。
天青色半透明外袍摆动,里面的白衫如水波般荡漾,散发出流动的银光,美轮美奂。
“穿上白色,染了血才好看。”晏青云望着镜中的自己,眼神中透露出决绝。
镜中的晏青云纤细瘦削,肤色白皙细腻,眉宇间透露出一股冷冷清清的感觉,高不可攀。头发整齐地束在头顶,用一根玉簪固定。他知道这副模样,正是谢予臻最喜欢的。
“晏公子,江公子又派人来催了。”小厮在门外说道。
“知道了!”叶兰生回道。
晏青云在叶兰生担忧的目光中走出门。
门外站着一个青衣小厮,晏青云记得他是和叶兰生一起进来服侍自己的,“你叫邱福是吧?走吧。”
邱福立刻在脸上挤出谄媚的笑容,连连弯腰:“原来主子还记得小人名字。”
晏青云淡然一笑,当先行去。
邱福平常总有意无意和叶兰生争宠,此刻叶兰生不在,只有自己一人伺候,更想表现,主动挑起话题说:“主子,您今天这身衣服可真好看,跟以往都不一样,像天仙下凡似的。”
见晏青云被夸了并没有什么喜色,又笑着说道:“说起来,侯爷对您可真好,奴才还是头一次见到侯爷这么喜欢一个人。”
“邱福,”晏青云这段日子听腻了这种话,耳朵都快起茧,忍不住出言讥讽,“如果有人这样对你,你会觉得这是爱吗?”
“当然啦!”
“可这是错误的爱,真正的爱应该是平等和尊重。”
邱福愣住,眼里精光一闪。
“主子以前遇见过平等和尊重的爱吗?”
“遇见过。”
“那个人是谁?”
“这不是你一个下人该问的。”
邱福立刻惊醒,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小人失言,请公子责罚。”
晏青云闭起嘴巴,不再说话。
不怪邱福会有这样的想法,在任何人眼中,谢予臻这么对待晏青云,肯定是爱惨了晏青云,而实际上这是畸形的爱,真正的爱是什么样,谢予臻永远也不会懂。
谢予臻惯于用权势压人,他想得到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什么都来得太轻易,以至于他不懂得如何去付出一颗真心,时间久了,到他想付出的时候,他已经没有真心了。
旁人越是羡慕侯爷对小妾的宠爱,晏青云越反感。
邱福看主子心生不悦,战战兢兢跟在后面。
两人一路无话,沉默地向前走。拐了一个弯,来到一处后花园。
花园里栽种许多梅花,一位妇人带着两个丫鬟,正在剪梅花。
妇人很瘦,佝偻着腰,华丽的绸缎穿在她身上显得空空荡荡。
即使背对自己,晏青云还是看出来,此人正是四姨娘白青青。
她是刚好在这里,还是特意等在晏青云的必经之路上的?
她听见背后的脚步声,直起腰板,把剪子递给丫鬟,转过头来,露出一张戴着黑纱的脸,一双大眼睛微凸,显得有点阴森。
“你要去见江玉容是吗?”声音有些嘶哑,像一个老妪般苍老。
第一句话就直接问晏青云去哪,连寒暄见礼都省了。
“你们都退下。”
白青青斥退两个丫鬟。
晏青云看了,便知她有话要说。
“邱福,我有点冷,你去帮我拿个手炉。”
邱福也退下了。
花园里只剩他们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互相打量,白青青却又不说话了。
白青青不说话晏青云自然也不说话。
他向来有耐心。
许久,白青青开了口。
“我听说你在进侯府之前,本来与宁知远情投意合,侯爷为了得到你,把宁知远搞得很惨,差一点弄死他。”
白青青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晏青云的瞳孔一缩。
“晏公子,侯爷这么对你,你就这样认命了吗?你不想报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