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清凌,既能混淆杀人的动静,还能洗去杀人的痕迹。
望着血水顺着剑刃滴落在湍急的河流中,尉迟嫣又凫了一小掌水,浇在剑身上,冲去刃间剩下的殷红。
“都说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这青天白日的嘎人,算怎么回事儿?”她愁苦着脸说。
青龙和玄武抛了两堆重物进河里,溅起丈高的水花,偶然听见尉迟嫣在不远处嘀嘀咕咕。
“算咱们先下手为强。”青龙的回答中规中矩,终究还是收敛了。
玄武没和尉迟嫣接触的太多,也就趴车顶睡觉的时候,迷迷糊糊听了两耳朵墙角。
这会儿发言更是大言不惭,张口就来,嗓门犹如喇叭,叭叭道:“姑娘,算你冰雪聪明,算你未雨绸缪,算你料事如神,神如天降神兵!”
尉迟嫣手上的动作一顿,回头看了一眼,两个还在尽心尽力处理杀手尸体,争取将丧葬一条龙服务发扬光大的工具人,轻蹙眉头,眯了眯眼。
很好,跟她玩尬的。
那算他们找错人了。
因为,尉迟嫣尬不来一点!
她可是抽象派代表。
李梵和白虎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房阿娘和沛儿坐靠在马车边,仔仔细细缝补大家破洞的衣物。
尉迟嫣四十五度角望天,小声嘀咕道:“这破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已经八天没吃过饱饭了!京都那群傻缺吃饱了没事干,怎么专门盯着这边下死手!等处理了水患,回去我就撺掇李梵谋反。管他背后有什么了不得的牛鬼蛇神,统统给我嘎!”
满腹怨气地拎剑起身,用衣服擦干了剑上的水渍,利落将软剑收回腰间。随后,她一改精神满满,弓腰驼背颓态尽显,有气无力地走回马车边。
“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榆州啊?”席地而坐,就是大吐苦水,可怜兮兮道:“怎么还没有到榆州,我都快要饿死了。一顿饱饭都没吃上,我们这不是去治理水患的,我们这是逃难啊!”
“小姐,我们现在和逃难也没区别了。”沛儿有一说一,给她致命一击。
房阿娘笑道:“算算日子,我们走了也有八日,行官道会近一些,不过乡道却是安全许多。估摸着再来一日,我们就能入榆州城了。姑娘莫急,等到榆州城就好了。”
这话好耳熟。
好像听过了无数次。
尉迟嫣就地躺倒,微微侧头看她,双目无神道:“房阿娘,你这话我已经听了太多遍,明明一点也不好。我这一路连杀了八天的杀手,我感觉我的心,已经跟在皇宫膳房里杀了三十多年的鱼的刀一样冷了。”
房阿娘看着她,失笑不语。
“八天,你们知道我这八天是怎么过的吗?”尉迟嫣已经饿到在本文第一次流下真情实感的眼泪,比看书时看到李梵死了还要伤心。
“没有肘子的安慰,你们知道我是怎么撑下来的吗?你们知道吗?”
沛儿接话,“我知道。”
尉迟嫣神色冷峻的反驳,“不,你不知道。”
沛儿:“……”
沛儿灵光一闪,喜道:“殿下知道,他去给您弄吃的了。”
“我不想再看到烤鱼了,闻着味就好腥。”
一听说是李梵出动,尉迟嫣脸上瞬间蒙上痛苦面具。
她无奈抱怨,“我想吃点好的,怎么就那么难啊?不是这个下毒,就是那个追杀,要不还是把我叉了吧!”
“叉鱼啊?”玄武探个脑袋过来瞅瞅,嫌弃道:“那鱼也不好吃啊!姑娘,您就吃点好的吧。别饿了,就什么都吃得下。”
尉迟嫣:“……”
他怎么比楼樯还损色,小楼同志2.0?
“难道是抛尸太多了吗?这鱼味道怪怪的。”青龙边嘀嘀咕咕,边往这边走。
尉迟嫣:“……”
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幸好那鱼没让他们吃。不然,心里怪膈应的。
绣衣统领怎么没让他们去棺材铺打工啊?
这一个二个处理手段了得,丧葬一条龙服务保准红红火火。
“主子担心大家饿瘦了,拉着白虎翻过这座山,去山那头的镇子上买吃的,犒劳一下大家。”
青龙拍拍自己的粗布衣裳,和尉迟嫣解释了一嘴,然后继续说:“昨晚我睡觉的时候,主子蹲我头顶说的。”
真是待久了,青龙都能预判她的预判。
尉迟嫣:“……”
尉迟嫣皮笑肉不笑,“所以,这就是杀手发现了我们的原因吗?”
玄武有问必答,“或许,毕竟富贵险中求。”
尉迟嫣:“……”
两人三句话,让她无语三次。
算了吧,PUA一下自己,至少李梵没受伤,还活蹦乱跳的。
尉迟嫣那泪都恨不得炸出来了,没有人比她更敬业。说辅佐反派登基成为皇帝,就一心一意的辅佐,时不时还抽空PUA一下自己。
这原主要是回来看到这样的一个盛世,不得吓得两眼一翻,厥过去了。
原本胆小懦弱,草包无用的人设已经彻底崩裂。她现在只求原主有希望回来之后,不要画个圈圈诅咒她不得好死。
有怪莫怪,有怪莫怪啊!
差一点点,她就入戏了!
幸好及时醒悟,悬崖勒马!
这样对原主来说是不是有点缺大德了?
罪过了。
她就是个随大流穿书,啥都会点的全能扑街啊,她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啊!
“说得很好,下次不许这样说了。”
玄武:“……”
“都快午时了,我瞧着今日的午饭应该是吃不上了。”尉迟嫣惆怅,忍不住抱怨道:“跟着殿下混,三天饿九顿。别到了榆州,给我饿瘦了。”
天晓得,深度颜控的她在看书的时候,有多么渴望穿过来看看男主的盛世美颜。
鬼知道,现在连口饭都吃不上热乎的,从京都一路出来跟逃难似的。
早知道就不多送楼樯两个大肘子了,浪费了她好多吃的。
她什么时候能回去?她想念她的狗窝了。
尉迟嫣越想越觉得心里委屈,忍不住仰躺着捂脸痛哭,姑且就当是个孩子,多多包容一二吧。
其他几人就在她身旁干看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不过,李梵回来的十分凑巧,尉迟嫣没哭上片刻,他就拎着吃的满载而归。
看着躺地上捂脸痛哭的尉迟嫣,他脑中茫然一瞬,抬眸看看青龙和玄武,再看看房阿娘和沛儿。
“嫣儿……怎么了?”
沛儿弱弱道:“小姐,她,她饿哭了。”
青龙立马附和,“是啊是啊,主子,您回来的也太晚了一些,刚刚我们还被一批杀手追上了。姑娘这些日子瞻前顾后,劳心劳力,可是把肚子饿坏了。您和白虎四更天就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说罢,他赶紧招招手,示意李梵自己上,自己的媳妇儿自己哄!
“路途遥远,费了些时间。”李梵挥挥手,示意大家都散开,去边上分分白虎手里拿的东西,自己手上拎的全是尉迟嫣一个人的。
众人会意,立马悄悄挪走,独留尉迟嫣和李梵二人在此,说两句体己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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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儿。”
尉迟嫣没理他,还在鬼哭狼嚎的。
“嫣儿?”李梵就地坐在她身边,将手里提的油纸稍稍打开了一些,等着香味飘到尉迟嫣那儿。
“四更天时见你睡得沉,就没叫醒你,你生气了?”
尉迟嫣哭声戛然而止,负气翻身不理会他。
李梵扬扬眉,再接再厉道:“我可是花了两个时辰翻山越岭去给你买吃的,你真的不打算赏脸尝尝吗?你这些天跟着我劳累奔波,吃得也不好,我心中万分内疚。总归还是要吃两口的,饿坏了身子,自然也是我心……”
尉迟嫣蹭得坐起身,转身动作迅猛的拿走他手上端着的烤鸡,发狠地闻了一下,然后当着李梵的面大快朵颐。
眼眶一点泛红过的痕迹都没有,可见刚刚鬼哭狼嚎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的做戏,倒是吓了他一跳。
“辛苦了。”
尉迟嫣别扭地撕下一个大鸡腿,递到李梵面前,眼神闪躲道:“你长途跋涉也疲累,我们一起吃吧。”
分享欲如孩童一样纯粹,她到底是从未硬过心。
李梵抬手接过后,就听见尉迟嫣嘀嘀咕咕,“我刚刚是吓唬他们的,我哪会轻易哭出来,让别人看我的笑话!”
李梵闻言失笑。
“李梵,你之前说的那个喜欢……”她有些支支吾吾,不敢说出来。
“怎么了?”李梵笑容和煦地问。
“你,你别笑得这么张扬,我会控制不住的。”
李梵更是明知故问,“控制不住什么?”
“喜……喜欢……”尉迟嫣怂得很,这会儿声音更是轻如蚊呐,越说越没底气。
“李梵,其实你不用对我这么好,我……我也就脑子中用一些,帮不上你什么。”
李梵开解她,温和道:“嫣儿何必妄自菲薄,你已经帮了我许许多多。我们并不是彼此的累赘,相反在此事上相辅相成。”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敏锐道:“难道是有关你的身世吗?嫣儿,你要回去了吗?”
尉迟嫣不忍心骗他,只能摇摇头,“还没有。李梵,我同你说几句真心实意的话。”
“嗯,请讲。”
尉迟嫣皱眉道:“我不是尉迟嫣,我只是个鸠占鹊巢的小偷。我偷了她的身份,偷了她的身体,偷了与你的第一次相见,这都是我偷的。”
“可你也是嫣儿。”
尉迟嫣:“……”
李梵浅浅一笑,安慰道:“你为什么不大胆一些想想,或许这就是你自己呢?我只认识你一个,不论你是不是叫尉迟嫣。”
他眨了眨眼,笑意更深,压低声音说:“我对你好,不仅仅是因为你帮我。更是因为你是我妻,你是我心中独一无二的嫣儿,你是唯一一个愿意了解我,愿意与我坦诚相待的人。”
尉迟嫣被他说得眼眶一热,立马垂首去看手中拿着的烧鸡,不置一词。
瞧着态度是肉眼可见的冷漠,没人情味。
“嫣儿,我喜欢你。”
李梵这一记真球打得真叫人猝不及防。尉迟嫣惊得目瞪口呆,就这么被直接表白了?!
“有关你的秘密,你说与不说,我都是不会胡乱打听。等到你哪日想要告诉我了,我定然洗耳恭听。”
此刻的李梵温文尔雅,知礼谦和,问话也是知进退且张弛有度,真的很容易让人生出身处世外桃源的假象。
尉迟嫣捂着胸口,痛定思痛,道:“李长平,我是个有原则的人。”
“什么原则?”
尉迟嫣掷地有声,“我坚决不做曹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