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巳!”
李梵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这是在自己虚幻的梦里,怔然看着手里的药膏。
“阿巳!”
许邡蹙眉,撞了撞他肩膀,好奇道:“你听见了吗?”
李梵让他撞得一脸茫然,错过了第二声阿巳,扭脸看他,“听见什么了?”
“有人在叫你。”
李梵呆愣愣地说:“你听错了,没人叫我。”
“阿巳!”
许邡笃定,“肯定有!”
“我好像也听见了。”李蹇也是神色古怪的说:“在叫阿巳。”
丽贵妃转身看着门口,迟迟不见有人进来,微微蹙眉,“我也听见了,不过怎么不见人进来?”
“怎么可……”
“阿巳!”
李梵正想否定三人,可是这一声阿巳将他的话彻底打断。他猛然朝门口望去,呼唤他的声音越来越大。
心中忽明忽暗的火苗,在此刻嗖得燃起熊熊火焰。
他心中雀跃不已,握紧手里的药膏,身子如同离弦的箭,在几人愕然的目光中,飞快奔至门边。
不幸被迫失踪一章的楼樯此时突然冒头,幽幽来一句,“哇,殿下跑得可真快啊。”
丽贵妃:“……”
“腿脚真好啊!”
李蹇:“……”
“他看起来,比我还适合跑腿。以后唔……”
许邡紧急给他手动闭麦,低声威胁道:“快闭嘴吧,再说下去,你三天的饭没了。”
楼樯:“……”
“阿巳!”
就在青枫楼大门口,二人撞了个满怀。尉迟嫣还是穿着那在侯府时就披上的氅衣,被李梵如同疯马蹿出,撞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地上了。
李梵和她身后的沛儿同时扶住她,重心稳了又稳。
“你怎么过来了?”
话里没有责怪的意思,但到底是担心的,他继续说叨:“怎么不先回府上休息?这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你不用特地过来找我的,也是受了罪。”
尉迟嫣边听他说,边仰头看他,等着他将话说完了,还维持着看他的姿势。好一阵,才红着眼眶一头撞进他怀里,委屈地环住他的腰。
李梵被她的动作惊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声音放轻,迟疑道:“…嫣儿,怎么了?”
沛儿眨眨眼,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向李梵示意。
李梵这才想起,刚刚被皇后甩了那一巴掌,半边脸都是麻的。
这会儿见到尉迟嫣来找自己,心中太雀跃,以至于忘了这事儿。
他失笑,如释重负般单手圈住尉迟嫣的肩膀,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不疼,嫣儿我一点也不疼的。见到你来,我很开心的。”
尉迟嫣不回应他,只是执拗地环住他的腰身,一动不动。
“好吧,还是疼的。被打的时候,半边脸都麻了。”李梵像是放弃什么般实话实说,长叹息道:“但是看见你了之后,就不疼了。嫣儿,我真的一点也不疼,因为我太高兴了。”
“李长平,疼死你算了!”
李梵笑而不语,一下又一下的给尉迟嫣顺毛。
哦豁,把人给惹急眼了咯。
“咦,那就是长平的皇子妃,尉迟家的那个庶女?”丽贵妃遥遥一望,微微眯着眼才看清李梵怀里抱着个小姑娘,“那孩子今年多大了?罢了,蹇儿,随我去瞧瞧。”
“好,母妃慢些。”
李蹇抬手搀着丽贵妃,大步才能跟上她的步子。
许邡看着二人离去,微微后仰着身子,小声询问:“这个丽贵妃,是怎么回事?”
“御史大夫夏侯大人的亲妹妹。”
许邡:“除了这个。”
“御史大夫是追随长公主一派的,如今世子爷应当是懂的。”楼樯这会儿正常过头,像是瞬间长了颗脑子。
许邡回头看他,诧异道:“你长脑子了?”
楼樯:“……你多冒昧啊。”
许邡失笑,随即转头,昂首阔步往门口而去。
只肖几步便追上了丽贵妃与二皇子,堪堪与二人并肩而走。
李梵和尉迟嫣还在腻腻歪歪,丽贵妃不便打扰,便扭头去问许邡,“世子怎么也跟来了?”
“哈哈,我看我妹子。”
“你妹子?”
许邡抬手指了指李梵抱着的尉迟嫣,笑呵呵地说:“四皇子妃,我妹子。”
丽贵妃:“嗯?”
“哦,是这样的,母妃。”李蹇之前听他说了一嘴,现在帮忙说两句,也是半推敲半如实说:“四弟妹今日因宗正之事回府请罪,不成想受了责罚。世子爷也是好心上门拜访,结果见四弟妹受了尉迟府主母的责罚。一时冲动,便将人带回了侯府,交由侯夫人悉心照顾。许是顾不得男女有别,叔嫂之礼,但举止妥帖怕也他人以此诟病,出此下策,认做了义妹。”
许邡拱手一礼,“正是如此。”
“之前传闻,不是说长平不喜这位庶女正妻吗?”丽贵妃好奇询问,“如今这是?”
“哦,那都是谣言,阿巳其实喜欢她喜欢的要死。”许邡在此破除谣言,“今日刚出宫,听见她出事,马不停蹄就去侯府了。不是,大家不会真的都以为他是为了去侯府蹭饭吧?”
“不是吗?”李蹇愣愣道:“他自己都这样说的啊。”
许邡:“……”
许邡:“哎哟,二殿下,将心比心一下。要是也有人盯着你,你担心二皇子妃受伤,你会不会演一出好戏,让外人以为你俩感情不和呢?”
李蹇闻言,还真就仔细地想了想,然后认真道:“不会,我怕他打我。”
许邡:“……当我没说。”
丽贵妃却是失笑出声,抬手掩唇道:“别贫了。”
“欸。”
“问荆啊,你小叔叔近来可好?”丽贵妃突然拉着他话家常。
许邡也是不避讳,笑道:“小叔叔身子骨还算硬朗,只是寸之实在缠人。他在西关小住几日,就同寸之去了镇北侯府拜见老侯爷。说来,我已有大半个月没同他通信了。回来之前,寸之匆忙来了西关一趟,说小叔叔水土不服,还得在镇北侯府多住几日,他就报个信,让我娘别担心。”
“既是这样。”丽贵妃若有所思,抬眸又去看李梵与尉迟嫣二人,“长平成亲,他也没托你说什么吗?”
“没有,小叔叔向来不喜欢做这些伤春悲秋的事情,没一句嘱托,也算是最好的嘱托了。”
丽贵妃点点头,轻笑:“我正好要回宫给蹇儿拿些芙蓉糕,你也一同去拿点回家给你娘吧。我记得她是陇南人士,是喜欢这些糕点的。”
“长辈赐不可辞,那问荆便在此多谢娘娘了。”
许邡小时候是个没头脑的,长大之后,男大十八变,脑子有了,心眼子也是密密麻麻的。
除了嘴碎的有时惹人不快,正经说话起来,倒也是讨喜。
李梵就是不同了,幼时软软糯糯一个孩子,见了谁都是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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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娘娘短的。自榕妃一事过后,宫中曾有过将他过继膝下想法的嫔妃们都歇了心思。
此子阴毒,心狠手辣。
丽贵妃也曾因为与榕妃的姐妹情深,想要将他过继膝下来养,但是他拒绝了。
而且,性子也是变了又变,十七八岁的时候,整个人总是阴沉沉的。也就是那个时候,因为六皇子落水一事,他算是彻底被陛下当成了出气筒,宫人们便不再将他当做是主子了。
不出半年,陛下赐了他府邸,要他迁出宫居住。自此,阴晴不定这个词就在他身上钉死了。
丽贵妃担心他做出别的出格的事情,所以不允许李蹇与他来往。可是自从宫中接连出现嫔妃暴毙的事情之后,丽贵妃就知道,陛下去母留子的计划开始了。
她为了家族的利益,以及自己的地位不被动摇,在发现李蹇喜欢男子的时候,也没有反对。即便她并不喜欢那个孩子,觉得他是累赘,但他能帮自己保住了李蹇的命,她还是感谢他的。
因为喜欢男子,李蹇算是断送了自己的皇位继承之路。
而陛下没对自己动手,也只是为了牵制丞相。加之陛下也后悔过早除掉了榕妃,失了许家对丞相在朝中的制衡,便只能寄希望于她。
丽贵妃心知肚明,今日之事,陛下为之。
至于李梵,若他真有那份争储的心思,那帮他也算是为家族、为李蹇谋一条生路。
只希望会有令自己对他刮目相看的转机出现,不然待他成为第二个暴君,届时生灵涂炭,天下百姓何其无辜。
丽贵妃定了定心神,见二人还腻歪着,忍不住开口道:“长平,这位就是四皇子妃吗?可否让本宫瞧瞧?”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梵轻轻将尉迟嫣放开,对她莞尔,小声道:“那是丽贵妃,是母妃在宫中时,关系还算不错的姐妹。见一见?”
尉迟嫣点点头,尴尬地松了手,本是要缩回氅衣里藏着的。
奈何李梵不许,轻握着她的手腕,将她带到丽贵妃跟前请安。
丽贵妃见到她的第一眼,倏然眼前一亮。或许是觉得她区别于宫里那些长相明艳大气的妃嫔,气质恬静内敛,模样小家碧玉,身姿弱柳扶风,性格腼腆害羞。
与榕妃的模样截然相反,但身上那股子温柔坚韧的劲儿,却是如出一辙。
“见过贵妃娘娘。”尉迟嫣谨慎地福了福身,以此问安。
丽贵妃一见她,就心生怜爱,颇似爱屋及乌的心境,伸手去从李梵手上抢人。
执着于尉迟嫣的脸,没注意她手上的伤,唐突之下就握上了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而后,被李梵快速将手抽离,放在自己的双掌之间护着。
丽贵妃忙低头去看,就见尉迟嫣十指都缠满了纱布,顿时心中大骇,忙问道:“手怎么了?!”
尉迟嫣作势不愿给李梵添麻烦,红着眼眶,轻咬着下唇不肯开口,只像受了委屈的孩童一样,不住的往身旁的李梵脸上瞟去。
李梵也看她,四目相对之下,他竟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怎么,不肯说给我听吗?”
见这情形,丽贵妃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侧脸去看许邡,许邡也是抿唇不语。
于是,她也不再揪着这三人,当即将目光往在场的唯一一位丫鬟的脸上看去,厉声道:“你,一五一十全说给本宫听听!”
被抓壮丁的沛儿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被她这一声吓得腿软,当即咚地一声就跪了下去,下意识地大喊:“娘娘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