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沈灼华每日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去给谢挽洲号脉,撸起他的袖子检查身上有没有冒出什么可疑的疹子,一日三餐监督他服用预防方,顺便再为他的膝盖敷上特地研制的健骨膏。
倏忽七日已过,谢挽洲没有出现任何不适,双膝也较先前健壮不少,虽不能说健步如飞,但已经可以完全如常人行走。
心头的石头落了地,沈灼华通体舒畅。
她站在廊下伸了个懒腰,看着扶桑和天冬从仓库搬出几大包药材,放在院子中央的青石板上,桂枝和紫苏忙着用大筛子,把药分拣出来晾晒,哑娘在一旁打下手,云昭一如既往地坐在房间的窗边温书。
黄灿灿的晨曦洒落在宁静的小院中,小小洲和小小黄在草地上啄食。
一切,平淡又美好。
沈灼华也走向院子,准备帮忙,忽然鼻翼耸了耸。
“好香。”
这熟悉又想不起来的香气……
抬头四下里张望,不远处的围墙外,一串串白色的槐花挂满了枝头,宛若洁白的云雾笼罩着苍翠。
原来是槐花开了。
“天冬,搬梯子,紫苏,拿篮子,我们去摘槐叶和槐花做些冷淘和槐花饼。”
她最爱吃槐花饼和槐叶做的冷淘,阿娘还在时,每逢夏日她没胃口时,阿娘必会亲手做冷淘和槐花饼她吃。
她已经许多年没吃过冷淘和槐花饼。
天冬“欸”了一声,忙拍净了手,去杂房里搬出一张长梯出来,搭在围墙上,准备上去。
沈灼华说:“你别上,我来,你不知道摘什么样的。”
叶,要摘嫩绿中带点黄的叶,槐花要摘半开未开的,里面的蜜汁才不会被风干,也不会沾上灰尘。
天冬让到一边,沈灼华挽着篮子,熟练的爬上木梯。
扶桑,紫苏在下面紧张地扶着梯子。
扶桑忍不住问:“师姐,你不是恐高吗?怎么还敢爬树?”
沈灼华低头冲他笑了笑:“人都是会变的,你们把梯子扶好,别让它晃就行了。”
不一会儿,沈灼华就爬到了槐树上,她找了一片槐花开的最茂盛的枝丫踩上去,手腕粗细的枝丫颤巍巍地晃了晃,看的扶桑和紫苏他们胆战心惊的。
沈灼华将篮子卡在枝杈上,开始摘槐花。
谢挽洲听见外面的声音,好奇地走出来。
小小庭院里,两只鸡在在草地上安静地啄食,平日里忙碌的地方空无一人,他走下阶梯,循着声音望过去,见西北角的围墙边上,一棵高大的槐树开满了槐花,一群人围在底下仰头看着什么。
谢挽洲走过去,仰头。
便见一身碧水青罗衫的秀丽女郎,俏生生地立在树上,细白的手指从葳蕤的绿叶间,拽下了一串雪白的槐花,葱白的指尖随手摘了朵槐花送进朱唇里吸了吸,一脸的餍足。
细碎的金光穿过枝叶落在她的身上,轻薄的罗裙随风荡漾,这一瞬间,她轻盈地仿佛山间的精灵,随时都会踏着云而去似的。
片刻后,女郎低头,笑靥如花地说:“嗯——今年的槐花格外甜。”说完,她从篮子里抓了一把丢下来,“你们也尝尝看。”
白花花的槐花簌簌而下,鹅毛大雪一般。
扶桑,紫苏连忙接住。
紫苏从手里分出一串,踟蹰着递向谢挽洲:“谢,谢世子,您,要不要——尝一尝?”
谢挽洲没动,他仰着头,看着树上的女郎,思绪翻飞,记忆忍不住回到了十年前的一个晌午。
也是这样的一个初夏,兰陵城里的槐花都开了,紫藤花也开了。
少年谢挽洲在白鹿书院听夫子念了一上午的经,终是坐不住,偷偷开溜。
他轻车熟路地来到一处僻静的后院围墙下,斑驳的白色围墙下,有一棵老紫藤,粗大虬枝攀满了整片围墙,上面挂着一串串紫藤花。
风一来,簌簌轻吟,香气四溢。
少年谢挽洲可没心思欣赏这些紫藤花,他四下里看了看,确定附近没人,迅速抓着藤蔓向上爬。
昨夜刚下过一场雨,脚下的土壤还是湿润的,藤蔓也是滑不溜鳅的,少年谢挽洲爬了几次都没能爬上去。
他气恼地踹了一脚紫藤,然后不服气地继续爬。
结果又滑落了下去。
这时,头顶上忽然传来一阵银铃似的笑声。
少年谢挽洲仰起头,便见围墙外的老槐树上,不知何时坐着一个小丫头,小丫头身上穿着青碧色的罗裙,藏在树上一时难以察觉。她坐在一根细细的横枝上,荡着双腿,头上扎着双鬟髻,髻上系着红色细丝绦,长长地垂在身前,樱桃粉唇里还叼着一串槐花,乌溜溜的大眼睛正看着他笑。
像个……小树精。
可惜说出来的话全无灵气。
“这么点儿墙都爬不上来,真是个软脚虾。”
少年谢挽洲心头的一点旖旎烟消云散,他黑着脸道:“臭丫头,你说谁软脚虾?”
“谁爬不上来我就说谁呗!”说着,抬起双手翻着眼睑,一边做鬼脸,一边冲他吐舌头。
少年谢挽洲怒了。
士可杀不可辱,他指着小丫头叫嚣道:“你有本事给我下来,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爬上去的,你要是爬不上去,我非撕烂你的嘴不可。”
小丫头不理他,冲他又做了个鬼脸,转身猴儿似的从树上溜了下去。
“诶!你给我回来!”
回答他的是寂静无声。
少年谢挽洲气地来回踱步,越想越咽不下这个口气。
回去后,他赏给小随从一块玉,让他去查查隔壁小丫头是谁。
很快,小随从带回消息。
小丫头是云麾将军的嫡女,名叫沈灼华,隔壁住着的是五姓七望中兰陵的萧氏,乃沈灼华的外祖家,沈灼华此番是随着母亲萧兰音回兰陵省亲来的。
沈灼华……
许是他离开长安久了,竟从未听过这个人。
小小年纪,还敢嘲笑他,不给小丫头点教训只当他好欺负呢。
他让随从随时注意隔壁的动向。
很快,随从回报说沈灼华在后院里放风筝。
他溜出学堂一看,碧蓝苍穹上,高高地飘着一个颜色鲜艳栩栩如生的蝴蝶风筝。
他爬到围墙上翘着脖子往隔壁院子里偷瞄,果然是沈灼华那个臭丫头在放风筝。
“拿我的弹弓过来。”少年谢挽洲骑坐在围墙上,冲底下的小随从伸手。
小随从忙从身上掏出弹弓递给少年谢挽洲。
少年谢接过弹弓后继续伸着手。
小随从愣了下,旋即明白这是要弹子。
弹子都打没了,小随从只好从地上找了几个小石子,放在少年谢挽洲手里。
少年谢挽洲不满地皱了皱眉,最后选了一个看着顺眼的夹在弹皮里,对准天上的蝴蝶风筝。
拉——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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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咻——”地一声,弹子弹了出去。
片刻后,蝴蝶风筝晃晃悠悠地从天上跌落在了地上。
沈灼华跑过去捡起风筝,看见风筝上破了一个大洞,小脸气呼呼地开始四处寻找元凶,一眼瞧见骑坐在墙头,冲她得意洋洋地晃着手中弹弓的少年。
沈灼华圆溜溜的眼睛怒瞪着他,一双眉头皱成了“川”字,看来气的不轻。
少年谢挽洲恶劣地笑着,随后缓缓抬起手,对着沈灼华的小脸,将弹弓拉到极致。
沈灼华看着谢挽洲手里的弹弓,眼睛一眨不眨,脸上竟然无一丝惧意。
少年谢挽洲不由得心生出一丝敬佩,果然是武将的女儿,虎父无犬女。
“啪——”
弹弓弹了出去,只是里面没有石子儿。
他收起弹弓,心情愉快地从围墙上溜下来。
这回小丫头应当知道,他不是好惹的吧。
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谁知几日后,等他准备再次翻墙逃学时,人刚爬到一半,一盆冰凉的水突然从天而降,兜头兜脸的泼了他一身。
他缓缓抬起头。
老槐树上,一个碧衣小丫头双腿霸道地跨站在树枝上,一手叉着腰,一手冲他晃了晃手里的空铜盆,铜盆折射着正午的阳光,晃的他眼前一阵昏花。
小丫头冲他笑嘻嘻地说:“来而不往非礼也。”
好,很好,真是个睚眦必报的臭丫头,他算是记住她了。
这一盆水直接让他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
等他痊愈后,他开始琢磨着怎么对付臭丫头。
思来想去也没能想出个好点子来,还是小随从从旁说道:“不如用蛇吧,没有哪个女郎不怕蛇的。”
少年谢挽洲一拍手,就这个了。
当即,他命小随从去街市上买了一条无毒的翠叶青回来。
小随从说沈灼华特别爱翻墙,有时候是溜出去玩,但更多的时候就呆在槐树上摘槐花吃。
怎么会有人喜欢吃槐花那种鬼东西!
他很是不解。
总之,通过随从描述,这丫头隔三差五地就会爬到槐树上去。
他让随从密切注意隔壁动向,只要沈灼华出现就立即行动。
果然,不出两天,那个碧色身影又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后院里。
看来,她也是偷着爬树的。
他立马命小随从将蛇偷偷藏在树杈上,自己则藏在围墙后面的假山上偷看。
不一会儿,沈灼华的身影出现在了树干上,她动作敏捷,手脚十分利索,转瞬间就爬上了树。
少年谢挽洲惊到咋舌。
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爬树跟狸猫上树似的,难怪她敢嘲笑他,她确实有嘲笑他的资本。
他静静地看着沈灼华爬到了树杈附近。
小丫头明媚的小脸抬起,正要向上攀爬,突然撞见一条绿油油的蛇头,正嘶嘶地冲她吐着长长的信子。
“啊——”
沈灼华的身影急速向地上坠去。
“咚”地一声闷响传来。
少年谢挽洲快意地拍了一下手,从假山上跳下去。
看臭丫头以后还敢不敢得罪他。
沈灼华的动静很快引来了萧家的人,一群仆人跑了过来,抱着她手忙脚乱地往内院里跑。
少年谢挽洲心里忽然生出些不安。
也不知道臭丫头摔的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