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乐瑶!”谢挽洲震惊道。
地上的人僵住,缓缓扭头看向榻上的人,结结巴巴:“阿,阿兄……”
“你怎么在这里?”二人异口同声地问。
谢挽洲危险地眯了眯眼:“嗯?”
谢乐瑶嗖地一下从地上跳起来,躲到沈灼华身后:“露姐姐,救我。”
扶桑指了指谢乐瑶,又指了指她,表情如同见了鬼似的:“师姐,你们……认,认识?”
沈灼华说:“她是谢世子的亲妹妹,乐瑶县主。”
谢乐瑶立即跳出来,叉着腰对扶桑说:“我都说了,我才不是丑八怪,你给我等着瞧。”
扶桑目光闪烁,悄悄地往门后挪了几步。
沈灼华看着谢乐瑶肿得面目全非的脸:“说说吧,怎么回事?”
谢乐瑶低下头,瑟缩地瞄了一眼谢挽洲,小声地对她说:“我,我就是,就是按照医书上说的扎穴……可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就把脸扎成了这样子?我就想着来找你……怕别人看见我的脸,这才悄悄地溜进来,我也不知道你在哪儿,就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谁知竟被他当做贼……”说着,她义愤填膺地指着已经退到门槛边上的扶桑。
沈灼华匪夷所思:“你竟然拿自己的身体练扎穴?”
谢乐瑶讪讪:“这样才……亲身体会到扎穴的精髓嘛。”
沈灼华闭上眼,摸了一下自己额头。
这孩子,真是胆大包天至极,也不怕把自个儿给扎废了。
“那你可知不同的针有不同的扎法,深浅不同,轻重不同,手法不同,作用也不尽相同。”
“不,不清楚。”谢乐瑶一脸实诚。
“真是还没学会走,就想着跑了。”
谢乐瑶抓着她的手臂摇了摇,撒娇恳求:“露姐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犯傻了。”
一旁的谢挽洲总算开了口:“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傻。”
谢乐瑶咬着嘴唇,低头不敢说话。
谢挽洲看向她,问:“你在教她医术?”
沈灼华当然不会承认:“我可没教,是医书在教她。”
谢挽洲哂道:“教就教了,怕什么。”
沈灼华愕然:“你难道不怪我?”
“怪你什么?这丫头从小就对医术痴迷,你教她医术,让她有了一技之长,何乐不为?”
谢挽洲竟然会有这样的胸襟,着实让她觉得意外。
“可她是县主……以后还要嫁人的……”没有哪个贵族希望自家的主母会下等之技。
谢挽洲冷哂:“那又如何,如果尊贵的身份连这点事情都不能随心所欲,还做什么劳什子县主,不如做一个普通人家的女郎。”
谢乐瑶双拳捂胸,满脸忐忑地望着谢挽洲,目光闪亮如星子:“阿兄,你,你真的不反对我学医?也不会将此事告诉家里?”
谢挽洲睨了她一眼:“只要是……别拿你那点学艺不精的医术,把自己给扎死了就行。”
谢乐瑶转身就对沈灼华说:“露姐姐,你瞧我阿兄说的,我可是你的关门弟子,他就是瞧不起你。”
沈灼华赶紧挡:“别,我从不收弟子。”
“可……”谢乐瑶还要耍嘴皮子,沈灼华变戏法似的捏着几根银针,警告的看着谢乐瑶。
“闭嘴。”
谢乐瑶立即将嘴闭的死死的,只是配上她那肿如猪头的歪斜脸蛋实在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沈灼华憋住笑,在谢乐瑶脸上的上关、水沟、大迎、承浆等穴位上施了几针。
“静待一盏茶。”
谢乐瑶乖巧地点点头,黑溜溜的眼珠子汇聚成了斗鸡眼,盯着脸上颤巍巍的银针们。
沈灼华瞥了一眼门口,扶桑早已溜之大吉。
她又拿起谢乐瑶的手腕号了下脉,这孩子别还给自己整了什么离奇的病症出来。
谢挽洲好整以暇地撑着腮帮,歪着头看她们。
一盏茶很快过去。
谢乐瑶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了肿,待沈灼华撤下针后,歪斜的成脸也恢复了原本的容貌。
“去看看吧。”沈灼华冲房里的镜子努了努下巴。
谢乐瑶迫不及待地冲过去,拿起铜镜,左看看,又捏捏,确实是她原本的脸,连知觉也恢复了。
“好了……”她跑回到沈灼华身边,一脸崇拜地说,“露姐姐,你真真真……是太厉害了,一会儿功夫就将我治好了。”
这本来就是下针力道不对,导致血不归经,一时阻逆所致,通了即可马上恢复。
谢乐瑶左右看看,似乎在找什么,指着方才扶桑站的地方问她:“刚才逮我的那个人呢?”
沈灼华说:“他有事,忙去了。”
“不行,我得找去找。”
“你找他做什么?”
谢乐瑶气呼呼地说:“我要让他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本县主到底是不是丑八怪!”
看着谢乐瑶急冲冲离去的背影,沈灼华在心中默念:扶桑,师姐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你自求多福吧。
谢挽洲起身,问:“这丫头什么时候缠上你的?”
沈灼华目光一动,笑嘻嘻地看着他,反问:“怎么见得就是她缠的我?”
“就你这不爱管闲事的清冷性子,是不可能主动接近她的。”
谢挽洲倒是看她看的怪准的。
“是在国公府时,她找上的我。”
谢挽洲直勾勾地看着她不说话。
沈灼华被他看的有些发毛:“你看什么?”
“你这个人……嘴硬心软,说你不爱管闲事,但你又管了我们兄妹的闲事,看来,我在你心里,还是有点不同的。”谢挽洲的凤目里隐隐含着期待。
这个人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毛病真是一点没改。
“那是自然,毕竟……”沈灼华故意拖腔带调,“钱多人傻的事情,可遇不可求。”
谢挽洲:“……”
看到谢挽洲吃瘪的样子沈灼华就感到开心。
她笑着往门外走,迎面突然急匆匆地走进来一个人,险些撞了个正着。
朴管家连忙往一旁闪避,叉手行礼:“露娘子实在抱歉,我找我家世子有急事。”
瞧着朴管家一脸急色,想是国公府里出了什么事。
她往后让了让,谢挽洲问:“何事?”
朴管家快步走到谢挽洲身边,小声附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谢挽洲的脸立马沉了下去。
谢挽洲黑着脸朝外走,错过她时,停下,语气微沉:“让瑶儿不要乱跑,晚些时候会有人接她回去,我……”他低头看着脚尖,“家里有事,需要回去一趟,这些时日,承蒙照顾。”
“世子既然家里有事就赶紧回去处理吧,县主我会看好她。”
“多谢。”只一瞬间,谢挽洲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客气,又疏离。
“朴叔,把马车停在武陵患坊的大门口最显眼的位置。”
朴叔点头,先出去让人把停在侧门上的马车,赶到大门上去。
沈灼华看着谢挽洲高大的背影朝着大堂走去,心里五味杂陈。
哪怕临走,他都不忘为她的名声考虑。
十日之期即将到来,必是有很多人翘首以待,今日他从武陵患坊中走出去,只要那些排队买药的人,看见安然无恙的他,就算是彻底为她正了名。
*
回到国公府时,暮色已经垂下来,盖在空荡荡的大宅院上。
谢挽洲下了马车后,独自朝着阿耶的院子里走去。
一路遇到的仆从们,个个噤若寒蝉,匆匆行礼后,老鼠似的逃开。
穿过垂花门,他远远地听见上房里传来的争吵声。
“你不要忘了,我可是你的妻子,你确定要与我为敌?”
“我说过,我谁也不帮,陇右谢氏只想保持中立。”
“……你就是恨我!你恨我水性杨花!”
“安阳,我一点也不恨你,我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一场政治联姻,你心有所属,我亦有忘不掉的人,这些年我们彼此尽了延续血脉的任务,其他的……,无可厚非。”
“好一个无可厚非……你也说了,我们的婚姻是一场政治联姻,那么现在,我需要你们陇右谢氏出面,替我打压卫荀,你为何不愿意?”
“谢家……不能毁在我手里。”
“哼!你这是断定,我斗不过卫荀!”
“……”
哐当!
东西翻倒的声音。
“我们走着瞧!”
卫臻怒气冲冲地从房里走出来,看见站在门口的谢挽洲愣了下,旋即,脸色愈发黑沉。
“废物!”
这话也不知是对谢挽洲说的,还是对谢北棠说的。
谢挽洲目视前方,面色如常,似乎丝毫不在意卫臻在说什么。
卫臻拂袖而去。
谢北棠捂着胸口,跌跌后退。
谢挽洲一个箭步冲上去,穿过满地狼藉,接住谢北棠。
“阿耶!”
谢北棠脸色发青,嘴唇发白,拳头摁着胸口,像是有一口气堵在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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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耶,你这是怎么了?”谢挽洲急地用手揉了揉谢北棠的胸口。
半晌后,谢北棠终于叹出了气。
“阿耶,你这是……”
谢北棠摇摇头:“没什么,老毛病犯了。”
“老毛病?什么老毛病?”
谢北棠往后退到圈椅上坐下,淡淡地说:“心疾而已。”
谢挽洲神色一变,阿耶有心疾,他竟然毫无察觉。
“我这就去找大夫。”谢挽洲转身就往外走。
谢北棠拉住谢挽洲:“别找了,找了也没用,阿耶吃点药就好了。”说着,从身上找出一瓶药,打开倒了些在手心里,一口吞下。
片刻后,脸色果然开始好转。
看着谢挽洲忧心忡忡的样子,谢北棠拉着谢挽洲坐下。
“方才,你都听到了吧?”
谢挽洲点头。
谢北棠摩挲着手指,斟酌着言语:“其实,我同你阿娘……并不相爱。”
“我知道。”不仅他知道,整个长安城恐怕没有人不知道——如果相爱,安阳大长公主又怎么会同魏国公分府而居。如果相爱,她又怎么会在自己的公主府里公然豢养面首。
“我只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
谢北棠愧疚地拍了拍他的手,说:“虽然我们各有所爱,但为了家族利益,血脉是绝不可含糊的,你和瑶儿确是你阿娘所生。”
谢挽洲沉默了。
谢北棠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一直以为你阿娘不爱你,所以才会把你丢在国公府。”
“难道不是吗?”谢挽洲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谢北棠默了一瞬:“你是我谢家的孩子,我怎么可能让你呆在别的男人眼皮子底下?把你和瑶儿留在国公府是我的坚持。”
就算如此,也不能证明什么。
谢北棠叹道:“其实你阿娘,只是不善于表达……,你病重时,她无论多忙都会从公主府赶过来守着你。”
谢挽洲冷笑了下:“阿耶,我有眼睛,也有心,这个世上……我只需要阿耶就够了。”
谢北棠不再说什么,他的儿子已经长大了。
“她为什么要逼谢氏出面打压卫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朴叔只告诉他殿下同阿耶大吵,并不清楚因何而吵。
谢北棠说:“今日朝会时,陛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布,将别库之资全部挪回内库,由度支部统一调度。”
别库乃太上皇私库,自大盛开国以来,一直都存在,用以封赏后宫和外戚等,只有陛下自己可以调度。别库进账来源诸多,但从不计入国账中,是以没有人知道那些累积了历代皇帝的私库里到底有多少钱。
而内库乃国库,由户部的度支部调度,钱财皆要用在国家大事上。
卫荀竟然舍得?
“卫荀此举这是为了抛砖引玉吧?”
谢北棠意外地看了一眼谢挽洲,赞赏地点点头:“陛下乃是天子,为了天下黎民尚且不顾私利,何况他人。于是有人上书,以律令禁民间行奢铺张之风,还有人上书说公主们受天下人供养,更该为了天下天下黎民做表率,当削减食邑。”
难怪她会如此失态,还放下身段来求阿耶,原来是被人动了食邑。
历代公主不管身份高低,是否出降都会有食邑,只不过食邑的多少同身份的等级和权力的大小而不同,长公主乃公主身份中级别最高的,得到的食邑也最多。她是太上皇胞妹,本就受尽宠爱,此前所封食邑就比历代公主都要多。后来又有拥护卫荀从龙之功,自她参议政事后,大权在握,食邑更是超过所有亲王,成为了大盛史上权势最为煊赫的公主。
卫荀这一招,可以说直接打在了她的三寸上。
如今朝堂势力分几股,河东世家一派、陇右世家一派、江南世系加以徐霁白为首的新贵及其寒门阵营。
河东世家以上官氏和卫臻为首,维护着世家盘根错节的利益。陇右世家以谢氏为首,保持中立,不参与任何党争。江南世系左右观望,摇摆不定,而徐霁白及寒门一派已然成了对抗世家的最大势力。
卫荀一面大力扶持寒门入朝与世家抗衡,一面又在后宫不停纳娶世家之女稳固自己的根基,还真是鸡蛋掉进油锅里,滑不溜鳅。
都说一山不容二虎,卫荀是天子,天子之榻岂荣他人酣睡?哪怕是拥立他的大长公主也不行。
他们之间的这场争斗迟早会来,只是没想到比他想象中要早。
她此番来逼阿耶,无非是想拉陇右入局,成为世家的盟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