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她没错
    身为医者,乌春把了把自己的脉便知晓已有身孕。

    前世四年都没有过身孕,这一世却有了,命运似乎跟她开了个玩笑,在她一心想要逃离沈绥的时候,她却有了他的孩子。

    乌春闭了闭眼。

    惊莲问:“要告诉三殿下吗?”

    这丫头聪慧就聪慧在这里,知道审时度势,也知道观察主子的眼色,从来不自作主张做事,乌春有什么出格的事,她都很少问一句为什么,只照做便是了。

    “不必了。他知道又能如何?”

    惊莲换了个问法:“殿下要将这孩子生下来吗?”

    乌春没有立刻回答,“容我想想。”

    惊莲瞧着乌春那平静得几乎毫无波澜的面色,莫名感到一阵心慌。

    ……

    沈珩隔不了几天便会送些东西来,上次是路线图,这次是一封密函,里面写着他安排好的人马的名单以及在何处等候。

    不可否认,沈珩对帮她这种事很上心,不知是他习惯于周全地做事,还是因为相求的人是她。

    乌春暂且没有那个闲功夫细想。

    乌春在脑中权衡了数遍,若是将孩子生下来,还需得八九个月的功夫,她自然不会再在这皇宫呆九个月,也就是说,她很有可能怀着身子从大梁帝都一路到南疆,山长路远,不知何时能到,腹中的胎儿于她便是个累赘。

    乌春不可能为了孩子舍弃自在的生活。

    于私来讲,她也不愿同沈绥有再深的纠葛,他的血脉又有什么留下的必要?拿这孩子要挟沈绥?简直痴人说梦。

    所以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都不便再与沈绥同房,若是用癸水作为由头,最多只能瞒几日,按照沈绥平日里那对她胡来的性子,怎么可能她说不碰便不碰了。

    该怎么办呢?

    乌春望着重重宫阙,灰蒙蒙的天似乎将艳红的宫墙都染上了一层阴色。

    “惊莲,替我向泽安王说一句,我过几日便出宫,寻成二姑娘,能不能行个方便宴请一下。”

    “是。”

    ……

    成静仪在收到成统递过来的请帖的时候,一颗心像砧板上的鱼跳来跳去不安宁。

    沈珩怎么会突然请将军府上的人吃酒席?便是和爹有事务相商量,也不必请她这个府上的小姐参加。难不成是跟她一样做了预知梦?他现下来找她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报梦中她欺瞒他直到死的仇?

    直觉告诉她,沈珩不是这样的人。

    成统是有心撮合沈珩和成静仪的,毕竟到了最后,为了仁义之名,沈绥会留一个沈氏的皇子不杀,沈珩在朝中的立场惯来中立,谁也不得罪,老好人似的,沈绥不出意外,会将他贬去偏远的地方。远是远了点,可日子过得不会差。

    总比在沈绥身边过日夜忧心的日子强。

    帝王家,太难。

    在成统的一再劝说下,成静仪也不好推脱,便跟着他一同来到酒庄,酒庄的三层是专为贵客留的,她到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人了。

    成静仪小心地打量着沈珩,见他也不像是知道了什么的样子,便微微松了口气。

    成统和沈珩没说几句,为了避让她,便到了外面说话,刚走出去,屏风后便走出来一个女子。

    这女子成静仪在梦中和在吟风楼中都是见过的。

    成静仪心里有点慌,这南疆公主瞧着还挺和善温柔的,怎么还来拦着她夫君纳妾。

    乌春只是坐下来,眼眸很淡,恍惚间成静仪还以为自己看到了沈绥的那一双眼。

    “我听说你想嫁给沈绥?”

    “三殿下乃人中龙凤,陌上君子,自打第一眼起,我便对三殿下心生爱慕,愿长伴在三殿下身边,但若是不可,也望三殿下能与所爱之人琴瑟和平,白头偕老。”

    一番话可算是说得圆满。

    乌春却偏偏能挑出错来,“听你的意思是,你爱他,却也愿意大方放手,你可真是心胸宽阔。我若是你,我断然容不得我所爱之人身边还有旁人。”

    成静仪听着她话外之音是非拦着她嫁给沈绥不可,便低眉顺眼地解释道,“我没有说您不好的意思,只是我出身低微,只是小小庶出之女,自然不及一方公主尊贵,许多事情我没有权力做。您若是不愿,我便不再纠缠三殿下了。”

    “谁说我不愿?”乌春终于把视线从自己染了红蔻丹的指甲上移开。

    成静仪惊地望她。

    “我看你也是真心喜欢他,再加上成将军和沈绥有故交,嫁给他倒也不错,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成静仪既不敢说好,也不敢说不好,只瞧着乌春,一副既乖巧又惶恐的样子。

    这位南疆公主,倒真不是什么温柔贤淑好拿捏的人,尤其那眼睛望着她的时候,仿佛总有一丝漠然和抵触。

    也许连乌春她自己都不曾察觉。

    乌春交代完之后,从后门出了酒庄回宫,陡然有一股疲惫之意,淡淡的荒诞漫上心头。

    前世的她大抵决计想不到,她有朝一日,会做出这般事情吧。

    ……

    乌春这日来找沈绥,她出现在大理寺外的时候,且不说旁人,就连沈绥都有些意外,正巧也到了散衙的时候,便和乌春一道去了一家酒馆,选了四周都没有人的厢房。

    沈绥抬她下巴,轻轻摩挲着,“今日这是怎么了?宫里有谁欺负你了?”

    乌春别过头,“没有。”

    “哦,那便是想我了。”沈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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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啄了一下她的脖子,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很浅淡的花香似的,肌肤也柔腻。

    乌春忍不住缩脖子,手推搡他,“先吃饭。”

    沈绥低笑了一声。

    今夜帝都的星子格外透亮,沈绥的凤眸也很清亮,像是装了大半边天的星星似的、。

    乌春怀着身孕,不能喝酒,手中的杯盏里都是茶水,沈绥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还是疑心病作祟,一下子就伸手将她手中的瓷盏拿过去。

    只要他闻一闻,便能闻出异样。

    乌春心脏狂跳,在他转着修长的手指,端详着这个瓷盏的时候,已经想好了说辞。

    可他看了一会儿后,便将这瓷盏还给她,“想不到这小小的馆子,用的瓷盏还算上乘。”

    乌春放下心来。

    这一瞬间,沈绥在想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帝都的夜很宁静,可厢房里并不是如此。

    沈绥的酒喝得耳热,头有些疼,便将乌春拉过来抱在腿上坐着,额头抵在她的脸颊。

    乌春腮帮子都被抵得凹进去,鼓着气“呀”了一声,“你怎么这么沉?”

    沈绥眼眸沉沉看着她,很浅地笑,“你没害我吧?阿春。”

    乌春心头陡然一颤,“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是不是脑子喝糊涂了?”

    “是你糊涂还是我糊涂?”他自言自语似的,“不过我们两个总得有一个糊涂才能过下去。”

    “那便是你糊涂,我聪明。”乌春一副俏皮相,还吐了吐舌头,沈绥只瞧着她,眼里噙着点温柔的笑意。

    乌春有点恍神。

    很少见沈绥眉眼温柔下来的样子,他从来都是冷若冰霜,偶尔对人温笑,也给人距离感。

    他复又将头低下去,闻着乌春身上的味道,像是要将这气味烙到骨子里似的。

    渐渐的,他没了声。

    “殿下?沈绥?沈辞宁?”她一连唤了好几声,回答她的只有清浅的呼吸声,他的身体也在一点点变烫。

    她小心将他身子摆正,又替他理了理衣裳上的褶皱,确认他已经中了药,才离开厢房,唤来一个人,之后将门锁上。

    做完这一切,乌春的手莫名奇妙开始颤抖。

    她竭力劝说自己,成静仪那般愿意,她自然不算害人,沈绥反正日后也是要当皇帝的,三宫六院,现在多一个成静仪也没什么,她什么也没做错。

    她没错,她没错,她没错……

    在逃之前,她不想和这个人有太多纠葛。

    肚子里的孩子不能要。

    她一直往外走,那一声“阿春”却仿佛烙在了她的耳边,挥之不去。

    像躲不开的咒语,也像一段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