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桃花债
    “一方面,此方化影境牵涉甚广,我们势必得通关,明知山有虎,也不能放过一丝一毫可能。”谢扶光说完顿了一下,她看向卢笑绒。

    卢笑绒一眼了悟,续上她的话:“另一方面,我得去李兰允生活过的地方捕捉他的气息,确保后续能在康城找到他。”

    “不行!太危险了!”宁磐第一个不同意,“你怎么这么听谢扶光的话?她让你去送死你也去啊!反正我不同意,你要是死了,就……就再没人陪我玩双陆了。”

    “有多大本事,担多少责任。”卢笑绒说着,下意识摸了摸发顶,那里簪着朵纯白绢花,是叶放死的那天簪上的,“论年纪,我和大小姐一样大;论本领,我虽不擅打斗,却也有旁人无法替代的用处。没道理大小姐在前头拼命,我却不能被当个人用,况且我活在世间,不止代表我一个人,肩上还负着师兄的遗志……”

    “可你这一去,怕就是生离死别……”宁磐说着悲从中来。

    “停停停,先别这么晦气,”谢扶光扼住宁少爷动不动瞎泛滥的情绪,“得益于我师兄的洪福,我们拉来了一位贵人相助。”

    宁磐往他们身后看,一脸茫然:“哪来的贵人?”

    “哦,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很厉害的傀儡师赵东元……”洪福本人舒扬舟热情介绍。

    哪知话说一半被宁磐从中截断:“你们说的贵人就是老赵?没劲,还以为谁呢。”

    “臭小子还敢嫌弃我,也不知道谁小时候哭着闹着要我带着玩!”

    两人一来一往互怼了几句,众人终于醒悟到一个事实——宁小少爷含着金汤匙出生,在西华洲是真的呼风唤雨,有名的一些大能大多是他的忘年交。

    “老赵能干什么啊?”宁磐有点嫌弃。

    事实证明,一旦某人是你的朋友,无论他如何呼风唤雨声名在外,你永远当他是草台班子。

    “赵大师能帮忙的事可多了,譬如……以假乱真啊。”

    彼时的宁磐还不明白,直至当日晚,街头巷尾每隔个几百米都有六人组的身影,康城百姓近乎每一位都偶遇了这群生得很好看的人,把螭寐留在城中的可怜暗哨们都遛麻了。

    谢扶光如此安排,自不只是为了遛魔头玩,她还没那闲情逸致。

    她真正的目的,是想通过他们的出现,在水一样潜藏各处的暗哨间搅动起涟漪。

    涟漪最密处便是李兰允的真正所在。

    一番行动过后,他们把目标地点缩小到距留春馆七公里左右的一家乐坊。

    至于如何在乐坊中“偷”到人,还要看卢笑绒那边的行动。

    夜幕拉下,明月高悬。

    卢笑绒与非要跟着的宁磐通过黎暨复刻出的地行符咒,“闪现”在留春馆李兰允的房间,与他们一同来捣乱的还有崔惊厄、谢扶光、舒扬舟和黎暨……的四只傀儡。

    “我和崔惊厄是螭寐最大的两根眼中钉,我们几个一同出现,他若有布置,必会先捡着我们下手,估计过个两三招后,他就能判断出我们其实是傀儡,他对你的警惕性极低,应该不会想到一众傀儡中混进了你这个真人。你便利用他的反应时间,收集李兰允的气息再利用地行符遁走。”

    与谢扶光所料别无二致,螭寐亲自在李兰允房间的梁柱上潜藏,见到一行六人,视野自带屏障似的,隔绝周围一众附庸,黑气直卷向崔惊厄和谢扶光。

    赵东元的傀儡造诣登峰造极,一个个假人乍看与真人无异,甚至出招时拉开的动作都没有差别,唯一不同的是,傀儡本身没有灵力,对上几招后便能看出。

    卢笑绒心跳如擂鼓,连着额角神经都一抽一抽,紧张更催快了她的动作。

    她发现,梳妆镜前确实坐了个“李兰允”,但这个李兰允是假的,卢笑绒在他身上闻到的气息非常单一,且与整间屋子的味道极不搭调。

    从房间里挑拣李兰允的气息并不容易,因他在此处接待过太多恩客,气味混杂,好在大小姐早有准备,临行前从那宝库一样的储物袋里取出一个收纳气息的小瓶子,给了卢笑绒。

    卢笑绒乱中有序收集好气息,就要功成身退,然而离开时出了点小岔子。

    螭寐发现与他过招的崔惊厄和谢扶光是傀儡后,确实没有细究其余几个凑数的,卢笑绒就在他身后悄然脱身,至此一切都很符合谢扶光的预料。

    然而变故就发生在下一刻。

    宁磐在催动地行符的瞬间,一时脑抽想要干件很爷们的大事,于是自作主张朝着背对他们的螭寐砸了颗雷火弹。

    螭寐何其敏锐,他虽因自负忽视了卢笑绒这种跳蚤样的小角色,却对每一样兵刃每一件杀器的风声敏锐至极。

    他甚至不消转身,反手一挥,那雷火弹就在半空炸开,宁磐被火焰与烟雾迷了眼,所有动作停滞一瞬,下一刻黑气便袭在了他前胸。

    堪称暴烈的痛感炸开在他胸膛,宁小少爷养尊处优多年,哪受过这种伤,他甚至疼得无法自理,还是卢笑绒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以地行符把他带到了一公里外一片少有人经过的树丛。

    停下来时,宁磐前胸已被黑气噬出一个碗口大的洞,他气息奄奄,惨叫声都小了。

    这是近日来卢笑绒第二次面对逐息黯淡的生命。

    上一次是在轮回境,死了她的师兄叶放。

    那场轮回境中所有事都可重来,生死皆不作数,唯独她与师兄是强行并入其中的外来客,叶放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那一天叶放的床榻边聚了许多人,众人齐力在她身后撑起了一面盾;不似今日,宁磐身边只有她一个,她自己得成为那面盾,护住她的新同伴。

    卢笑绒脑子很晕,神志被恐惧强行吊起一丝险伶伶的清明。

    她想起谢扶光的嘱托。

    大小姐既敢派她过来,自是做好了一切准备,谢扶光早预料过螭寐亲自守株待兔的情形。

    “螭寐功法里,有一个很霸道的黑气,”犹记谢扶光冷静平和的声音不疾不徐道,“一旦沾染上那黑气,身上皮肉即会迅速被啃噬,我这里有几道护体符箓,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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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蕴藏大量灵气,最多与那邪气相抗半个时辰左右,如不幸中招,你需得立即找到我,我可尝试帮你驱除黑气……”

    谢扶光接到卢笑绒的隔空寄音是在卢笑绒前往留春馆的一炷香后。

    看到虚空中卢笑绒通讯图纹的刹那,她右眼轻跳了跳。

    崔惊厄侧头瞥见,伸出一只温热掌心,为她压下那跃动的不祥。

    “大小姐,宁磐胸口沾上螭寐的黑气了。”那头卢笑绒从语气听不出太泛滥的情绪,只是声音微微发着抖,身旁间或夹杂几声宁磐难耐的呻吟,“你在哪儿?我们可以来找你吗?”

    谢扶光停顿片刻,说出的是另一个地点。

    那地点将两人当前距离折了个中,可节省路上时间,是她做计划之初便预备好的,附近没什么人,适合藏匿,若赶上杀人放火,也不会殃及池鱼。

    挂断隔空寄音,谢扶光动身前,转头与崔惊厄对视了一眼。

    他的掌心仍轻轻覆着她的眼,由于动作太轻柔,那右眼皮的躁动没有被压下,反而有愈加喧嚣之势。

    “我陪你去。”崔惊厄收回手说。

    “你有你的事要做。”谢扶光没有答应。

    崔惊厄喉结上下滚过,理智与私欲博弈了数个回合,最终问出口的是:“今夜能回来么?”

    谢扶光笑笑:“这得看螭寐有没有循着黑气追过来。”

    宁磐身上的黑气就像个标记,那是螭寐自己的东西,被带着走到了哪儿他自然清楚。之所以一直没追上来,还任由卢笑绒以隔空寄音求援,他以宁磐为饵,想要狩猎的是谁不言而喻。

    “但没关系,”她说着,凑近崔惊厄,安抚地啄了啄他的唇角,“你不是说了,‘这世上从不缺输牌的庄家,也不乏被掀桌的主人’,他既然敢做局,就得做好不能全身而退的准备。”

    时间仓促,容不下多几句当面的话别,谢扶光说完就要走,左手指尖被崔惊厄从后捞住。

    康城是个繁华大城,比之轮回境中明镜台周边两人同游过的小城,大了不知有多少,他们两个血肉真实的人混在一众傀儡之中,享有着最真切的悲欢。

    身后灯火璀璨,崔惊厄一贯轻扬着的眼角却泄出几丝落寞,但正如谢扶光所说,他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办,纵能想见她将面临的危险,他也没有阻拦。

    崔惊厄发出了一声干巴笑音,却无一个五官染上笑意:“亲完就跑,太不负责了,你得记得,你欠了我一笔桃花债,得平安回来算。”

    “咱们别出心裁一点,别搞男左女右那套了,这样,我右手,你左手,我觉着这姻缘线还是这么牵最好……”

    “大小姐,我这握剑的右手可是与你牵上了姻缘线,你得对我负责,几辈子都不能抛弃我了……”

    恰好一朵烟花炸开,相似的一句浮出记忆的水面,远得像从前世飘来。

    “崔惊厄,”谢扶光轻轻说,“你别怕,我会对你负责,不会抛弃你的。”

    说完她挥挥左手,纤长身影消失在烟花余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