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期冀
    盛夏过后,天气微微凉了一些,褚之南步入了高二年级。

    一进班,她就听见班上同学都在讨论着洛漓川,说他转学出国了。

    她非常意外,回想暑期研学时见他那一面,没想到竟是最后一面。

    她不免有些唏嘘,难怪他那时那么反常。

    开学第一天,安城胤陪着她一起来了,而后隔三差五才来一次。

    褚之南早就料到,她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和他谈恋爱压根就不会影响到她的学习,毕竟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她想见就能见的。

    虽然他现在来不来学校、在不在家都会提前和她报备,但时间久了,她又有些不满足,总渴望多见他几次。

    她的过分敏感总让她感觉他们之间的恋爱关系,基本只停留在网络上,有些名存实亡。

    她给他打电话,他有时都不一定能接,每次搪塞的借口都是他在忙着学习,可偶尔又会在半夜回她消息……

    褚之南不是傻子,她开始有些疑惑,他真的是在忙学习吗?

    毋同总说,她没准遇到渣男了,男人都很油滑,追女孩的时候一个样,谈恋爱之后又是另一个样。

    裴庭却说,安城胤喜欢她喜欢得要紧,海会枯石会烂,天会下雨娘会嫁人,但安城胤绝对对褚之南矢志不渝。

    他们俩总是一言不合就开始掐架,本来上学就心烦,褚之南还天天被那两个碎嘴子吵得头疼。

    *

    半年来,白晗的病情好像真的好了很多,她时常想念老宅,褚邵万分怜惜她,索性想让她在老宅长住。

    白晗是褚奶奶千挑万选的儿媳妇,她没嫁给褚邵前是个颇有名气的音乐家,志趣高雅,性子又温婉谦和,褚奶奶一直非常喜爱她。

    听说白晗想回老宅长住,最开心的莫过于褚奶奶了,她早就觉得白晗应该在老宅长住,毕竟白晗也曾在老宅生活多年,熟悉的地方应该对她的病情有所裨益。

    她还特地命人把白晗的花房翻新了一遍。

    白晗从前就喜欢花花草草,平时也养了不少花,自打她犯病之后,她的花房就荒废好些年。

    褚邵特意赶在春节前把白晗从医院接到了老宅,这一回,是下定决心在此长住。

    他们的房间在禇之南的隔壁,而褚奶奶的住处是主楼旁一处较为僻静的小院。

    看到他们真的回家住了,禇之南是很高兴的,只是见到妈妈时,她又忍不住害怕。

    除夕的前几日,树顶的积雪纷纷融化,太阳照得人浑身暖洋洋的,一个冷冬好像要转为暖冬。

    妈妈和奶奶在温室花园里有说有笑地移栽花卉盆栽,而褚之南穿着一件纯白的羽绒外套,像个大雪球一样,缩在一旁偷看她们。

    这些天,她一直有意无意地观察着妈妈,虽然没敢靠她太近,但她发现妈妈的状态确实好了很多:

    她每晚都睡得很踏实,没再在半夜跑出过房间;亲朋作访时,她举止得体大方,神情谈吐都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尤其是当她一人独处时,安静又温和,从不再大吵大闹,也没再露出那种孩童般的呆滞。

    “进来吧。”褚奶奶看到门口有一道影子,不用猜就知道是孙女在那偷瞄。

    褚之南的影子缩了缩又往前蹭了几下,垂首而立,“奶奶……”

    她还是缺少靠近妈妈的勇气,只敢慢蹭蹭挪到奶奶身边,不肯靠近白晗。

    褚奶奶和白晗手中的园艺铲都有一米高,奶奶年纪大了,没忙活几下就有些气喘吁吁。

    她坐在石凳上,指着褚之南,微微叹息,“你这孩子,怎么好像很怕你妈妈似的?”

    “自你弟弟走后,她是有些精神不正常,可失去孩子的痛苦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住的,她变成这样也不能全怪她一人。不管别人怎么看她,你无论如何都不能瞧不起她!”

    禇之南没料到奶奶会这样误解她,心中酸楚涌到鼻尖,委屈得泪涔涔的,“奶奶,我……没有瞧不起妈妈。”

    她们说话的声音很小,白晗正在专心铲土,并没有听到她们谈话的内容。

    “多大人了?每次一提起你弟弟就哭鼻子。”

    褚奶奶的眼睛颜色偏浅,带着些灰白色,她早已饱经世事磨砺,双眸都被岁月洗礼得褪了色,“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看不惯生死,兴许还是见得不够多吧。其实这种事情,见得多了,也就淡然。”

    这类话题对褚之南来说还过于沉重,似是意识到这一点,褚奶奶换了个法子劝她:

    “总之,还是要珍惜活着的人。你应该好好正视你的妈妈,她可是你的亲生母亲,她从前那样宠爱你,要是知道现在你这么怕她,她该有多心痛?”

    “可是,她……”禇之南望着奶奶那双睿智犀利的眼睛,欲言又止。

    “别怕,她已经好多了,这些天,很正常。”褚奶奶这些天也在观察着白晗,并没发现她情绪异常。

    所以十分放心地把园艺铲递给禇之南,想借此缓和母女俩的关系。

    她轻轻拍着褚之南的背,哄着她,“孩子,快去,给你妈妈帮帮忙。”

    白晗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一直在一旁弯腰铲着土坑。她挥铲子的动作干净利落,即使套着一身园艺服,也盖不住浑身清雅的气质。

    禇之南在很大程度上遗传了白晗的基因,不仅和她气质相近,外貌也有八分像,都是一样的清纯灵动,温婉可人。

    在奶奶的一番劝说下,禇之南鼓起勇气,捏着铲子走到妈妈身旁。

    她十分谨慎,呼吸都变得很缓很缓,脚尖一点一点向前磨蹭,好像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她就会立即弹开。

    越靠近妈妈,她就越能闻到她身上清雅的茉莉花香。

    在离妈妈还有一米远的时候,她探出的脚尖又收了回来,想起日日夜夜做过的噩梦,她又迟疑了。

    褚奶奶这时咳嗽了一声,褚之南晃过神,发现自己已经惊出一身冷汗。

    “曦曦,要敢于面对。”奶奶还在鼓励着她。

    她不由自主地与奶奶对视一眼,奶奶的眼神被世事磨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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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坚毅沉着,有股阅尽千帆得来的权威,不容置疑。

    她从中汲取到了直面恐惧的无穷力量。

    这一刻,她相信奶奶,相信妈妈,更相信她自己。

    她终于扯了扯妈妈的衣角,说了四年来和她说的第一句完整的话:

    “妈妈,我是曦曦。”

    喊出那声“妈妈”的时候,她的声音都在打颤,眼泪不可抑制地飙了出来,积攒多年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曦曦?曦曦!”白晗铲土的动作猛然停顿了下来,她的目光如冬日暖阳,柔柔地洒到禇之南身上。

    她认出了自己的女儿,仔仔细细打量着她,眸中带着慈爱和欣慰,好像对她的样子很满意。

    她嘴角泛起笑意,连续轻唤了她几声。

    一声声的呢喃,将褚之南的内心完全击垮。

    花园中的草木香混着妈妈身上的茉莉花香,十分沁人心脾,她感觉神清气爽,心中的重担也消散于无形。

    她往妈妈面前走了一步,她逃避了很多年才敢迈出这一步,这一步带着她所有的雀跃和期待,她也相信她会和妈妈再次紧密连接在一起。

    鼻尖的茉莉花香越发浓郁,她满怀憧憬,但没想到,迎接她的却是一道撕心裂肺的怒吼。

    “曦曦——是你害死了弟弟,你害死了我的孩子!”白晗脸色骤然一变,像个恶魔一样嘶吼着。

    她猛地抬起手上的园艺铲,一把拍到禇之南刚迈出的腿上,“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她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温和的脸也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眼中含着不尽的恨意,持续挥动铲子袭击着禇之南。

    骨头崩裂的声音在褚之南的耳畔不断放大,极度的疼痛迅速侵占她的所有感官,鼻尖花香都失了味道。

    妈妈无数次暴怒的脸庞交叠在一起,化作一只厉鬼,紧紧缠着她,扼住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喘息、不敢吼叫。

    瘦弱的她在被白晗击中的第一下就没能站稳,她好像一叶浮萍,没有根系,毫无庇护,任由风雨来袭也无可躲避。

    几道重击接连砸到她的腿上,她已来不及收回迈错的那一步。

    手中的园艺铲哐当落地,褚之南也跟着栽倒在一旁,连带着压倒了好几盆还没来得及栽种的花卉。

    园中的帮工原本各忙个的,意识到不对劲后,纷纷甩下手中的工具,蜂拥而至;褚奶奶先是被吓得一愣,而后她那双一贯沉着的双眸也失了分寸。

    最后,褚之南只看到暴怒的母亲被人架走,年迈的奶奶仪态尽失地蹒跚奔来,以及从她裤口溢出的刺目鲜血。

    身边大概很吵,乱糟糟的,她感觉很多人围了过来,可腿疼到让她再也分不出注意力去观察别人。

    自始至终,她没有哭也没有叫,表情宛如一潭死水,没有波澜,泛不起涟漪;一双漆黑的眸子无望地睁着,眼珠子一动不动的,渐渐失了焦距。

    强烈的眩晕后,她连痛都感受不到了,而整个世界总算彻底平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