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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内苑,凉风徐徐,百花齐放。
明黄帝王伞盖下,卫荀同徐霁白并肩而行,徐霁白稍落半步,远远望去,黄袍矜贵,红袍俊美。
“你这一招釜底抽薪,倒是打的朕那个姑姑手忙脚乱,淮渡啊淮渡,你到底有还有多少过人之处?”看着一向盛气凌人的卫臻乱了阵脚,卫荀心情大好。
徐霁白不亢不卑道:“不过是些算计人心的手段而已,不足挂齿。”
卫荀手指点向他:“你就是太谦虚。”
徐霁白垂睫不语。
卫荀瞥了一眼徐霁白的肩膀:“你的伤养的如何?”
徐霁白回:“已经大好。”
卫荀叹道:“为朕出力,你可曾后悔?”
徐霁白叉手:“陛下乃天子,淮渡为人臣,为天子出力,乃是人臣的本分。”
卫荀顿住脚,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眼,世家出来的子弟,将从容不迫和清贵刻进了骨子里,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沉稳。
“你总是这样,说话滴水不漏。”
徐霁白抿唇垂目。
卫荀继续向前走:“这批寒士中,可有可用之才?”
“微臣已经考察过,确有几个可造之材,都已被微臣安排下去,至于能不能成为陛下的助力,就看他们的造化。”
卫荀点头:“你做事,朕放心。”
“朕没记错的话,淮渡已二十有五?”
“……是。”
卫荀随口问:“还不曾谈婚论嫁可是心里在怨朕?”
徐霁白脚步一停,凝容叉手,道:“微臣不敢,也绝无此心。”
卫荀负着双手,微微抬头望向远处:“朕那时并不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且你当时……”
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右拾遗,根本不足为道,堂堂天子又怎么会为了他手下留情,留他未婚妻一命。
这是徐霁白心中的结。
更是卫荀心中的结,卫荀想要的,是一个完全能为他所用的……纯臣。
“事情已经过去了,这门亲事只是当初家里定下的娃娃亲,况且……”徐霁白微微握紧拳心,“我与她早已退了亲。”
“哦?”卫荀挑眉,审视着他,“那你为何不肯答应皇后,与她的外甥女见一见?”
“微臣心里只有陛下的大业,暂无儿女私情,若是因此耽搁了别人,岂不是微臣的罪过。”
“你啊……”卫荀叹气。
随后摆摆手,有些东西强求不来:“罢了。”
“阿舅再快一些,再快一些……”小女孩爽朗的笑声从附近传来。
二人抬头望去。
阳光明媚里,扎着双丸髻的小丫头坐在一人的肩上,手里举着一个飞的半高的蜻蜓风筝。那人双手抓着垂在胸前的小腿,迎着风小跑,蜻蜓风筝在小丫头手里开始拔高,长长的飘带随风回转。
皇后同一众宫女跟在二人身后,指着风筝有说有笑。
卫荀皱眉,因为他看见驮着他宝贝女儿的,是一个男子身形。
待看清那男子的脸时,卫荀愕然一愣:“他怎么在这儿?”
卫荀微眯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杀意。
徐霁白盯着谢挽洲的脸看了会儿,凤目流转着幽光:“陛下还有事,微臣先行告退。”
卫荀点头,大步朝着皇后走去。
皇后看见他,立即领着众人迎了上来。
“臣妾参见陛下。”
“皇后不必多礼。”卫荀伸手扶起皇后。
“父皇!”脆脆的声音传来。
卫荀冲着谢挽洲肩上的小人儿拍拍手:“欸。”
小公主立马张开手要抱抱。
谢挽洲将小公主放下,递给卫荀。
卫荀抱在怀里抖了抖,顺手挠了挠小公主的咯吱窝,逗得小公主咯咯直笑。
谢挽洲向卫荀行礼:“臣弟参见皇兄。”
卫荀看向谢挽洲。
谢挽洲行的是君臣之礼,唤的却是兄弟之称。
耐人寻味啊。
“原来是衍诚啊,平身吧。今日怎么得空来看望皇后了?”
谢挽洲笑着说:“皇后是看着臣弟长大的阿姐,臣弟想念阿姐,自然就来了。”
这话说的……过于不把自己当外人来着。
卫荀恍惚想起来,皇后是谢氏别枝,但早已不在谢氏五服内,早些年来上京投奔,确实在国公府住过一段时间,但要说看着谢挽洲长大,那确实有点往自己脸上贴金。
不过,谢挽洲这话里透着明显的亲近之意,倒是让卫荀略感意外,他还以为身为卫臻的儿子,谢挽洲对他应该是充满敌意才对。
卫荀将小公主递给皇后,皇后知道二人有话要单独聊,便带着众人退下。
卫荀垂眼看着谢挽洲的腿:“听说你的腿不是……”
谢挽洲伸了伸腿脚:“已经好了。”
卫荀点点头,一时不知道同谢挽洲聊些什么,毕竟他们就见过几次,算不上熟,况且他与卫臻如今政见相左,迟早你死我活。
想到这里,心里的杀意再次蔓延出来。
“皇兄,臣弟此次进宫是有件事想求皇兄。”
“哦?何事?说来听听。”卫荀好整以暇地瞅着他,他倒像看看这小子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谢挽洲讪讪笑了笑:“臣弟……想请皇兄赏个官儿臣弟做做。”
卫荀纳罕。
谢挽洲竟然找他要官?
他上下打量着谢挽洲,谢挽洲站的笔直,双手攥成拳,脸上带着笑,眼里却含着期待,看样子不像在开玩笑。
卫荀沉吟:“你为何……不去问你阿娘要?”
如今卫臻权势滔天,朝堂上有一半几乎是她的人,可以说三品以下的官职,只要卫臻点头,谢挽洲可以随意地挑选。
谢挽洲半是正色半是玩世不恭道:“皇兄才是陛下,做官儿的事儿……自然只能来找陛下。”
卫荀震惊地睁大眼睛。
谢挽洲这话里话外的立场……竟是,明显偏向着他来着。
难道谢挽洲同卫臻母子之间,立场并不相同?
早听坊间流传,卫臻不仅同魏国公夫妻之间不合,同谢挽洲也不合,看来传言不虚。
所以,谢挽洲堂而皇之地问他要官,算是在向他示好?
卫荀五味杂陈地看着谢挽洲,问:“那你倒说说,你想做什么官儿?”只要别狮子大开口,他倒是不防卖个好。
谢挽洲神秘地笑笑:“我想做……”
*
“巡街使!”
卫臻一掌拍在桌上,震得红釉下彩的茶盏咕噜噜地滚落在地上,啪地一声,碎成了几瓣,她气息起伏地咬牙:“简直丢尽了我卫臻的脸!”
卫臻怎么也没想到她那个好儿子,竟然一声不吭地跑去问卫荀要官做,要就要罢,竟然只要了个不入流的金吾卫巡街使,连个九品都算不上。
所谓巡街使,不过就是一看大街的。她卫臻的儿子,就算不承袭魏国公爵位,也能混个三公名头。可他宁愿去求卫荀要个芝麻小吏,也不愿来求她这个阿娘。
他此举,分明就是在打她这个阿娘的脸。
门口光影明亮处忽地一暗,走进来一个身姿挺拔的人,那人广袖如云,博带翩然。
踏着清风迈进门内,走到卫臻身边,看了一眼地上的碎屑,弯腰将卫臻抱起。
“小心扎到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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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臻温顺地软在他身上,任由此人将她抱到窗前的罗汉塌上。
卫臻歪在凭几上,素手捏了捏发涨的山根,闭着眼说:“逆子,他就是故意想让本宫在天下人面前丢尽脸。”
归鹤年取来清心香点上,放在一旁的小案上,轻烟袅袅而上,花瓶中的新采摘的芙蕖含苞待放。
“世子……或许有他的考量。”归鹤年坐在凭几旁边,修长的手臂绕过卫臻巍峨的云髻,落在她的太阳穴上,轻轻地摁了起来,“你们母子间就是缺乏沟通。”
卫臻享受地闭上眼睛,冷哼道:“他能有什么考量?想要做官,为何不来找我这个阿娘?”
“殿下一心为世子筹谋,只要世子愿意,殿下就能将世子捧上……那个位置,殿下还替世子物色好了上官家的掌上明珠,可是世子却不知殿下用心良苦,殿下何不都告诉世子您的计划?”
卫臻缓缓睁开双眼,目光亮而盛,她抬起手掌端详着。
“他还承受不起我所图谋的江山,我卫臻这一生,只相信握在自己手上的东西,其他的一切……都是虚的。”纤长的五指慢慢张开后迅速攥紧。
归鹤年静静地听着,手上的力道均匀柔和。
卫臻反手拉住归鹤年的手,微微仰头看着他,锋利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娇媚的柔软。
“只是这些年,委屈鹤郎了。”
若论缘分,她与归鹤年才是情投意合。
那年出城礼佛,她偶遇一波野路子的山贼,危难之际,是鹤年出手救下她。她也曾为他在父皇母后面前力争过,可母后将她带去了一处农庄。她自幼生长在深宫,所见皆是繁华,所用皆是豪奢,从未见过这世上的穷人是什么样子。
母后指着那些穿着粗麻灰头土脸的村民,指着那些低矮破旧的茅屋,家禽牲畜肮脏的小院,告诉她,鹤年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嫁给他,以后就会冠以归家姓。
一想到她堂堂公主之身,冠以贫贱之姓,那股非鹤年不嫁的心一下子熄灭了。
她喜欢鹤年没错,但她更喜欢权势,所以她选择了陇右谢氏。
都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但她卫臻偏要。
因为权势,她嫁给了谢北棠。
因为情爱,她拴住了归鹤年。
好在这些年,鹤年一直安安分分地留在她身边,并没有生出怨言。
归鹤年笑了笑,温柔的眼底星河流转:“鹤年能被殿下钟情,那是鹤年几世修来的福气,哪里委屈?”
卫臻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似笑非笑地问:“鹤郎,有朝一日,你不会背叛本宫吧?”
归鹤年面色不变,反问:“殿下觉得呢?”
卫臻笑笑,不言。
归鹤年推开凭几,一把将人拉入怀中,握着卫臻的手摸向自己的胸口处,语气撩拨:“还是殿下非要鹤年挖出自己的心给殿下瞧瞧?”
这个答案卫臻其实早就知道。
当年,她那个不争气的皇兄带着云贵妃他们西逃,留下长安城这个烂摊子给她,她想着叛军来势汹汹,多半她是走不了了,皇室已经出了个不争气的皇帝,不能再出个不争气的公主。
于是她硬着头皮留下,却将归鹤年放走,她困了他这么多年,也该放他海阔天空。随着叛军逼近,她日夜忐忑,她并非不怕死,但若逃不了一死,就必须死的豪壮,死的惊天动地。
就在她等死的日子里,本已离开的归鹤年,又回来了,为她而回。
从此,她便知道,他心里放不下她。
卫臻扬起下颌,优美的脖颈轻轻颤动。
归鹤年笑着低下头,青丝滑落在她身上。
红罗帐动,夏蝉低吟,静室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