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沈九?”郗瑛脑中乱哄哄,喃喃念了句,回转头看去。

    沈九与宁勖差不多身高,郗瑛只看到他坚毅的下颚。他恰好低头说了句“得罪”,两人的视线短暂相对。

    一双灰绿的瞳孔,极亮,摄人心魄。

    郗瑛还没反应过来,一阵天旋地转,人便到了沈九背上。他背着她,如灵活的鹿一样跳跃,朝悬崖下疾冲而去。

    沈九身边扑出几人,与奔过来的丁一几人缠斗在了一起,刀箭撞击,很快有血腥气散发开。

    “七娘!”红福在身后尖叫。

    眼前是陡峭的悬崖,悬崖下是奔流的大江。

    郗瑛已经顾不上红福了,吓得紧紧搂住沈九的脖子,埋在他的背上,一动都不敢动。

    沈九喘气愈发急促,伴随着哗啦啦滚落的石子泥土,像是敲打在郗瑛的心上,此时惟余一个念头。

    死定了,死定了!

    江水的声音越来越近,郗瑛感到自己在往下坠,她双手双脚下意识死死缠住沈九,脑子一片空白。

    转瞬间,郗瑛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眼前是湛蓝明亮的天,后背一阵刺痛。

    “到了。”沈九出现在她面前。

    一张冷硬,鬼斧神工的脸,五官格外深邃,浑身透露着野性不羁。再看他灰绿的眼珠,应该有胡人血统。

    沈九伸手将郗瑛拉了起来,上下打量着她,“对不住,先前没力气了,摔了下来,你可有摔伤?”

    他们身在悬崖下的石滩上,郗瑛只是后背被石子硌了下,她摇了摇头,四下张望。

    一条绳索从悬崖上垂落,不断晃荡,崖上留有攀爬滑落的脚印。

    沈九身上湿了大半,满身的泥土草屑,垂在身边尚在发抖的右手,手上戴的手套,已经被磨破。

    从山上往下看,郗瑛并不觉着有多高。这时朝上看,她要用力仰头,才能看到山顶。

    山顶上红福的声音不见了,打斗声也几乎不可闻。

    郗瑛衣衫已经被冷汗湿透,江风一吹,透心的凉,浑身酸痛。她深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极力稳住神。

    沈九背着她下来,他是单手拉着绳索下悬崖。要是他任何一只手脱手,她就会被摔得粉碎。

    来时就滚下山崖摔成猪头,她还真是与悬崖有缘!

    “昨日夜里我攀爬过,不会有事。”似乎猜出郗瑛心里所想,沈九解释道。

    郗瑛满肚皮的话,如乱麻般缠绕在一起,一时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沈九突然神色严肃,侧头听了下,马上拉起郗瑛,急促地道:“宁五的人来了,我们快走!”

    一条隐在山坳处的小船窜了出来,沈九直接踩在水中,溅起冰冷的水花。

    郗瑛抬手遮挡,沈九似乎反应过来,转身打横抱起郗瑛,几步淌过去,将她放在了小船上。他手一撑,跟着就上了船。

    小船在江中摇晃,郗瑛一阵晕眩,双手乱抓,一只手扶住了船舷,一只手被沈九抓住了。

    “没事。”沈九安慰道,“我们去船舱里。”

    郗瑛一脸的江水,冷得她牙齿都快打颤,跟着沈九进了船舱。

    船舱里只有两条木板,船头有两个黑衣人,背着他们在用力摇橹,小船在江水中,摇晃着朝对岸驶去。

    山顶上,红福在尖声大喊,一群人搭着箭,对准了小船。

    沈九与郗瑛对面坐着,他收回了视线,道:“没事,离得太远,他们射不中。”

    郗瑛艰难转过头,望着沈九,想要说话,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沈九似乎有些羞涩,他拉着湿哒哒,贴在腿上的衣袍,道:“对不住,我来晚了,让你受了苦。”

    “你怎么会来?”郗瑛终于问道,“你不是在打仗吗?”

    “还没打,对岸就是广陵城,宁五要攻城,带着辎重行军,没那般快。”

    沈九浓眉蹙起,看上去很不高兴了,“宁五狡诈凶狠,他手下的兵也强,广陵城守不住。只有杀了宁五,才有几分胜算。上次折损了十几个死士进去,可惜让宁五逃脱了。”

    郗瑛沉默了下,道:“你可是来杀宁五?”

    “是。”沈九干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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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回答,停顿了下,偷瞄了眼郗瑛。

    “宁五受伤后,我们便到处找他,最后在镇上,打听到来了个有钱人,出手阔绰大方,买了许多香料吃食,还有女娘的衣衫。我们便猜测,应当是养伤的宁五。没想想,他躲在了这里。宁五的禁卫森严,怕被发现,不敢轻易靠近,昨日半夜方摸到了山上。”

    宁勖离开后,带走了亲卫,沈九他们才有机会上山。

    “你并不知道我还活着。”郗瑛道。

    沈九犹豫了下,道:“尚书令说你掉下悬崖,又是乱世,当是九死一生了。你......不要责怪尚书令,当时宁五在身后追赶,尚书令顾不上你。”

    郗瑛看着船外流淌的江流,没有说话。

    她无法回答,毕竟原身已死,她不能代替她回答。换做她,她小心眼得很,肯定会恨一辈子。

    ”我不相信你死了,暗中找了你无数次,在平江城也派人去找过了,都没有你的音讯。我猜想,你若不是没了,便是落入了宁五之手。后来听说宁五买女娘的衣衫,那时我方确定,你落在了宁五的手中。”沈九道。

    怪不得宁勖不将她留在平江城,要带在身边。

    郗瑛平静地迎着沈九的打量,道:“是,我落在了宁五手中。”

    沈九又开始羞涩,僵硬地转过头,手扯着湿衣袍,道:“幸好你没事,而是被宁五带走了。昨夜我发现宁五走了,将你留了下来,很是高兴,我终于有机会救你。宁五留下来的护卫,都是他亲卫中的高手,我们埋伏在山上,寻找着时机。你竟然上了山,我就顾不上了,当机立断动了手。”

    他微闭了下眼,仿佛在后怕,“若是这次失手,下次估计就更难了。”

    郗瑛想到沈九带到山上的人,他们一个都没回来。

    “何必呢?”郗瑛实在不解,忍不住问了出来。

    沈九静默了下,抬眼凝望着郗瑛:“尚书令是我的恩人,他一手提拔了我,还将你许配给我做妻子。你即将是我的妻,我就是拼着一死,也要将你从宁五手上抢过来,夺妻之恨,绝不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