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学啊?”谢白扇看出她的跃跃欲试,弯着一双凤眼朝她笑。
那双眼的确与她的极像,堪称一个模子下精雕细刻的传承。
谢扶光暗暗想,容貌相似,那是谢白扇的本事;
而承袭谢白扇的能力,不堕父亲威名,便是她该努力做到的事。
她用力点头,期待能听到什么武学真谛。
“这一念得靠你自己悟,我教不了你。”
谢扶光:……
亲爹给的答案竟与几年前“鬼爹”给的一样敷衍。
“我听刀鞘说,你把乐命的刀灵给杀了?”谢白扇又换了个话题。
“您生气了,所以不教我么?”对那只被她扼杀于萌芽的刀灵,谢扶光也不无可惜,器墓迷阵刚通关那会儿还问过崔惊厄,他当时说刀灵还是有希望再生的,于是她说,“我可以重新把它养回来。”
“先省省吧,”谢白扇却摆手,“我哪就那么小心眼了?”
“我是想说,你之前把刀灵扼杀或许不是件坏事。每件法器一生最多自发而生一只器灵,器灵性情与主人对刀意的把握息息相关,不若待你真正能领悟这把刀时,再放任其孕育生长。”
谢扶光听得一知半解,只觉很麻烦,养只刀灵还需得她领会刀意,器灵也需要胎教么?
“又不耐烦,我说乖乖,你这脾性真得好好磨一磨,”谢白扇接着说,“乐命虽非我所锻,锻刀之前,其要呈现出的刀意却是我事先告知给器修大师的,我看你离掌握它还差得远。”
乐命的刀意即:以刀柄护亲友,以刀刃斩阎罗,以刀鞘敛锋芒,以刀名乐天命。
谢扶光自视相比从前,她对刀意的把握已进步了一条之多——自从身边重聚起好友,她便逐渐懂了刀柄的含义。
只是后两条,她只当它们添来凑数,从未思考过。
“一念惊鸿是二十三年前我与你崔伯伯同游绛腾江时所创,当时我们被江中水鬼包围,生死一线,我们背抵背互为盔甲,九死一生突围。”谢白扇说话向来前言不搭后语,但往往说到最后,抛出的根根蛛丝都能缀连成网,除去刻意逗人的废话,没有一句多余,“我于重重围困中悟得那一念,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置之死地而后生……
听来并无稀奇,甚至像是故弄玄虚。
“这一念听来简单,但你做不到。”谢白扇看出她的不以为然,直言点出,“我知道你不服气,更知你有一根坚硬的骨头,即便一朝血肉分崩,魂魄离析,亦有只进不退之勇。多数人难做到的‘置之死地’,于你不算难事。”
“但你懂那后半句么?止戈方为‘武’,战斗的真谛在于死中求生,而你往往不存生念,你只是想赢,哪怕两败俱伤同归于尽,你也一定要赢。过强的胜负心,此谓‘不敛锋芒’。”
“至于乐命,那从不是生来顺遂者口口声声的标榜,而是无论命运给你什么,你都开怀相迎,始终不厌世,更不罪己,在见过极致的卑劣后依然愿为那一念生而勇往,愿以双足扎根在这善恶美丑交织的复杂世间,这才是真正的‘乐天命’。颜琅没好好养你,或许让你误以为活着也不过如此,没什么意思,但你身边有伙伴,你不是头孤狼,你得拿你的命当命。”
说到这儿,谢白扇顿了顿,缓一口气才又道:“刀鞘中机关开启的一霎,我能短暂感应你于生死之间的心绪。”
他点到即止,没当着众人明白说下去,谢扶光却垂头抿了下唇。
谢白扇没有说错,螭寐爆体之际,若没有崔惊厄突如其来横插进的一脚,她甚至不会感到恐惧,仿佛死了也并非什么大事。
她只是觉得丢脸,还有点晦气,但人要为走的每一步负责,她一时大意,搭上条命也是咎由自取。
“乖乖,不怕死的人无畏赴死,不是什么感天动地的事,真正能‘惊鸿’的一念,是拼命求生的人为了自己或别人的生向死而活。”谢白扇说着又扫了眼两侧安静整齐排列的亡灵,“亡灵们身上死气沉重,你的生念又过分薄弱,你心性如此,我岂敢把它们交给你,只怕不待你统御它们辅助一念惊鸿,它们先将你意识侵蚀了。”
厉鬼号令万千妖魔,颜琅身后是数不尽的魔兵,若谢扶光找不到同样数量庞大的助力,很难在与颜琅的对战中获胜,摆在她面前的确然是个很诱人的“见面礼”。
坦白说,谢扶光很想要。
“你说的,我会尽力做到。”她说。
“你这样说,是真的听进去了,还是只是想利用它们赢下那一战呢?”谢白扇垂眸看向左腕,宛流萤残存的灵识已很少了,他也该走了,“时间短暂,我没法教你太多,更多的还要靠你自己悟。”
“见面礼留给你,我陪你母亲去湖底睡了。”
温柔一句似无情宣判,如一道霹雳惊雷炸进谢扶光上一秒还挣扎在生死间的大脑,饶是早有准备,她全部心念还是骤然就乱了套。
她不会表达亲昵,甚至难言不舍情绪,双膝一弯又要沉默叩头,前额在触及湖岸之前却被谢白扇轻飘飘一道念力阻住。
“乖乖,未来一战爹祝你顺利,”看着女儿,他纵有万千不放心,却也只能把路交给她自己来走,“此事了结后,别再一心只知练刀,到各处玩玩,你会发现这世间还不错。”
头顶金光未散,光中虚影却沉入水底,不多时,亡灵恸哭剐蹭耳膜,谢扶光知道它们在哭什么,她咬着牙关闭了闭眼,没有眼泪淌下,那里仿佛已干涸了很久。
谢扶光将亡灵们收入空间法器,仍是选择将被谢白扇阻止的头磕完,然后她又在湖岸多跪了一会儿,脑海里乱麻似的念头横冲直撞,因太过复杂,又像什么都没想。
从千秋雪离开,一行人再度登上小美人的龙背,这次目的地又回到了康城,那里是李兰允的故土,也是他同江星一起生活过的温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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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兰允无端变卦,他又说不想见江星了,只愿回去老地方了度残生。
谢扶光不必再硬着头皮告知他江星的死,但对他突然的转变,她多少也能猜出几分缘由,多半是先前提及此事时,她的表情太纠结,让他窥见了什么。
一路半是想着父亲的话,半是对李兰允心虚,谢扶光缩在崔惊厄身后,一直没怎么开口。
倒是李兰允这个话说不利索的健谈起来,颇有兴致地给他们继续讲他同江星的往事。
江星没将那晚的闲聊放在心上,翌日一早退了烧,就将那半截灵脉又忘了个干净,李兰允却将此事记在心里,每有闲暇总要拎出来惦念几轮。
大概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很长一段时间李兰允都深觉自己运气够好,因为这事还真叫他惦出来个后续。
李兰允第一次见夙游就在这晚后的不久,那时真正的谢白扇还活着,一切祸事尚未发生,夙游还只是云游至康城的逍遥仙长。
李兰允至今记得那一天,他拨开人群挤到夙游面前,恳请夙游帮忙看看江星的灵脉,夙游看过后称这灵脉还有重续的可能,他被暴烈的欢喜砸中,一切因太过顺利好似一场幻梦。
治灵脉这事其实并不算很麻烦,夙游性子也善,连灵药都是自掏腰包,没向他们索取任何报酬。
李兰允感念之余,还生出几分窃喜,私以为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江星对此却兴致不高。
“前些年我路遇道士曾算过一卦,那道士称我断这半截灵脉其实是挡了死灾,是件因祸得福的好事,”江星看起来忧心忡忡,“现在这样的日子我觉得很舒坦,若那道士所说为真,贸然打破反而不好,不如这半截灵脉我就不要了。”
李兰允自然不肯,尽管已“跌下神坛”多年,他骨头里仍存留着做少爷时说一不二的执拗,经年累月不足以消解。
“他最是耳根子软,不经磨,这事最后终究是依了我。”日光炽烈,李兰允两眼微微眯起,他的形貌停在开启化影境的二十二岁,他本人长得又好,乍一瞧,总给人以翩翩少年的错觉,这会儿目光流转间,总算泄出十九年求死不能的沧桑韵致。
江星修好灵脉后,在家每日会抽空舞一会儿剑,但从不在外展露才能,倒是李兰允,很喜欢拿好友在外吹牛,此事一传十十传百,江星很快成了整个康城的新晋红人。
李兰允也跟着很是扬眉吐气了一把,就连几年前赶他出门的李家老爷,也带着新认来的“仲永”儿子,前来求江星指点一二。
钱财已不缺,声名也有了,那大概是李兰允最快活的一段日子,此刻隔着多年苦楚忆起,竟似浮了层金粉一样模糊。
“这样的日子过了不到两年,我第二次见到夙游仙长。”李兰允声音很轻,小美人放缓了腾云速度,不至让他的话被风声搅碎,“世事难料,真没想到,再见仙长时竟会是那般模样,世事果真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