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 44 章
    永兴坊,左翊府廨署。

    中郎将钱申正在乐滋滋地清点今日进账的小私库,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连忙将东西收好塞进怀里,理袍正襟危坐。

    但见几个武侯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跟在谢挽洲身后,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在他们之后,还有一个女子,迈着小步急急忙忙地追了上来。

    “跪下!”武侯将那人强摁在地上。

    那人不服气地跪在地上,身体挺的笔直,偏着头似在瞪谢挽洲,肩膀一起一伏,似乎气的不轻。

    那个女子,瑟瑟缩缩地挪到那人附近站着。

    钱申将指着那人问谢挽洲:“谢世子,这是?”

    谢挽洲:“当街强抢民女的恶霸,还请大人定罪。”

    竟然真的抓了一只“老鼠”回来,他还当这金尊玉贵的世子爷来他们这小庙里就是玩玩而已,不由得来了兴致,伸着头仔细瞧了瞧“老鼠”一眼。

    结果这一瞧,险些没把他的魂儿吓出来。

    “这不是……”他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认错,“这不是上官家的……”

    没错,就是上官宰相的侄子,上官麒。

    他忙从官椅上站起来,倾过身子,小声地问:“谢世子,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一边说,一边不停地冲他使眼色。

    上官麒啊,上官宰相的侄子啊,上官宰相可是掌管着南衙十六卫,其中就包括他们金吾卫啊,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竟然不认识一家人。

    “误会……”谢挽洲挑起眉梢,转头扫向一旁的几个武侯,“有吗?”

    几个武侯立马紧闭嘴巴配合地摇摇头。

    大庭广众下,众目睽睽之下,谁还敢把黑的说成白的。

    谢挽洲笑着冲钱申道:“大人你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想误会都难。”

    钱申都想哭了。

    这个小祖宗,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得罪的是谁啊!

    一个是以前的“上京小霸王”,一个是如今的“上京小霸王”,他谁也不敢得罪啊。

    他只好硬着头皮冲上官麒说:“你……”

    钱申将清了清嗓子,盯着上官麒,语气暗含指点地问:“你可承认,是你当街强抢的民女?”

    上官麒当即心领神会钱申将的意思,梗着脖子扬起头,指着一旁的少女倒打一耙,道:“小爷何曾强抢,明明是此女爱慕虚荣,自己非要要跟着小爷的,不信你问她。”

    说完,他转头瞪着少女,低声威胁:“如果不想你一家老小丧命的话,最好放聪明些。”

    少女颤颤发抖,瑟缩着往后退。

    谢挽洲“哟”了一声,俯视着地上的上官麒,冷笑道:“你这是当我们大家的耳朵都是聋的啊,竟敢公认威胁受害人,啧啧,看来你是一点没把钱大人将放在眼里。”他抬头,笑眯眯地看着钱申,“钱大人,你说是吧。”

    钱申将哪里想谢挽洲竟是想摁死上官麒,又哪里想到上官麒竟然会狂傲到当众威胁受害人,就算他有心帮衬,也不敢当着谢挽洲的面颠倒黑白啊。

    “放放,放肆!”钱申装腔作势了两句,转而只能从受害人身上下手,“你,我问你,你可是心甘情愿跟他的?”他的话虽是没什么语气,但眼里隐含敲打。

    那少女也不知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竟一头扑在他的脚下,叩头冲他喊道:“大人要为民女做主啊,民女过几日就要嫁人了,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跟着他,是他,他当街要强抢民女回去做妾室。”

    “这……”钱申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了半天,灵光一闪,道,“此案复杂,需得移交大理寺。”

    按照惯例,金吾卫只有缉捕之权,但无审理之权,所缉拿的贼徒需交由大理寺审理。但案情明了,可以当场定性的除外。此案强抢民女,受害人,证人皆在,按理是可以直接定性判罪,再交由大理寺审核。

    钱申认定谢挽洲这样的富贵公子哥儿定是不知这些律例的,便堂而皇之地提出转交大理寺,只要把烫手山芋扔进大理寺,那就是大理寺该头疼的事情,上官宰相也不可能把麻烦找到他的头上。

    谢挽洲勾了一下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按大盛律例,本司内强抢民女之类的案件,如果案情清晰明了,可以当场定性的,则无需交由大理寺,金吾卫可自行断案。”

    钱申:“……”

    钱申傻眼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二世祖竟然还懂点律例。

    其他武侯也纷纷露出惊愕。

    钱申眼转子一转,心想这下可就不好糊弄了,既然不好糊弄,那就干脆把烫手山芋抛给谢挽洲,让谢挽洲得罪上官家去。

    “那依世子……此人该如何处置?”

    谢挽洲纠正:“不是依本世子,而是依大盛律例该如何处置。”

    钱申:“……”

    好一个“依律办事”,堵的钱申哑口无言,只能“是是是”的点头敷衍。

    钱申心想谢挽洲左一口大盛律例,右一口大盛律例,难不成他还能精通大盛律例的刑罚不成。

    “敢当街强抢民女者,乃是视王法如无物,如今人证俱在,又乃我亲眼所见,案情确凿无疑,可定性奸徒之名,轻者刖足,徒两年,重者——”谢挽洲不怀好意的目光扫了一眼上官麒的下面,缓缓吐出两个字,“割势,流放三千里。”

    上官麒一听,吓地瘫坐在地,双手忙捂住下档,双目震颤地瞪着谢挽洲,色厉内荏地喊道:“谢挽洲你敢!”

    “这这这……”钱申彻底慌了。

    原来谢挽洲不仅是懂点律例,而是通晓大盛律法,竟将案情定性与刑罚说的丝毫不差,可正是因为丝毫不差他才慌。这也闹的太大了,好歹他是谢挽洲的顶头上司,届时要是上官宰相问起责来,免不了要牵连到他,他忙从翘头案后面走到谢挽洲身边,小声地提示:“这是不是罚的太重了些?”

    然而谢挽洲油盐不进,反而哂笑着睨着他,问:“难道是我律例记错了吗?不如钱大人替属下看看?”

    钱申心中骇然,顿时明白了眼前这个看似玩世不恭的少年,胸中竟然藏着万丈沟壑,他这是在故意针对上官家。难道谢家同上官家不合,所以谢挽洲才会针对上官麒?

    于公上,他依律办事,是挑不出半分毛病出来,可就是……

    太不近人情了些。

    真是神仙打架,殃及池鱼,要是真按谢挽洲说的了办了上官麒,他可怎么向上官宰相交代啊。

    可不办上官麒……众目睽睽之下,尤其谢挽洲步步紧逼,他又根本避无可避。

    “律,律法没错。”钱申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内心如置在火炉上炙烤,煎熬地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只能诺诺地点点头。

    上官麒见谢挽洲眼里流转的冷意,这才知道谢挽洲不是在开玩笑,难以置信地瞪着他:“谢,谢挽洲,你,你动真格的?”

    “不过念在你还未酿成恶果,倒是可以择其轻者而刑。”谢挽洲笑的十分温柔,好像他是一位宽宏大量的好官,末了还转头看向钱申,谦逊地征求他的意见,“钱大人觉得如何?”

    轻者,刖足——

    钱申的后背早已惊出一身冷汗,他哪里还敢有半点糊弄之心,大长公主的儿子与上官宰相的侄子想比,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

    “甚,甚好。”他同情又担忧地看了一眼上官麒,嘴巴翕合了下。

    谢挽洲笑着问:“那还在等什么?”

    钱申只好硬着头皮下令:“来,来人,行……行刑。”

    上官麒“嗖”地一下从地上跳起来,目眦尽裂地指着谢挽洲和他身后正欲上前的武侯们,叫嚣:“谁敢!我看你们谁敢,我可是上官麒,你们要是敢动我,我伯父不会放过你们的!”

    谢挽洲冷笑:“是嘛,我看你如此冥顽不灵,不如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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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割势吧。”

    上官麒鬼叫:“谢挽洲!你个疯子!你敢!”

    谢挽洲看向钱申,笑而不语。

    钱申哆哆嗦嗦地冲武侯们挥了下手。

    武侯们得令,一个健步跨上来,扭住了上官麒。

    上官麒死命挣扎,鬼哭狼嚎地喊:“啊……救命啊……谢挽洲……谢祖宗,你放了我……你放了我,我一定记住你这个恩情……”

    武侯们齐齐看向谢挽洲,在他们以为,谢挽洲针对上官麒无非是给个下马威,想要上官麒低头,如今上官麒都叫他祖宗了,面子里子应该都赚回来了。

    然而,谢挽洲轻挑了下眉稍,回看了一眼武侯们:“看着我做甚?行刑啊。”

    武侯们面面相觑了一眼,一咬牙将人拖着往外走。

    上官麒鬼哭狼嚎的声音震彻云霄。

    “伯父,伯父救我……啊……谢挽洲!谢挽洲我们走着瞧……啊——”

    院子里,一声惨嚎传来,钱申整个人直打激灵。

    “啊——”

    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嚎。

    钱申下意识捂住自己的□□,牙齿忍不住抖了抖。

    他偷偷地觑了谢挽洲一眼。

    少年神色淡漠,无悲无喜,保持着原有的姿态,微微侧身看着外面,光影打在他身上,无端地散发出几分深不可测的威压。

    不愧是大长公主的儿子,是他小瞧了这个少年。

    如今上官麒没保住,上官宰相势必会拿他开刀,他只能寻求大长公主的庇护,便谄笑着对谢挽洲说:“世子爷真是大公无私,处事公正,既然如此,不知上官宰相怪罪下来时,世子爷能否替鄙人……”

    钱申没说透,等待着谢挽洲接话。

    然而等了半晌,谢挽洲好似没听见似的,一动不动。

    “谢世子?”

    谢挽洲回过头:“何事?”

    敢情都白说了,钱申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他佝偻着身子,矮了谢挽洲大半截,谢挽洲垂下眼眸,用眼角余光乜着他:“钱大人可是做了亏心事?”

    “没,没有啊……”钱申不知道谢挽洲何意,只能心虚地应付。

    谢挽洲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即如此,钱大人还怕什么?”

    钱申:“……”

    所以,谢挽洲这是帮,还是不帮?

    恰值行刑的武侯回来复命:“回……大人,嫌犯双刑已施,人昏死了过去。”

    谢挽洲神色淡漠地转身,恭恭敬敬地冲钱申叉手行礼:“钱大人大公无私,处事公正,当真是百姓的父母官,属下……佩服。”

    钱大人一脸问号。

    什么叫他大公无私,处事公正?

    怎么就成了他大公无私,处事公正了?

    他刚想分辨一二,忽见大门上有人疾步走进来,看穿戴顿时明白了是谁,目光一闪,闭嘴不说话了,准备等着看好戏。

    “世子,大长公主府来人,说是……请您回府一趟。”王守成进来报。

    谢挽洲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厅外,阶梯之下,站着一个等待复命的公主府府兵。

    大长公主和上官宰相一向交好,这里的事情定是已经传进了公主府,所以大长公主应该是要找谢挽洲回去算账来着。

    王守成和钱申齐齐看向他,钱申一脸看好戏的神情,王守成则是微微紧张里带着几分期待。

    他们都想知道谢挽洲会怎么做。

    谢挽洲敛容冷声道:“没看见本世子正在忙公务?无关之人,一律撵出去。”

    声音大的足够清清楚楚地传进那府兵的耳朵里。

    王守成也不知为何,竟松了一口气,他转身走到院子里,对府兵做了一个向门外请的姿势。

    王守成看着府兵急匆匆跑出去的背影,又瞥了一眼石阶旁躺在血泊里的上官麒,心里默默道:“看来,是我错怪了谢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