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合作?
    看不得这具皮囊再受损,一直隐于暗处的“谢白扇”总算现身。

    为防她再受刺激真的自戕,这一回“谢白扇”最先杀的是谢扶光。

    她冷眼看着自己的魂魄被生剥出躯壳,不比昔年看戏时真实。

    而恍惚只是一瞬。

    “谢白扇”的出现,让她满目的自责里,骤然添了个敌人,谢扶光一身斗志重燃,不顾魂魄离体,飘飘荡荡向他攻去。

    按常理,离体之魂已毫无杀伤力,“谢白扇”对蝼蚁的反抗不以为意,面前舒扬舟等人见谢扶光被杀,一个个好似发了疯,蚍蜉撼树般提剑迎上。

    “谢白扇”正欲以同样方法再下杀手,出手时却受两道强悍罡气阻挠,身形一滞,左肩生生被七星绝命的剑锋剐出一道见骨创口。

    他身居高位太久,已多年不曾受伤,丝丝血气萦于鼻端,致他杀意暴涨。

    与杀意一并高涨的,还有几分变态的兴趣,他两指钳住七星绝命,轻轻一折,铸铁剑刃竟应声而断,巨力沿残余剑身传至剑柄,推着舒扬舟向后数步踉跄。

    “谢白扇”用衣袖缓慢拭去指尖沾染的血污,探究的目光紧追谢扶光那缕孤魂。

    “宛流萤和崔成阳的护魂罡气,竟全在你身上,他们待你还真好啊。”

    修士们修为抵达一定高度,便有机会吸纳天地灵气化为护魂罡气,但即便再强悍的大能,一生也最多化出一层。

    每一代修士中能化出护魂罡气者寥寥,上一代中刚巧有谢白扇和崔成阳,谢白扇的给了妻子宛流萤,崔成阳的则在崔惊厄出世后就加在了幼子身上。

    给宛流萤的那道应是在她“失踪”前,就转给了谢扶光;崔惊厄的则是死前刚给的,他窥得此途凶险,放任灵魂随肉身一并逝去,将罡气打入谢扶光体内,为她多加了一重保障。

    谢扶光对护魂罡气亦有耳闻,听闻“谢白扇”脱口的话,当即了悟魂魄上凝的薄膜究竟是什么。

    了悟的同时,她以最快速度飘到“谢白扇”身前,利用身上罡气在他身周缠绕出一道无形屏障,阻隔他伸向其余伙伴的手。

    “谢白扇”广袖轻拂,边抵挡她自不量力的反击,边嗤笑说:“都见了棺材,怎么还不落泪呢,便是他们逃得一时又如何,万里悲丘之内随处都有我布置的妖魔,死在谁手上又有何区别。”

    “谢白扇”布置妖魔无数?

    被剥魂夺壳后,谢扶光反倒冷静下来。

    她心下思忖:什么样的人,或者说什么东西能号令妖魔呢?

    联想到在厉鬼境最初那幻境里的经历,她骤然恍然:“你不是我父亲,你是颜琅!你是堕鬼后的颜琅!”

    “想到这一层,你还不算无药可救,只可惜,太晚了。”颜琅面上既无夙愿得偿的欣喜,也无被叫破身份的意外,他面色沉静,看向一退过后再度上前的舒扬舟眯了眯眼。

    厉鬼号令妖魔万千,面前“谢白扇”既是堕鬼后的颜琅,便不是他们能打得过的,谢扶光极力干扰颜琅,试图将他绊住,给其余同伴逃命时间,能走多远走多远,至少先躲过此刻一劫。

    然而少年人鲜少知道后退,尤其谢扶光尸身尚温,四人皆被激出血性,谁都没要走的意思。

    他们求仁得仁,也就真的没走成。

    颜琅如法炮制剥了余下四人魂魄。

    他随身携了只不大的细口长颈金瓶,此瓶有封存魂魄之用。

    舒扬舟几人魂魄统统被他收入那金瓶之中,唯独轮到谢扶光时,因那两道罡气叠加,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成功护着她的魂魄躲过那瓶口,悠悠飘出好远。

    颜琅没有追,他要的已经拿到,谢扶光毫无生机的苍白躯体还静静躺在地上,赶在身体凉透之前,他得在她身上绘好吸纳厉鬼境的阵法,于是他最终放过了她。

    颜琅自己也曾受困万里悲丘多年,置身其中是何等绝望滋味他深有体会,但凡在万里悲丘出入口分别设下封印,任她是大小姐还是什么大老爷,他就不信她还能翻了天。

    颜琅没想到,谢扶光虽未能翻了天,却闯来了另一段机缘。

    万里悲丘之内的确有颜琅一早布置的妖魔,以魂魄姿态,她打不过武力更高的魔族,靠着那双层罡气,却运气很好地撞死了一只落单小妖。

    厉鬼境幻境中,谢扶光在颜琅身体里,曾被鸣皋刀圣夺过一次壳,今日她的壳被颜琅所夺,又眼睁睁看着师兄、卢笑绒和宁磐、黎暨身魂分离,夺魂之术已参悟大半。

    她想起曾听崔惊厄说过,闯遍万里悲丘一千秘境便有机会见天道一面,于是她夺了那小妖躯壳,以残魂作赌,以十年时间为注,于无人处偷偷下了盘大棋,将一千秘境悉数闯尽。

    也是在此过程中,她得以见到苦守秘境的叶放、朱颜故、李兰允等人。

    天道应允赐她重生改命的机会,却限于规则,无法任她带着后来记忆走这段回头路。

    无法,她只得忍痛以散尽亲故为代价,换取这些重要秘境都带上了白光标识,以期尽早窥得真相。

    因重生后没了伙伴,谢扶光做回那个一心只知练刀的无情大小姐,并未提早惹谢白扇体内的颜琅忌惮,提前试炼一事不了了之。

    混混沌沌又经两年兜转,才总算有今日。

    尘封旧事一朝揭开,渡业山那全修界瞩目的大小姐一路走来,竟是步步辛酸。

    剧烈头痛抽丝般平息,往事如惊涛涌入,每人心中俱有千言万语,万里悲丘却比从前更静。

    谢扶光饶是早知前世定然沉重,面对纷繁旧忆,依然有些喘不过气。

    生死别离往往只在瞬息光景,将离散的人重聚起却要耗费沥血心力,老去若干天光。

    她环顾一周,唏嘘的同时,亦觉庆幸。

    遑论过程如何,重聚之期终归是又等到了。

    “这一次,都活下来。”舒扬舟声音哑得不像话,依然坚持又重复了一遍,“我们六个人,每一个都要活下来。”

    想活,就得赢颜琅。

    少年们不待从前世厉鬼境中的惨烈抽身,刚回神又立于了同样境地。

    眼前亘着迫在眉睫的鏖战,逼得他们需尽快收回心神,甚至不容叙旧的时间。

    舒扬舟说完,就埋头走到崔惊厄旁边,与他练习霜寒十四式的配合;

    黎暨刺破指腹,以灵血代朱砂练习画符;

    卢笑绒坐到一旁,冥思自己出色的耳识与目力如何才能为同伴们带来最大辅助;

    宁磐则揭开随身带的储物袋,从中倒出大堆毒药、暗器和防身物件,一一发给大家。

    谢扶光指腹抚着乐命刀柄的铭刻,却没有练刀。

    她在思考。

    一方面,天道的话她尚未完全消化。祂说“此局勘破在心”,不知与父亲曾提过的那“一念惊鸿”是否相关;

    另一方面,前世最后的一段记忆存在颇多疑点。

    颜琅在剥夺她躯壳后,似性情大变。

    魂魄离体后,谢扶光一直没出过万里悲丘,却能从逃来的零星弟子、或是堂而皇之进入的二三妖魔中窥见端倪。

    当时她两耳不闻外界事,满腔仇恨一心只知闯关,从不为这些变化分神,此刻回头再看,却是处处蹊跷。

    “我们与颜琅或许暂先不必不死不休。”她突然说。

    “前世我在万里悲丘那几年,再没见过有弟子前来试炼,我们便是最后一届,”谢扶光凤眸微眯,捕捉记忆里那些模糊画面,“我猜测颜琅在夺我躯壳、收纳厉鬼境后,修界与人界或许大乱,失去了原本秩序。”

    “拿到了想要的,他自然原形毕露,再无顾忌。”舒扬舟冷嗤。

    前世他从小看到大的师妹在他眼前被最信任的“师父”剥魂夺壳,提起此事他就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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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好脸色。

    “确实可以这么解释,但我总觉得不太对劲,或许还存在其他可能。”谢扶光沉吟蹙眉。

    据宛流萤说,厉鬼境是厉鬼的能量之源,从前他的能量源禁锢于万里悲丘,距他太远,他不准螭寐杀人,的确可以解释为心有忌惮,不欲过早暴露。

    但……他前后行为实在割裂得厉害。

    厉鬼境最开始的幻境里,谢扶光以颜琅身份走过一遭,对他的理想与抱负也算略知一二。

    在堕为厉鬼前,他与大多弱冠青年一样,也曾怀揣过以己之能护万民太平的美好愿望。

    抢夺谢白扇躯壳坐上仙盟盟主的位置后,诚然,在清扫有威胁的隐患并扩大植入修界的势力上,他做过许多见不得光的小动作。

    但他既能稳坐那位置多年,所倚仗的必不会全是谢白扇生前积下的威望。换言之,他是真真切切为修界和人界做过许多实事的。

    厉鬼何其强悍,天下邪力尽供他所用,世间邪物皆受他所驱,何况他筹谋这许多年,正一步步将修界架空,在他势力日渐稳固之时,修界与人界闭目塞听,毫无觉察,遑论反应。

    若以“心有忌惮”解释他种种行为,为免牵强太过——须知凡间盛一分,厉鬼可是会损三分,他为稳固地位也不必损及自身。

    种种表现,致使谢扶光一度以为他尚有三分人性未泯。

    然而在夺下她躯壳后,他种种作为却皆与这份猜测背道而驰。

    纵已属不同种族,世间繁荣里亦凝结着他这些年洒下的心血,他大可以稳坐锦绣堆上,在人间当受人景仰的“鬼皇帝”,何必又亲手倾覆了这一切?

    怎么想都不对劲,谢扶光索性接着道:“此外,刚刚在找回前世记忆之前,天道曾提醒我一句话,似是别有深意。祂称,凡事不可为表象所惑,还需寻到真正症结。”

    “这让我想到万里悲丘中引诱颜琅堕鬼的声音,”她说,“那个声音既是厉鬼降世的主导者,想来比颜琅还要强大,也更可怕,或许颜琅并非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所以你认为,即便单从利益角度,颜琅亦有五成与我们联手的可能?”崔惊厄读懂她的未尽之言。

    谢扶光颔首。

    她的确猜测颜琅后来所为是受了那声音影响的不由己之举。

    颜琅作为厉鬼,看似能号令不计其数的妖魔,权力极大,实则处境亦有些尴尬。

    那道声音既强调人世盛衰与厉鬼能力的此消彼长关系,想必对人世的危难乐见其成,若颜琅是那贪图力量之徒,将手一寸寸伸向人界,彻底化六合之内为他的养料,凡人覆灭鬼怪横行之日,他恐怕也失了用处,届时便将是鸟尽弓藏之时。

    何况很长一段时间内,颜琅都不曾倚仗厉鬼身份,给世间带来真正可怖的灾祸,在背后那声音眼里,他大概是个不太听话的厉鬼,它还有多少耐心等他慢慢腾腾替自己办事也尚未可知。

    总归无论在人这边,还是鬼那头,颜琅的处境都不算好,他们想打破平衡,与他短暂联合,自不是毫无胜算。

    “你疯了?”舒扬舟却道,“这些年因为他死了多少人?我们怎么能与他联手?”

    舒扬舟除去损人时偶尔拐弯,性子大多时候都带着不与高贵冷艳外表相匹配的刚直,尤其这会儿前世记忆刚刚回笼,在他看来,他们与颜琅之间隔着大仇,应当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他师妹简直是在做梦!

    “联手并非交好,”谢扶光萌生此念,何尝不是如鲠在喉,“我只是觉得大敌当前,有些事可以过后清算。”

    舒扬舟沉着脸别过头,显然不欲再听她狡辩。

    他们内部僵持之际,一不速之客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

    “因为这点小事闹不愉快,为时尚早吧,”空中乍现一个透明漩涡,颜琅身影乍现,“毕竟,联手的事我还没答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