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冲天的火光,尉迟嫣才好奇的侧脸打量这一路都不怎么多话的虞嬷嬷。
普普通通的妇人模样,没什么亮眼的地方,话不多办事却牢靠。兀自心中一悟,竟然有几分清晰明了。
“你是,陇南王府的暗探。”她笃定道。
“你是我娘死后第一年,才跟随虞氏入尉迟府的娘家人吧。我记事之前,也是你一直在照顾的,对吧?”
房阿娘就是一个普通的厨娘,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违逆当家主母的命令。虞嬷嬷是娘家带来的,自然信得过,万事也好商量。
虞嬷嬷没做声,木着脸轻瞥她一眼,点了点头。
“陇南的暗探……”
景琯贴心为她解答,“这是暗探手札第一条规矩,不要试图寻找同伴,因为每一个同伴都有可能成为手刃你的仇敌。因为你娘的缘故,如今的暗探是相互没有联络的,大家的身份都是主子统一保密。我和青榆,还有楚辕能相互联络,是主子特赦。”
“居然还有这样的规定?”尉迟嫣头一回听,还觉得挺新奇,“既然相互不知道,万一因为任务撞上了。那岂不是自认倒霉?”
“并非如此,大家师出一脉,过招之后就会发现。”
虞嬷嬷这会儿开口,声音带着丝丝沙哑,不像个妇人,更偏向是久经沙场的行伍之人,带着威慑之意。
“这也是王爷的谋算,避免大家自相残杀。”
“虞嬷嬷……”尉迟姝显然也是鲜少听她开口,乍一听她正经说话,一时惊愕到欲言又止。
虞嬷嬷起身站好,敛眸面向她,恭敬道:“姝姑娘,我本就是如此。因担心他人怀疑,鲜少开口。”
“那我娘也知道吗?”
虞嬷嬷摇摇头,“夫人只当我是远房表亲,有意提携一把而已。若姑娘过意不去,我便就此告辞,算是受遣回陇南王府受罚。”
尉迟姝闻言,面露迟疑。
尉迟嫣这会儿出来当和事佬了,“这有什么的,虞氏好歹在陇南是有头有脸的大族世家。家族有恩于陇南王,王爷派遣暗探跟着,一来代做监督,二来定然是贴身保护。此事,虞氏那边的话事人定然是知晓的,没告诉你娘,也是因为有了前车之鉴,有所顾虑罢了。”
“如今,他们以为景琯已死。唯一能拉拢靠近王爷的筹码,就只有夫人和你了。”虞嬷嬷说:“你若不想你娘遇害,尧州回不得。但必须让京都所有权臣都知道,你们回了尧州。此去,必然有风险,但需得让人打消怀疑。姝姑娘,你该做个抉择。是你亲自去,还是让亓儿代你去?”
尉迟姝没想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困惑不解道:“这二者有何分别吗?”
“你亲自去,那我便以命相送,助你平安回到虞家。若是京都传出任何有关夫人遇害的消息,你都不能出陇南的地界。不可以打破陇南和京都维持已久的表面和平,这是双方默认的规矩。”
虞嬷嬷神情凝重,继续说:“若是让亓儿代替你去的话,你听到有关我二人遇险的消息,切记不可轻举妄动,不要暴露自己的行踪。宫宴一事不成,加之各方以为景琯已死,你必然是下一个刺杀的目标。
不管是谁派出的杀手,只要杀了你,再行嫁祸,陇南王倾向谁,自然不必多说。失了景琯这个显眼的拉拢目标,你与夫人也没有多大的利用价值了。最后的结果,不过是王爷不蹚这趟浑水,任凭京都的权贵争个你死我活。”
“……可,为什么一定要杀我娘和我?”尉迟姝显然接受不了这个事情的走向。
“其目的就是逼王爷参与造反一事,最好让他兵败,然后瓜分陇南,收入囊中。”景琯蓦然出声,“他们深知主子重情重义,爱民如子,是万万看不得陇南的百姓受苦受难。另外,异姓王权利过大,威胁皇权至上,也足够他们担惊受怕。论瓜分地界,增重赋税,平西王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平心而论,我们在他人眼中,都是可以随时为了他人权势而献身的棋子,除此之外,毫无价值。”
虞嬷嬷抬眸看她,眼神锐利,继续说:“尉迟鹄娶夫人,就是这盘棋局的第一步,削弱王侯的地位与权势。”
尉迟姝面露震惊,愕然不已。
亓儿见她被震惊的久久不能开口说话,掷地有声道:“小姐,就当是给一个恩典,让我去吧。”
“亓儿……此事太过凶险,你又如何能活下去?”
亓儿摇了摇头,目光诚挚地看着尉迟姝,眸子里满是感激的意味,“夫人和小姐的大恩大德,亓儿无以为报。今日有幸能为小姐分忧,心中自然万分欣喜。”
沛儿很有眼力劲儿,听着话聊到这份上,担心她俩还要说什么,立马去马车后边拿了一顶帷帽,两件披风。
不等尉迟姝反对出声,立马就将帷帽反手扣在亓儿的头上,递出手上的披风。
亓儿为了避免她为难,抬手接过之后,抖了抖就往自己身上披,然后转身对虞嬷嬷说:“嬷嬷,我们走吧。”
态度干脆利落,一点也不像是要去赴死的人。
虞嬷嬷不再多言,从景琯手里接过一匹不知从何处牵来的马儿的缰绳。
“前辈,保重。”
虞嬷嬷回他,“有劳。”
她随即翻身上马,拉上亓儿坐在自己身后,留了顷刻的时间,让亓儿同尉迟姝道别。
亓儿单手掀开帷帽的绢布,俯看尉迟姝,道:“小姐,保重。”
“……”尉迟姝心中纵有千言万语,最后说出口的也不过一句,“一路平安。”
虞嬷嬷点头,猛地夹紧马腹,疾驰而去。
目送二人踏入无边的夜幕之中,尉迟姝难过地吸了吸鼻子,深吸一口气转身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走吧。”
情绪大放大收,尉迟嫣看了不禁心中唏嘘。
意志坚强,好魄力!
景琯却不赞同立刻离开,他警惕地瞧了眼四周再次陷入无边的死寂,冷声说:“等楼樯过来。”
“好!”
尉迟姝没见过刺杀,头一遭碰上,自然就打算听内行人的,说啥信啥。
稍等片刻之后,李梵领着四人归来,其他四人笑嘻嘻的,就他一人瞧着脸色有些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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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嫣没问李梵,见其他人笑得开心,好奇问道:“笑得这么开心,你们捡着钱了?”
楼樯耿直,“没有啊,见了熟人,忍不住多聊两句。要继续赶路了吗?”
尉迟嫣点点头,“你和景师兄护送我长姐去京郊的寺庙,最好半路把马车弃了。”
“这事我熟悉,还请姑娘放心。”
“去了之后,就不用赶去榆州找我们了,护住长姐与虞氏即可。”尉迟嫣语重心长道:“只管听我师傅和景师兄的话就成,其他一概不用管。”
“得令!”
楼樯快步过去,跳上马车,打马走到尉迟姝跟前,等她和景琯上车。
期间,楼樯还与沛儿和房阿娘搭了两句话,“阿娘,沛儿妹妹,等这事儿了了,我也要加一个。”
沛儿茫然,“加什么?”
“认娘,认妹妹啊!”
房阿娘蹙眉不解,“啊?”
“行了,该走了。”景琯忍不住催促道。
楼樯应了两声,笑道:“你们记得等我回来啊。”
说罢,他挥鞭打马离开,再次进入这无边的黑幕之中。
二人百思不得其解,眼见着青龙乐颠颠用衣服搂着一小包东西回来,立即快步上前围住他。
“你又去胡说八道什么了?”沛儿质问。
青龙无辜,“我没说什么,就是提了一嘴你和娘,楼樯酸得紧,自己在旁边添油加醋……”
几人在那边闹嚷着,尉迟嫣就注视着李梵一人沉着脸走到马车一侧,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件。
她心中好奇,轻脚快步走到他身边,低声询问:“出什么事了吗?”
李梵将手里捏着的信封递给她,示意她自己打开看看。
待尉迟嫣接过,他缓缓道:“陛下终于是想杀我了。”
许是哀莫大于心死,又或许是此事太过稀疏平常,已经在心里掀不起波澜了。
“即便是往日知道他对我心生嫌恶,但我从未料想过,他会为了权势地位,明目张胆的派人刺杀。若不是有舅舅筹谋深远,就是我与景琯面对百八十号杀手。”
尉迟嫣草草扫了一眼信件的内容,撇撇嘴,“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他若不死,底下的皇子们迟早都是要死的。你不止要和太子斗,还要和三皇子斗,以及陛下斗到底。阿巳,你只是为了活命。生于这个令人不耻的皇室,你不争不抢,只有死路一条。”
“算了,事已至此。”李梵长舒一口气,扬了扬眉,勉强地笑了笑,道:“明日,我们改道而行。官道多埋伏刺杀,走乡道还能笼络一二百姓的心。”
“啧啧,可算是想通了。”尉迟嫣仰头看他,忍不住笑意道:“我还以为你又要钻牛角尖了。既然离了京都,天高皇帝远的,我们想如何做,都随我们心意吧。”
李梵:“难得见他这么着急把咱们撵出城,太稀奇了。”
“待他日后缠绵病榻,要你派兵救他的时候,就不稀奇了。”
尉迟嫣此话在理,李梵沉吟片刻,点点头,一脸严肃地看她,郑重道:“你说得对,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