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雅间正好无事,沈灼华便踱到前堂看桂枝看诊。
如今的桂枝俨然像个正儿八经的女大夫,连部分疑难杂症也能断个七七八八,沈灼华甚是欣慰。
这日,她坐在案边翻看着桂枝近日来的诊案,忽觉有人朝她走近。
沈灼华抬头。
微愕。
竟是徐霁白。
自打上次替他解毒,已有两三月未见,一时竟有些恍惚。
她起身,叉手见礼。
“徐大人。”
徐霁白望着她,眼神微暗:“你已经许久未叫我先生了。”
她是哪个顺口叫哪个,称呼对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既然徐霁白纠结,她立即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
“先生可是来找云昭?”
徐霁白:“我来找你。”
沈灼华挑眉:“先生找我何事?”
徐霁白抿了下唇,望着她的目光明灭不定:“凝霜,你一定要同我这般生分?”
自从得知徐霁白爱的是露凝霜之后,沈灼华便很是不喜被徐霁白这样深情款款的眼神看着,可她又实在摆脱不了露凝霜这个身份。
想了想,她觉得有必要马上和徐霁白做个了断。
“先生,其实我……”
她刚开口,徐霁白打断道:
“不急,我们的事以后再说吧,眼下有一件当务之急的事情想要同你商量一下。”
沈灼华酝酿好的情绪卡在了喉咙里。
她吁了一口气:“先生请说。”
徐霁白面色凝重道:“陕洛一带出现旱情,陕州城里又爆发出瘟疫,陛下的圣意是让太医署的人前去治理瘟疫。”
陕州!
沈灼华心头一跳。
上次她听方夫人说陕洛来的流民里出现过几起疠风病患,如今看来都是真的。
“可是疠风?”她追问。
徐霁白颔首:“是。”
果然。
沈灼华:“可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徐霁白说:“我知你对疠风之症有独特的见解,所以想问你,可愿同太医署一道儿去陕州治理瘟疫?”
去陕州,她自是心动的。
可以说是正中下怀。
此前她就动过去陕州的心思,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动身理由,如今被徐霁白这么一邀请,就显得名正言顺多了。
她想去,但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不然容易惹人生疑。
“能向太医署的前辈们取经我自是求之不得,但是陕州路途遥远,我怕路上会遇到什么危险。”
“你放心,护送太医署的队伍中有丽景门的人,他们会保证你的安全。”
丽景门的人都用上来了,看来卫荀很重视陕州的疫情。
“那太医署的人去……是有俸禄的,我一个市井大夫去算怎么回事?”白出力的活儿她可不干,哪怕是给朝廷干活。
徐霁白会心一笑:“只要你愿意,我便向陛下奏请,让陛下给册封你为女医正……”
沈灼华连忙抬起手:“别,女医官我不感兴趣,还不如给我发双倍俸禄。”
少女双眼闪动着狡黠,似一只精明的小狐狸。
徐霁白薄唇轻弯,一脸温柔:“好。”
又来了,又是这种深情款款的眼神。
沈灼华头皮忍不住发麻,赶紧说:“成交。”
早结束谈话,早点送走徐霁白。
徐霁白眼底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光亮瞬间淡了下去。
*
晚膳时,沈灼华在席上说了要同太医署去陕州治理瘟疫之事。
扶桑第一个反对。
“不行,太危险了,我不同意。”
云昭举起握着筷子的手,噘嘴:“我也不同意阿姐去。”
沈灼华放下筷子,耐心地解释:“我只是帮忙打个下手,治病救人的事情还是太医署的人上。”
“那也不行,你一个人置身在外,还是在陕州那鬼地儿,我不放心。”
陕州城曾被叛军屠过城,据说里面的骸骨都堆成了山,虽说现在恢复了一些人气儿,但到底还是一座阴城。
况且如今又遇上旱灾和瘟疫。
“你忘了我当初和师父走南闯北的事情了?还有什么地儿是你师姐我没见识过的?”
扶桑不说话。
哑娘、桂枝、天冬、紫苏他们皆是一脸忧心忡忡地望着她。
沈灼华只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说,这可是一次光耀我们武陵患坊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是领了圣旨出去治理瘟疫的。以后传出去,我也是受过皇命救人的,那我们患坊在长安城里头,地位就会比普通患坊高上一截。届时所有人都会高看我们一眼,包括那些收税的官吏,再也不会对我们趾高气扬了。”
前世,她身为贵女,从未见识那些官差如何在老百姓面前作威作福。
如今她身为平民,总算是见识到了。
那叫一个“恶狗们冲进羊圈里”,逮着肉就咬。
扶桑踟蹰:“可是……”
沈灼华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
扶桑:“那我跟你一起。”
沈灼华摇头:“不行,患坊需要有人坐镇,桂枝年龄太小,有些事情应付不来,你必须留下来,我一个人前去即可。”
扶桑提高嗓音:“那怎么能行?”
这时紫苏说道:“还是我跟着大娘子吧,没有谁比我更适合照顾大娘子。”
“我不需要人照顾,紫苏留下。”陕州情况不明,多一个人去多一份危险,她不能害了紫苏。
然而扶桑态度异常坚决:“那就都不要去。”
沈灼华想了想,只要她小心点,应该可以护紫苏无虞,只好先妥协:“好吧,紫苏跟着。”
*
重阳过后,卫荀下旨,由太医署的刘院判带领太医署的御医们前往陕州治理瘟疫。
既定出发的日子到来,一辆马车停在了武陵患坊的大门上。
沈灼华告别诸人,带着紫苏准备上车。
临上车前,沈灼华看了一眼并驾齐驱的马儿,竟是两马双驱,难怪这马车看起来格外的宽大。
太医署的人当真是看得起她,竟给她配了这么一辆豪华马车。
车夫搬来脚凳,沈灼华提起衣裾上车。
掀开窗帷正欲进去,却发现徐霁白坐在里面。
沈灼华愣住。
“这……不是随太医署去陕州的马车?”
徐霁白微笑:“正是。”
“那你……?”她用眼神等待着徐霁白的回答。
徐霁白解释:“陕洛旱灾,除了瘟疫要治理,还有灾情要控制,我受陛下器重,兼以安抚使前去赈灾,正好同太医署一道同行。”
沈灼华抿了一下唇。
此事徐霁白必是早就知道,只是故意不告诉她,就是想和她一道儿同行吧。
不,应该是想和露凝霜一道儿同行。
她想转身。
可是她现在连太医署的队伍在哪儿都不知道,况且也不认识太医署的人,总不能自个儿跑去找太医署的车队挤上去吧。
但同徐霁白呆在一辆车里,她委实有些别扭。
正纠结着要不要进去,徐霁白开口了。
“你若是觉得同我在一处不自在,我可以下车。”
这是徐霁白的车,哪有把主人赶下车,自己赖着的道理。话既已说到这份上,她再犹豫似乎有点不像话。
况且,有紫苏在,想来也不至于太尴尬。
“不必了。”
她钻进马车,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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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半晌,却没等到紫苏进来。
“紫苏?”
紫苏的声音从车头飘进来,“大娘子,外面风景甚好,紫苏就坐在车头上了。”
沈灼华:“……”
马车启动,轧轧声慢吞吞地响起。
沈灼华东看看,西看看。
此前她也坐过徐霁白的马车,上次来往徐府为他诊治便是他派的马车接送,那辆马车简洁舒适,但决算不上豪华宽大。
然而这辆马车的车厢却是用上等的黄杨木做的,想是刚做好不久,清晰干净的木材上还散发着淡淡的木香,顶棚是四角飞檐卷脊顶。车厢宽半丈有余,她将双腿平伸出去也不会撞到对面坐着的人。两侧轸座比之普通马车较宽,上面铺着柔软的朱樱底方胜锦垫,以这辆马车的长度,她躺在上面睡觉都不成问题。
原以为徐霁白淡薄名利,并不在意这些享受。
如今看来,是她想错了。
“你若是无聊,可以看看你身旁的那些书。”徐霁白淡淡的目光落在她的右手边。
沈灼华低头看去,见右手边整整齐齐地垒着几本书,书的一旁放着一个黑漆描金山水缠枝莲纹圆攒盒。
沈灼华用手指轻轻推了一下攒盒,露出一角来,瞥见里面放着榛子、糖酪樱桃、酸枣糕、饴糖、柿子饼。
每样都是她曾经爱吃的。
她皱了一下眉,狐疑地瞟了一眼徐霁白。
徐霁白面色微带笑意地看着她,寻不出一丝破绽。
难道只是碰巧?
她合上盖子,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起来。
竟是《薛氏医案》,还是难得一见的珍藏本。
沈灼华又拿起另外几本书翻了翻,皆是已然绝世的珍贵残本,这要是露凝霜还在的话,定会视若珍宝。
可她对钻研医术并不感兴趣。
但为了避免尴尬,她只好装作感兴趣的翻阅着。
这么一翻,她发现这些医书残本上有一部分,是记载着关于诊治疠风治的诸多病案。
她忍不住又看了徐霁白一眼。
徐霁白似在处理着公务,正低头在看一份折子似的东西,看不清楚脸上是什么表情。
沈灼华垂眸看了一眼攒盒和残本,心中忍不住感慨:徐霁白对露凝霜果然是用情至深,事事周到体贴。
不管怎样,此去陕州,这些残本确实能帮到她。
尴尬的情绪彻底消弭,她开始认真地翻阅起那些医书起来。
她看的入迷,不知时辰几何。
也未曾留意到,斜对面注视着她的那双眼睛,柔情似水。
直到马车缓缓停下,她听见车外有人喊了声:“徐大人,队伍都准备好了。”
徐霁白淡淡嗯了一声。
随即,有人扬声高喊:“出发。”
沈灼华放下残本,挑起窗帷向外看了一眼。
浩浩荡荡几十辆马车加货车,上百人的队伍,整整齐齐地停在了城门外的广场上,就等着他们。
沈灼华赶紧放下窗帷。
她可不想让人知道徐霁白是为了去接她,才姗姗来迟的。
队伍开拔,杂沓的马蹄和轧轧的车轮声交织在一起,碾起滚滚灰尘。
就在这时,一阵更为杂沓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
紧接着,前面的马夫“吁——”了一声。
马车停下。
所有的马蹄声、车轮声皆停下。
徐霁白长眉皱起。
沈灼华正在纳闷发生了何事。
忽地,车头一沉,咚的一声闷响,似是有人跳了上来。
紧接着,车帷被人打起,外面昏黄的灰尘飞了些进来,一道高大的身躯挡在了门前,投下一片巨大的暗影。
沈灼华看见来人,愣了下。
谢挽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