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后,一行人终于是抵达了榆州城外。
榆州遭水患的地方其实也就榆州城外的各个大小村落,影响了点城内的马车通行而已。
远远就瞧见城门口,有三两身着官服的官员等候,路过的百姓还会与这几名官员,闲聊一二。
尉迟嫣掀开车帘,探出头看了又看,拍拍与青龙同坐车座的李梵肩膀,好奇道:“这榆州城的官员,你有听说吗?”
“听说的不多。”李梵回头看她,认真道:“陇南地界的官员,是陇南王自行上书举荐,多是清正廉洁,爱民如子的典范。远远瞧着那三两官员守在城门口等待,想必是水患之事着实令他们忧心了。”
尉迟嫣点点头,“我们这要是死半路了,陇南王会不会沉不住气,直接带兵杀京都去?”
“若是死了百姓的话,估计他会。若是只死了我们这一行人,他管个球。”
尉迟嫣:“……”
话糙理不糙,但这话太糙了。
尉迟嫣:“我觉得,你说得不对。陇南王处处都安插了暗探,就四皇子府上一个也没有。他绝不可能是忘记,就算京都暗处是绣衣的天下,你有绣衣的庇护。他若是想杀你,也是五五开。仔细想想,他是有什么把柄在小舅舅手里,所以才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听说,他和三舅舅是好友。可是,去年深冬的时候,他还伤了小舅舅。”
李梵想不明白,困惑道:“难道是恨之深责之切?”
“那他也太抽象了。”尉迟嫣撇撇嘴,“我十六岁就不这么玩了。”
“姑娘,您今年才十五啊。”青龙幽幽插话。
“对啊。”尉迟嫣理所应当道:“我明年就不这样玩了,今年的我,还是睚眦必报的性子。”
青龙:“……”
“言之有理。”李梵附和,笑道:“今年还改不了,等明年吧。若是明年还改不了,那就这样吧。”
青龙:其实,这废话不说也行的,我也不是特别想听。
临近城门口,青龙适时勒马停下。等候许久的几人赶忙迎上前来。
“下官拜见四殿下。”
似是看见了新希望,官员见到李梵就跟见了救命稻草一般,动作利落干脆,就地跪下拜见。
李梵也不含糊,将人喊起来,开口就问,“楚太医过来了吗?”
“过来了,昨天刚到,这会儿随各乡乡长走访乡邻诊病。殿下,可是要修整一二,明日再去瞧看如何治理水患?”
他跳下马车,扫了一眼城门口四处帮忙的守城士兵,蹙眉道:“你是榆州城的县令吗?”
一身正气的官员,当即抬头挺胸道:“下官姓陈,正是榆州城县令。今日县衙积压了许多事情,榆州城的官员未能一致前来迎接殿下,还望殿下见谅。”
说着,他先是指了指右后方的官员,同李梵介绍道:“这位是虞县尉。已经派遣部分守城卫兵,前往帮助乡邻水患严重之地撤离村庄百姓。”
随后,又指了指左后方的官员,“这是曹廷掾。各乡遭遇水患,是他最先察觉并上报至京都。本是不愿麻烦殿下亲自走着一趟,奈何实在焦头烂额,无暇分身,叫殿下劳累这一趟。”
“此言差矣。”李梵抬手打断他的客套话,蹙眉道:“既然水患严重,那休息就不必了。陈大人,你且差游徼为我指路就好,我需得看看情况如何,才能想出应对之策。”
陈县令:“殿下,今日瞧着还会下雨。您只带游徼前去,怕是会有危险。下官即刻交代好差事,随您一块前去。”
“也好。”
李梵随即转身,抬手轻叩车窗。尉迟嫣立马掀开车帘,满脸忧愁地看他,“怎么了?”
他笑了笑,“我恐怕得与陈大人去看看乡邻的情况,你先进城,找个吃饭的地方,填饱肚子。虞家的人已经在准备我们今日落脚的地方了。你若是累了,也不用等我,好好休息。”
尉迟嫣轻抿着唇,看看李梵一脸温和的模样,又侧目去看了一眼陈大人一身正气的模样。
她犹豫了一番,小声说:“我不能与你一同前去看看吗?我听说楚太医也在……”
李梵点点头,宽容道:“别担心,容我问问。”
“四皇子妃这是也要同行吗?”陈大人自然是听到了,不等李梵开口问,他先急吼吼地说:“因为今日巳时才刚歇雨,这一路泥泞不堪,下官怕四皇子妃一时难以适应。不如下官先让人将您安置在下官的县令府,等殿下与我回去之后,再……”
话都没等他说话,尉迟嫣已经飞快蹿出马车,由李梵双手托着她的腰带,将她提溜下了马车。
陈县令大骇。
尉迟嫣着一身平头百姓人家的粗布麻衣,头发只用一根黑色的发带盘起扎稳,脚上踏着一双老旧的黑色布鞋。
这简直比他还接地气。
因为尉迟嫣的穿着,他这才重新打量李梵的穿着,二人瞧着像是刚刚新婚,却不巧赶上水患颗粒无收的寻常夫妻。一举一动满是矜贵之意,但装扮着实接上了地气。
尉迟嫣冲他福了福身,“陈大人,还是叫我嫣姑娘吧。这次应诏赶来榆州,本就是低调行事。我与殿下不想太过招摇,也不用特别招待,该是怎样的分例,就怎样置办。”
陈县令对着尉迟嫣抱拳一礼,颇有几分江湖侠客之气。
他当即脱了身上老旧的官服,丢给了虞县尉,将头上的帽子一摘,反手丢给了曹廷掾,拍拍自己还沾了泥点的粗布衣服,喜上眉梢笑道:“殿下莫怪下官准备不周到,实在是临时赶回来,没能换身衣服接见。”
此人倒是耿直得很。
李梵笑道:“我与陈大人不相上下,谁也别说客套话了。就,先过去看看。”
“好好好……”
连声说好,结果转头马上其他人也下了个全,他心中愕然。
“这些都是同行的护卫,不必在意。”
陈县令连连点头,却见其中有位年纪不小的妇人,当即又起了询问的心思,“这位夫人是……”
“这位随行的夫人是我的姨母,暂且负责一下大家的伙食。”尉迟嫣说:“姨母的夫君曾是边关将领,青年时不幸战死沙场。殿下敬重忠义之士,特许我将姨母带过榆州来。”
“原来如此。”陈县令当即对房阿娘就是抱拳一礼,刚正道:“夫人大义,受陈某一拜。”
“陈大人客气了,还是正事要紧,与殿下边走边说吧。”
房阿娘没说多话,直接推李梵出去当借口。陈县令果然也就不再客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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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挥手示意另外两位官员,赶马车回县衙干活。
虞县尉:“……”
曹廷掾:“……”
二人瞧着面相,就有些无语至极了。
陈县令看也不看二人一眼,立刻为李梵指路,边走边与他攀谈水患一事。
李梵问:“这雨连着下了有多少日子?”
“二月初左右就开始下了,本来大家也都是不怎么在意的,但是接连二十几天都没见雨停过。一时山洪暴发伴随着巨石滚落,洪水倒灌良田千顷,仅是一夜之间,庄稼也不成了样子。”
李梵:“可有人员伤亡?”
“百姓倒是没事,就是去帮忙的士兵不慎被石头砸了多次,索性暂无性命之忧。”
李梵点点头,“可有发现百姓之中出现了类似瘟疫的症状?”
“暂时没有发现,昨夜问了楚太医,他说得先看看,再做定论。若是真的有爆发瘟疫的可能,此事还需得上报朝廷,恳请陛下加派些医官前来琢磨法子。”
李梵:“水患之后,十之八九必发瘟疫。我们需得时时刻刻盯着,尽快将百姓转移至城中,待水患一过,一切还得从头来过。”
“下官知晓,一定时时刻刻派人看着……”
尉迟嫣只是稍稍侧耳倾听了一小会儿,没听到什么感兴趣的话题,就立刻收回自己的思绪。
“这位大人是行伍之人吗?怎么用的都是江湖抱拳礼仪啊?”
沛儿小步跟上尉迟嫣,并行在一侧,好奇道:“小姐,这儿的大人与我们在京都见得完全不一样。”
没等尉迟嫣开口,玄武的声音骤然响起,回应了她的疑惑,“那是自然。陇南地界上大大小小的官员,多是陇南王亲自举荐。传说陇南王性情暴虐,杀人如麻,但多年以来屹立不倒,这便是得民心者,得天下。”
“你似乎晓得很多事情,你在陇南待过?”
尉迟嫣好奇,“关于陇南王,京都与外界的评价褒贬不一。陛下惧怕这位异姓王,应当不是害怕被除掉吧?”
玄武快步走到尉迟嫣另一侧并行,引得沛儿侧目而视。
他当即自信道:“那也是自然。早年陇南王继位的时候,陛下威严以示挑衅,派了大大小小的官员巡检过陇南各地,闹出过许许多多的人命。陇南王政权不稳固,多是靠硬熬撑过来的。据说,最艰难的时候,陇南王曾带着府兵亲自平定叛乱,剿杀巡检之后所带来的贼寇,所以那段时间他遭人人喊打喊杀。”
“暗探盛行,便是因为此事?”尉迟嫣思忖着,片刻后出声道:“陛下担心陇南王民心过盛,想要收回陇南的政权,便做了这些腌臜事。巡检的官员,应当有半数以上死于王爷之手吧。”
玄武点点头,“正是。”
“可是,陛下这一举动,不正失了民心吗?”沛儿困惑。
尉迟嫣笑道:“陛下自诩神人,俯瞰天下众生皆为蝼蚁,人命如草芥罢了。就算事到如今,他也从未觉得自己一言一行有误。他负得天下人,天下人负不得他。”
二人霎时沉默,细思极恐。
尉迟嫣抬眸望向前方不远处的李梵,收敛了浅淡的笑意,眸色晦暗。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她蓦地出声,“他活不长的。”